第四十八章 回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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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舟王国与梅凶国之间，终于是签订了休战的协议，莫邪也趁此机会秘密地赶回皇城想向夏殇请求放了灵曦。

十年呐，本应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莫邪，竟放弃了尊严的下斗盗墓了十年，没有名誉，没有权力，宛如是街头乞丐。而如今，十年之后，又终于回到皇城，想想能见到灵曦，想想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去生活，饶是以莫邪早已看破沧桑的心态都忍不住激动不已。

或许的确太过激动了吧，莫邪竟然在皇城城门处接受盘查之时一不小心将身旁别人马车的马给惊扰到。

马儿受了惊，顿时就前脚高抬呈现出站立之势，猛地就把身后的马车给带得一阵猛烈摇晃，竟把马车里的人给颠簸出来摔到了地上。

这被摔到地上的人竟是一个接近十岁的小男孩儿，长得是乖巧得很，看其小小年纪便优雅尊贵的样子，只怕是大户人家的小孩。

不过，莫邪看到这小孩的脸的一霎，便是呆了，只感觉胸口处一口气血宛如火山喷发般，就要就此不可制止地喷涌出来。

只因为，这小孩的容貌太像一个人，一个莫邪放弃十年尊严只为她的人，这小孩的水灵眼睛，以及整个俏脸的脸型与高挺的鼻梁都像极了灵曦，就宛如这小孩是灵曦的孩子般。

“这孩子如果是灵曦的，那他爹是谁？”这一刻，莫邪只感觉天在崩塌，他不敢继续往下想。

只是，

“拜见小皇子！”四周守城的士兵以及过往的百姓在见到这小孩的面容之时，却是忽然齐刷刷的跪拜在地，行大礼道。

“皇子？”莫邪感觉到整个心在崩塌，更渐渐感觉到有一股要杀人的怒气从心底快速升起。

如今神州王国的王自然是夏殇，而这小孩既然被称为皇子，其爹除了是夏殇以外恐怕不敢再有别的谁。

猜到这孩子的爹是夏殇后，莫邪再看这孩子的容貌，只觉得这孩子除了五分像灵曦外，更还有五分果真像极了夏殇！

从灵曦身为大家闺秀却愿十数年跟着莫邪过贫寒日子便可知此女子也是个性格倔强之人，因此，如果灵曦已经认定，想必无论被用了什么手段，就算是死她也绝不会从了夏殇，除非，

“灵曦，你竟然敢背叛我！”莫邪大吼一声，这一刻的怒气更是空前强大。

几乎是一霎，莫邪一个箭步上前，一爪便是将摔在地上的小男孩给抓起来悬在半空，然后大声问道：“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莫邪此刻怒极的样子狰狞无比，或许是把这小男孩给吓到了吧，这小孩竟是发愣着没有立马回答。

四周的士兵见皇子被莫邪给粗鲁地抓在手上，赶紧围了上去，只是这些人被莫邪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之后，竟然是没敢再上前丝毫，也不知这些士兵是被莫邪吓到了，还是在怕莫邪一个忍不住把小皇子给伤了。

而见手中的小男孩竟然半天不说话，莫邪又是一声大吼道：“快说，你叫什么名字！”

被莫邪又一声大吼，这小男孩终于是再也忍不住，当下便“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并同时哭道：“我……呜呜……我叫夏启。”

“你爹呢，还有你娘，他们又叫什么名字，又都是什么身份，快告诉我！”莫邪又是紧接着向小男孩大吼道。

这叫夏启的小男孩估计被莫邪表现出来的凶狠把胆都给吓破了，吸了吸鼻涕，哭着赶紧道：“我爹叫夏殇，我娘叫灵曦。我爹是神舟王国的王，我娘是王妃！”

自己的猜想被完全证实，看着小男孩近十岁的样子，莫邪知道灵曦可能从自己离开皇城那一天起，便已经背叛了自己跟了夏殇。而自己，竟像白痴一般为这一对狗男女盗取财物，为他俩开创了一个庞大的神州王国。

“我是真傻啊，想我一代绝顶术士，怎么就会信了你这个臭娘们的海誓山盟！”只感觉自己的整个身体都在燃烧，莫邪感觉自己只想杀人，杀了夏殇，杀了背叛自己的灵曦！

“滚！”下一霎，大吼一声，莫邪一手将小男孩夏启给扔出老远。

旋即，看着皇城的高大城门，莫邪紧握着拳头，却又是怒极反笑，道：“好，好！好一对狗男女，十年啊，若不是我这次秘密回皇城，恐怕还不知你们这狗男女早就已经走到一起的苟且之事，你们瞒得我还真苦啊！”

“夏殇，灵曦，你们给我听好了，我莫邪不是没有怒气的人，我会回来报仇的，为我这十年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报仇，为我遭的背叛报仇！”

语罢，莫邪御物而飞而去，不消片刻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

夏殇与灵曦可是神州王国的王与王妃，其随身的护卫定当一等一的厉害并还随影不离，莫邪想要杀凭一己之力直接杀了他们为自己报仇根本就不可能。

而这个时候，莫邪想到了在十年盗墓中找寻到的关于强大而又神秘的星月之力的信息，心一横，便深究了下去。

根据一番查询，莫邪查到这伏羲古墓中似乎有可以追寻到如何完全引用星月之力的线索。莫邪毕竟是顶尖术士，经过一些残留下的古籍资料，以及他自己绝顶的寻龙点穴之法，竟然真找寻到了传说中的伏羲古墓。

不过，伏羲乃是被誉为造神的人皇，他的墓又岂是一般人能够随便闯得进去。

莫邪才入墓没多久，便发现竟陷入了迷宫，他也不知这迷宫到底该如何破解，只得在迷宫之中瞎转。只是，转着转着，莫邪发现竟有人跟踪着自己。

莫邪以为跟着自己的只是一两个盗墓贼而已，便想设计除掉这跟踪自己之人。不过，令莫邪完全没有想到的是，这跟踪着自己的根本不是一两个人，而是整整一万军队，一万夏殇的精英军队！

莫邪知道，这些军队定当是夏殇派来杀自己灭口的。

因为莫邪已经知道了灵曦从了夏殇一事，他自然就不再可能为夏殇卖命盗墓取财，进而对夏殇来说也就失去了利用价值。而没有了利用价值，再加上与王妃灵曦关系纠葛身份敏感，这夏殇自然要杀了莫邪灭口。

面对一万人的精英军队啊，莫邪毕竟是术士而不是仙魔榜上修炼灵气的武者，纵然莫邪以命相拼，但却终究难逃被人围杀乱刀砍死的下场！

可怜莫邪，为灵曦没有尊严的去盗墓十年，到头来却是做了别人的嫁衣，并还至死都没能知道为何灵曦违背当初的海誓山盟、背叛自己！

本就心中有恨，再加上被乱刀砍死这怨气执念也就更深了，更再加上莫邪本身就是术士，自然而然，莫邪死后便凝聚出了冤魂。莫邪魂魄在找到一处刚成形的龙脉后便设下墓葬，在棺材中遵循着心中的执念在鬼魔之途上继续修炼着。

但在鬼魔之途上修炼，自然需要无数活人之血，因此莫邪所在的崭新龙脉四周总时不时就闹出人命。修炼约莫一年左右的时间里，莫邪便已取数百人的性命。

闹出的人命太大终于是引起了禅宗的注意，禅空亲自出手，经过一番苦战后终于是把依靠龙脉修炼魔道约莫一年便已有所成的莫邪就地正法。

不过莫邪的一丝气息却是悄悄隐藏进了他随身的一个宝贝之中，禅宗清理战场时把这宝贝收好带回了禅宗。

而今这个宝贝被设置在了幻境之中，其中莫邪的这丝气息趁机得以释放，这丝气息依靠残存的记忆造就了当初修魔时的所有场景，所以才有了此番叶莫逍所见的龙脉修魔一事。

但毕竟只是一丝气息而已，所以现在这个莫邪的修为只有自然般若而已！

…….

莫邪把故事慢慢讲完，听得叶莫逍莫名心里哀伤郁闷，就连一向不喜言语的冷冥都不禁陷入了沉思。

明明是一个与自己无关之人的爱情故事，但叶莫逍一时之间就是无法释怀，仿佛有一口气在胸口闷着始终出不来，仿佛连鬼点子都是不愿多想了。

叶莫逍难得惆怅地暗想：“如果有一天姐或者辰儿选择了背叛我，我会怎样呢？是愤怒得怒火中烧六亲不认，还是会心伤得生无可恋？但如果经历了几百年的时间冲刷以后呢？”

“我的夙愿就是灵曦，我想知道她为什么选择背叛，而且，还是我一走就立马背叛，并且，我要报仇！”血魔莫邪又忽然沉吼道，而随着他的这一声吼，整个漆黑幻境竟地动山摇仿佛是要崩塌将人活埋。“我把誓言刻骨铭心，她却把誓言不屑一顾，我心不服啊！”

莫邪心绪激动，整个漆黑幻境摇晃得也越发厉害，仿佛就要坍塌。

只是叶莫逍却宛如对这番天摇地动完全不知般，只听其出神呢喃道：“如果有一天不幸真遇到了姐或者辰儿的背叛，想来我会生气愤怒，却始终都不会去责怪去恨，只会去祝福吧！”

不过，

“小子，你在说什么，少说悄悄话，是男人就大声地给我说出来！”血魔却是大吼道。

缓缓抬起头，叶莫逍一时间竟是神情变化莫测，良久之后，叶莫逍竟突然毫无任何征兆道：“这么多年了，你对灵曦的恨，真的是恨吗？”

莫邪明显情绪一沉，道：“小子，你什么意思？”

此刻的叶莫逍，竟没有了平日里的潇洒与不羁，只有一份从未有过的认真，道：“恨，只会让人的心疲惫不堪。一份恨，或许会存在几年甚至几十年，但是想要存在几百年却是绝无可能，因为人心会累，会随着时间的流淌而渐渐放下恨以此来减轻心灵负担。”

莫邪冷笑一声，道：“小子，听你的意思是说我对灵曦不是恨。既然不是恨，那你认为是什么？”

“是爱！”

“爱？”莫邪一愣，随即却是大笑道：“哈哈，这可能是我听过的最大的笑话了。如今的我只想知道灵曦为什么会背叛我，然后便杀了他们为自己报仇，你却说这是爱，简直可笑！”

叶莫逍却是语气平淡，继续道：“当你知道了灵曦为什么背叛之后，你，又真的对她舍得下杀手吗？”

“我当然……舍得！”莫邪嘴硬道，只是，舍得二字却是说得吞吞吐吐。

“你舍得个屁！”叶莫逍却是忽然骂道。“你要真舍得杀了她，又怎么会过了几百年都不能将她忘掉？”

莫邪愣了，脸上表情时而挣扎，时而憎恨，却又时而释然，极为复杂。

片刻后，叶莫逍方才继续道：“你知道什么叫爱无限吗？”

“爱，无限？”莫邪有些不懂。

叶莫逍轻轻一笑，道：“当你去死心塌地爱上一个人之后，你会爱上她的优点，也会爱上她的缺点，甚至对于她的背叛，你也只会在悲痛中选择衷心地祝福，这，就是爱无限。”

感受莫邪溢露出来的挣扎与迷茫，叶莫逍继续道：“你之所以会觉得你恨灵曦，是因为你爱她，爱得很深，深得超越了爱你自己，但是，却又没有深到彻底。因为你爱得不彻底，你还没有到达爱无限的境界，所以，你才会在得知灵曦背叛你的消息之后，让你的愤怒充满了你的头脑，让你自己都误以为你对灵曦的情感因爱生恨而只剩下恨。”

“是爱，不是恨？”莫邪呢喃着，身躯在晃悠着，就仿佛，是心中的心念在开始支离破碎从而崩塌一般。

“爱得不彻底？是爱，不是恨？”呢喃良久，莫邪的声音难得的竟出现在同一个方位。

“放下吧！”叶莫逍柔声继续道：“几百年啦，不管是爱还是恨，都该放下啦！夏殇早就化为了白骨，而灵曦，也早已入了土，一切都结束了，是该让这一段爱恨情仇画上一个句号了！”

幻境宁静而漆黑，就宛如此刻莫邪表情，怔怔出神，眼神之中的迷茫，浓厚得犹如秋雾，看不穿丝毫。

但或许也是因为幻境太过宁静，静得竟是连血魔莫邪在哪个方位的呼吸声都是听得清清楚楚。

冷冥适时用手指暗点了叶莫逍两下，在叶莫逍不解的表情中再用手指了指漆黑幻境中左上方的一角。

冷冥的意思自然不言而喻，莫邪就在他所指的方向。

叶莫逍这才惊醒过来此番的目的是要勾起莫邪的回忆找到他的破绽，以便杀出血路取得宝物。

如今莫邪在同一个方位不动，破绽便已然露出。

叶莫逍点了点头，一边暗自运转体内境界般若第四段的全部修为，一边仍安抚道：“几百年啦，你也恨累了，该为你的心减负放松了，你，又何必再继续在这龙脉中修炼鬼魔之道，伤人又伤己呢？”

莫邪却是出神得更加厉害，陷在他自己的世界里难寻回头路。

下一霎，

“龙战于野！”

只听叶莫逍大喝一声，虚踏三步腾空而起，与此同时，神剑星月霍然祭出，在绚烂黄色光芒之中，伴随着威震四方的龙吟，一剑便向莫邪所在的方位迅猛劈斩而下。

同时，冷冥手中的匕首也寒芒闪动，配合着叶莫逍迅捷地猛刺而出。

黑暗之中，光芒涌动，只听得“哇”地一声猛烈吐血声，光芒瞬间消散，所有的仙法竟被莫邪尽数承受。

旋即，叶莫逍与冷冥均喘着粗气收回攻势，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漆黑的幻境开始崩裂，开始是一道裂缝，有着微弱的光芒宛如渺茫的希望照进这漆黑之中。

但随即，很快这道裂缝便扩大为一道几尺宽的沟壑，漆黑的幻境被光明迅速吞噬，不过眨眼的功夫，漆黑的幻境便被光明所占据，一切，又都恢复了现实该有的色彩。

入眼，仍是熟悉的石室，只不过此刻石室中间的棺材却不是平淡无物，相反，棺材里灌满了腥臭无比的血水，而一个完全由血水凝聚而出的将军模样的上半身坐落在这棺材之中，甚是恐怖。

这半个人身便是如今残存的莫邪？

此刻可以看到莫邪的嘴角有连绵不绝的鲜红血液往外涌，想来，是被叶莫逍和冷冥刚才突然的袭击所重伤。

本以为这莫邪会因为叶莫逍突然撕破脸违背交易的突然袭击而大怒从而临死猛烈反扑。

但是，莫邪却是没有，他一双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叶莫逍手中的神剑星月，表情甚是怪异，一会儿惊奇，一会儿落寞，快速变化。

冷冥见莫邪竟然还在出神，当下不禁暗喜，修为一动便再次快速出击，欲将已经重伤只剩残喘之力的莫邪置于死地。

“神剑，星月！这是神剑星月啊！”只是，莫邪却全然不顾冷冥的夺命一击，只是神情炙热地望着叶莫逍手中的剑，极为激动道：“神剑星月引星月，星月之力封人间。冰河世纪人绝迹，星月神剑功莫及。哈哈，哈哈哈……没想到啊，神剑星月竟然真的存在人间！”

叶莫逍一滞，待回过神来伸出手想拦住冷冥以便从冷冥口中知晓更多关于神剑星月的消息之时，却已经是晚了！

冷冥手中的匕首宛如死神的镰刀般，寒芒一闪，竟霎那间便割破了莫邪的喉咙。

“咕噜噜……”气泡破裂的声音从莫邪断裂的喉咙处传来，宣示着他与这世界只剩下不过眨眼的功夫。

叶莫逍大感惋惜，惋惜失去了一次知晓神剑星月的秘密的机会，还有一丝惋惜，惋惜莫邪坎坷一生将彻底结束。

叶莫逍望着莫邪，莫名地面露愧疚！

而临死之际，莫邪颤抖着想对叶莫逍说些什么，但却终究什么话都没来得及说出来便突然脑袋无力倒向一边死了去，独留下，一抹释然的微笑！

虽未听到，但叶莫逍却莫名地敢确定，莫邪最后想对他说的，是谢谢！

谢谢让他解脱！

叶莫逍不禁愧疚得出神，愧疚得，有些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