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父终究没能喝倒林放,他在意气风发中,一醉不醒。
林放帮着把文父扶到床上的时候,文母还在一旁连连道歉。
她道:“小林师傅,真是对不住。还说让我们家老文把你陪好呢,你看这事儿闹的!”
林放起身笑道:“大妈,您甭客气。大爷已经把我陪的很好了!
您要这么说,我可得替我大爷说两句才行。
我是真没见过我大爷这么牛的,很是给我上了一堂文化课。
我大爷就是书中说的良师益友啊!这一顿我喝的极为痛快。
而且感觉受益匪浅,以后要是学问和修养上能有进步,我大爷绝对是首功!”
文母作为当家人,平时习惯了端着,哪怕笑的时候,都带着点矜持和审慎。
听了林放这么一通夸,她与有荣焉,整个人都放开了的在笑,灿烂极了。
文母道:“我们家老文哪有你说的那么好?听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林放闻弦歌而知雅意,便道:“大妈,您要这么说,我可就不同意了!
我已经尽量收着了,有些话我说出来,我怕您觉得我是在拍马屁。
所以啊,我刚刚就没好意思说!
真的,像我大爷这样的,纯论文学修养,那绝对是大师级别的!
尤其是汉赋,我就没见过谁的水平能高过我大爷的!
要我说,放眼全国,我大爷的汉赋,那水平绝对是这个!”
“你这孩子!瞎说什么!”
文母内心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看林放都顺眼了许多。
她道:“行啦,这天儿也不早了,我也就不留你了。
文丽,过来一下,你去送送小林师傅。
小林啊,以后呢就把这儿当成你自己家。
想吃点什么,提前跟文丽说一声,我给你预备着。
别的东西不敢说,你要是想吃一口正宗的东北菜或是河南菜……
你大姐、二姐还是能做的像模像样的!”
“得嘞!”
林放立马打蛇随棍上,他道:“大妈,那我可就当真了啊!
大姐、二姐,给您二位添麻烦了。
今天两位姐姐准备的饭菜极为可口,我吃的很满足。
以后还要给您二位添麻烦……我这个做弟弟的,不能光说不练。
这么着,下次上门,我给您二位单独预备一份礼物!
咱可先说好,东西不值钱,就是一点心意,您二位可不能嫌次不收!”
文秀、文惠两人站在门边准备目送的,听了这话,两人都很开心。
收不收是一回事,有没有则是另外一回事。
这女人,就没有不爱听好话的。
本来,这做饭的家务都是落在她们两个身上的。
文母发了话,做什么,怎么做,对她们来说,都是应当应分的。
林放这都要走了,专门感谢她们一番不说,还亲口应承了要给她们两个预备礼物。
文秀、文惠两个内心感受到了极大尊重,她们看林放的眼神都透着亲切。
“小林兄弟,你叫我们一声姐姐,不白叫,姐姐给弟弟做点吃的,那不是应该的吗?”
“小林兄弟,您也太客气了!我妈都说了,咱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不用那么外道!”
文母本来脸上挂着笑,听了这话,多看了文惠一眼。
她们家这个老二,说话多少有点不过脑子。
什么叫以后就是一家人,让别人听了去,还不知道传成什么样呢。
有些话,她能说,不代表文惠也能说!
一番客套,文丽送着林放出门。
等出了四合院,来到胡同口,林放把那对手镯摸了出来,递给文丽。
他道:“文文,这是咱妈给的手镯,我拿着不合适,你给收起来吧。”
冷不防听到林放又叫了一声“文文”,文丽耳朵根子一阵发烧,
她刚想轻斥林放一句,不想,他接着又冒出来一句“咱妈”,
这下子,可是把文丽给羞坏了。
“你乱说什么呢!那是我妈给你的,我才不要呢!”
文丽跺了跺脚,也不接手镯,也不送林放了,她扭头就走:“你赶紧走,烦死了!”
林放一把没能拉住,文丽跑的比兔子还快。
眨眼功夫,就消失在了胡同尽头。
林放哑然失笑,只好先把这对手镯给收进了静止空间。
他暂时先收着也行,再过几年风波一起,好些东西都要被砸个稀巴烂。
……
时间过的很快。
一眨眼功夫,来到了四月的最后一天。
今年有些不同以往。
林放发现,这几天四九城开始戒严,街上来了不少外国人。
这年月,老外还是比较稀罕的,看到他们,行人忍不住就要驻足多瞧一眼。
如今全国人民内心饱满,精神富足,自尊心空气高涨,自然也就没有慕洋犬存在的土壤。
看到这些老外,多看几眼也就完了。
没有谁因为他们是外国人,就会高看他们一眼,给他们额外的待遇。
甚至有位大爷在卖东西的时候,咬牙切齿的狠宰了外宾一到,被旁边陪同的外事人员教育了一通。
提醒他下不为例,要注意国民形象,宰可以,不能太狠。
不然传出去,会觉得我们泱泱华夏没有大国风范。
大爷表面上答应的好好的,一转头就吐了口口水,大骂道:“洋鬼子都不是好东西,欺负咱们这么多年,老子高低算是给了他们一个报应!”
这个小插曲不过是外宾来访造成影响的冰山一角。
报纸上也刊登了相关消息,说是前来参加劳动节庆祝活动的外宾。
一共有60多个国家,700多位外宾参加这次庆典。
在参加完国庆献礼之后,他们还要分批前往全国各地参观。
这次庆典,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也是有影响的。
林放能够感觉到,身边的每一个人,精气神都提升了不止一筹。
轧钢厂里的工人们,更是一个个干劲十足。
就连何雨柱都接到了任务,说是要保质保量做好每一顿饭。
随时准备迎接外宾的参观学习活动。
对于这次劳动节,林放上辈子一点印象都没有。
报纸上没说,他也不知道外宾有没有来轧钢厂参观学习。
索性,他就当做没有这回事,
该干嘛就干嘛。
没成想,就在五一当天,吴文斌突然找到林放,告诉他方鹤农有了异动!
确切的说,也不是方鹤农有了异动,而是他的妻子孔氏有了异动。
吴文斌之前的调查结果是,孔氏和她四九城唯一的亲戚早就已经没了来往。
不说是老死不相往来,逢年过节也极少走动。
偏偏就在今天,孔氏居然一大早就去了麻绳胡同。
要不是吴文斌手底下有着几十号民兵,轮流监视着方鹤农一家的动静,这个细节,还真就被忽略了过去。
尤其让吴文斌这个退伍侦察兵上心的是,孔氏去麻绳胡同之前,先去了一趟菜市场。
而这个行动轨迹,又是她平时的轨迹吻合的。
然而,孔氏进了菜市场,就再也没有出来。
幸亏负责跟踪的民兵有两个,在吴文斌的指挥下,其中一个提前去了后门。
结果就是,孔氏从菜市场的后门溜出去,从菜篮子里摸出了头巾,一件深色的褂子,乔装打扮一番之后,径直去了麻绳胡同。
在确定了孔氏最后的目的地是麻绳胡同的亲戚家之后,吴文斌没有耽搁,马不停蹄的来找林放。
就连吴文斌的这一系列的发现,他也是在路上告知林放的。
两个人并排骑着车,一边骑一边聊,一点时间都没敢耽搁。
林放不太理解吴文斌为什么这么急切,却也没说什么。
吴文斌当过侦察兵,受过严格的训练,还立过功勋。
搁在后世,那就是妥妥的兵王。
他针对孔氏的处理方式,绝对是专业的。
林放一个外行,没必要指挥内行。
他就扶着带着一双眼睛,一双耳朵,多听多看就行。
反正,廖立民要的就只是方鹤农通敌的证据。
到时候截获什么好处,有吴文斌一份,自然也就有林放一份。
这一回,他就等着躺赢,让吴文斌这位大佬带着自己飞。
吴文斌在前面带路,来到麻绳胡同附近,骑车一拐,领着林放进了一个小院。
两人把车子放好,吴文斌一边带路,一边介绍:“这栋楼是建国街道办的。
楼里的房子一部分分给了职工,另一部分当了仓库,还有几间空着。
我跟建国街道打了招呼,要了把钥匙,正好能够看到目标所在的位置!”
林放听了这话,只是点头,心里却在寻思。
吴文斌在东华门街道当民兵排长,手却能伸到建国街道这边来。
也不知道这里面,到底是他自己的关系,还是廖立民的面子。
不管怎么说,对林放来说,这都是一件好事。
人生在世,免不了人情世故。
平时礼尚往来,维系着彼此的交情,这叫做人情。
在不违法纪律的情况下,为朋友提供一点微不足道的支持,这叫世故。
吴文斌带着林放来到一个房间,透过敞开的窗户缝隙,他们可以居高临下,把对面的麻绳胡同所在的民房尽收眼底。
眼下,集资建房还没兴起,商业氛围也不够浓厚,整个四九城的高层建筑屈指可数。
吴文斌能找到建国街道的关系,占到这么一个绝佳的位置,这可就不单单是专业能力过硬了。
林放心中转着念头,对吴文斌的重视,又提了一层。
吴文斌指着孔氏亲戚住的那个四合院说道:“林哥,你看,就是那边两个房间。
我们调查清楚了,住那里的人家就一户,姓杜,据说……据说啊,没有确切的证据。
据说他们是孔氏的远房表兄弟,兄弟两个,一个叫杜鹰南,一个叫杜天南。
人我见过,两个人长得有一点不像,一个孔武有力,看着极壮,跟座小山似的。
另一个,尖嘴猴腮比我还要矮上半头,看着就像是生了什么病似的。
孔武有力的那个是弟弟,叫杜天南,尖嘴猴腮的才是哥哥,叫杜鹰南。
我还侧面打听了一下,杜天南有份工作,在酿造二厂当临时工。
但这个杜鹰南,没听说有工作。”
林放听了这话,忍不住抬手看了一眼时间。
他其实刚到轧钢厂不久,就被吴文斌打着供应部的旗号给叫了出来。
这都还不到十点,算上吴文斌带人一路跟踪孔氏的时间。
前前后后,估计还不到3个小时。
他居然就查出来这么多东西。
林放不由得暗自庆幸,自己重生在这个年代,一直都是老老实实的低调做人。
吴文斌只是一个立过二等功的退伍侦察兵,就能在极短的时间里,查出这么多东西。
要是他太高调,引来上面的注意,怕是所有蛛丝马迹都会暴露在人前。
林放决定,以后再低调点,把关系网铺的再深一点。
他心里转过念头,便对吴文斌道:“吴哥,孔氏还在那房子里吗?”
“还在!”
吴文斌肯定的点头道:“我们这个位置视野极好,一直有人在不间断的监视。
就算孔氏想从后门溜走,也绝对逃不过我们的视线!”
林放点点头,道:“吴哥,有件事,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
你是专业的,我就是说说我的看法,如果有用,你参考参考。
如果没用,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不用考虑我的意见!”
吴文斌笑着道:“林哥,这话就外道了。
既然廖领导让我们两个负责,那我们就得商量着来。
不过你放心,我有自己的判断,不会误事的,你尽管说!”
林放听了这话,直嘬牙花子。
好家伙,听听人这话说的。
林放再想想自己,感觉自己活了三辈子,都不如别人一辈子三十年活的通透,简直白给。
吴文斌这番话,不外乎说,林放尽管发表意见,哪怕是直接指挥也没问题。
功劳是两个人的,责任吴文斌来扛。
哪怕是捅出什么篓子来,最后,都有吴文斌在后面托底。
表面上,这话任谁也找不出毛病来。
要不是林放在这个时代已经生活了几个月,见多了领导和各个阶层群众的生活智慧,他还真的领会不到这一层。
别的不说,就拿吴文斌看着比林放大了至少十岁,却能放下架子,开口叫他“林哥”,可见一斑。
林放也不敢托大,也叫了一声“吴哥”。
结果就是两个人相互叫哥,形成了诡异的和谐局面。
林放道:“吴哥,我是这么想的。方鹤农,化名孔方裕,孤身一人,没有亲故。
在四九城里生活多年,娶了孔氏这个妻子,却一个孩子没有。
再看孔氏,居然只有一门远方亲戚,再没有别的亲戚。
最后就是孔氏的这两个兄弟,他们又是没有亲故,只有他们兄弟两人。
表面上来看,好像方鹤农、孔氏、杜氏兄弟,四个人是彼此有着亲戚关系的。
但要是抛开他们四个人彼此关联的关系,我们再看……
他们是不是全都算是孤身一人?如果再大胆一点猜测,要是杜氏兄弟不是兄弟呢?”
吴文斌诧异的看了林放一眼,笑着点头道:“林哥,我是真没想到,你能看出这么多东西。以前是我疏忽了,在查到孔氏和杜氏兄弟是远方亲戚,彼此很少来往之后,就把重点放在了方鹤农和孔氏这两个人身上。”
他有些羞愧的道:“到底是退伍久了,军人的敏锐嗅觉都快被我给忘光了!
现在看来,杜氏兄弟这两个人,是很有问题的。
如果我能早一点注意到这条线,或许我们可以收网更早一些!
现在就只能先跟上他们,看看他们到底要闹什么幺蛾子!
你的怀疑,我也有过。在不预设立场的情况下,他们的关系其实也不算突兀。
毕竟,战争结束也才十来年,全国上下全家遭遇大难,只剩孤寡的不是一家两家……”
林放听了这话,不由得一阵沉默。
的确,他忽略了这个问题。
伟大的民族,刚刚从战争的废墟中站起来。
举国上下都为之付出了极为惨痛的代价。
别看林放住着的四合院里好像每一家都人口不少,家家兴旺,还在为房子不够住发愁。
实际上,像老太太这样的烈士家属,像院里没什么存在感的曹鹏这样吃百家饭的孤儿,也是一个极为庞大的数字。
单单是十四年抗战,就有3500万的军民伤亡。
而他们的背后,则是数以千万记的家庭支离破碎。
林放到底不是这个年代土生土长的,他没想到这一点。
吴文斌会有这一层顾虑,才是正常情况。
但是,即便如此,让林放选择,他还是要预设立场。
把方鹤农、孔氏、杜氏兄弟这四个人,全都圈到坏人堆里去。
如此一来,再看这几个人,那就容易看出问题了。
方鹤农,主谋,对于新社会满怀仇恨的旧社会极端分子。
孔氏,方鹤农的挡箭牌,本身可能不是坏人,但是受到方鹤农的金钱诱惑、武力威胁,种种原因,最后嫁给了方鹤农,成为他的妻子。
杜氏兄弟,破坏计划(如果有这个计划)的实际执行人。
林放在脑子里把四个人依次归类,给他们分别贴上一个标签,顿时就感觉情况一目了然。
当然,具体情况是否如此,还得看实际情况。
林放便对吴文斌道:“吴哥,我说过,这种事我不专业,只是提个建议。
你还是按照自己的想法来执行。我呢,主要就是做个见证!”
三世为人,林放学了许多东西。
拳法虽然没有刻意去练,却已经深埋,潜入骨子里,成为了一种本能。
再加上完美基因的身体,空间里藏着的两把打磨矫正过的驳壳枪。
林放这么说,实在是谦虚又谦虚,低调又低调。
没办法,着实是吴文斌一个普通退伍侦察兵的能力过于惊人,让林放收起了小觑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