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洋楼,宋光彪路都不会走了。
还得是汉奸头搀扶着,坐在板车上拉了他一截。
直到回头看的时候,再也看不到“林公馆”,更是见不得林放的影子,他这才海松一口气,从板车上跳下来。
“彪爷,您还好吗……”汉奸头欲言又止。
“好你个头!”宋光彪一巴掌甩在他脸上,“没点儿眼色!要不是我反应快,今天咱们全都得交代掉小命!”
“……”汉奸头强忍着恶心,连连附和,“是!是!多亏了彪爷,要不是彪爷在,咱们今天怕是命都要没了,谢彪爷!”
其他几个侥幸捡了一条小命的匪众面面相觑了一番,参差不齐的附和了起来。
“谢彪爷救命之恩!”
“彪爷就是彪爷,反应就是快!”
“要我说,今天要不是有彪爷在,哪有咱们的命在?回去之后,都得好好感谢感谢彪爷,小弟不才,这些大洋,送给彪爷买酒喝!”
“……”??N。
你特么是个畜生吧!
坑爹呢这是!
老子还打算回去之后悄悄逃走,再也不混帮派了,你想把你爹的底裤都给坑掉是不是?
原本还热热闹闹的场面,顿时为之一静。
其他人心里狂骂个不停,打死那人的心都有了。
偏偏这人还洋洋得意,自觉聪明,不但讨好了宋光彪,还表了忠心,顺便替兄弟们免去了被骂的狗血淋头的灾难,简直就是个小机灵鬼。
殊不知,旁人只想杀了他,替天行道。
“鬼子六说的对,不过我这个人你们也都知道,没别的爱好,就是喜欢帮助南烟巷那些可怜的妇女,没存下什么钱来……”
“是该请彪爷喝酒,可大家也都知道,我这个人就好那一口儿神仙土(大烟),这钱嘛……”
“咳……别看我,你们可都不如我,好歹我的钱都给帮里了!”
这人话刚出口,就被人团团鄙视。
“扯几把蛋,你个烂赌鬼,每次领了钱就跑去赌,搞的吃饭的钱都没有,东借西借的,说什么几把胡话呢?”
“你特么也没喝酒呢,这就醉了,上嘴皮一碰下嘴皮,你就可劲儿的吹牛哔?”
“滚犊子吧你,脑子被驴踢了也不能这么瞎几把扯!”
那人急了。
“我怎么就胡说了?’大仁赌场’可是帮里的买卖!我钱全都输在了’大仁赌场’,可不是还给了帮里?”
“……”??N。
你特么真是个奇才,思路极为清新脱俗!
“好了,别闹了!”宋光彪深深的看了这几人一眼,掂了掂手下塞过来的钱袋,又给丢了回去,皮笑肉不笑的道:“我怎么能要你们的钱?诸位,今天死里逃生,是大家的运气,晚上就由我来做东,请大家喝酒,不醉不归!”
“彪爷大气!”
“彪爷敞亮!”
“谢彪爷!”
宋光彪扭过脸去,阴沉的几乎要滴下水来。
本来他还犹豫,不知道该怎么跟帮主交代这件事。
底下人几乎一致的反应,让他动了杀心。
“弟兄们,对不住了,为了哥们的前途……只能请你们去死了!”宋光彪怀着满腹心事,没急着赶回鳄鱼帮的总堂,反倒是先把剩下的弟兄全都给请到了他家里。
到家后,宋光彪二话不说,先把他家里的小厮赶去酒楼订了一桌好菜送过来。
很快,酒菜上齐,宋光彪招呼这帮人一起入座。
“彪爷,咱们不回帮里,就这么聚在一起大吃大喝不好吧?”汉奸头隐隐觉得有些不妥,“就算不回总堂,也该先把弟兄们的尸体处理一下吧?”
“不急。”宋光彪亲自给每个人倒满酒,“咱们总得想想,回到总堂,见到帮主怎么说吧?直说咱们这么多人被一个人给干了,死伤无数,你让帮主怎么看咱们?”
“彪爷,路上我就想说这件事!”汉奸头心有余悸,“那人也太恐怖了些!咱们帮里,怕是没人是他的对手。如实报上去,帮主应该不会责难咱们!”
“呵呵……天真!”宋光彪冷笑一声,“想想帮主的外号,你就不会心存这种侥幸!来,不说这个,喝酒,一起喝酒!我敬大家,先干为敬!”
“一起!一起!”
“怎么敢让彪爷敬酒,我们敬彪爷才对!”
“敬彪爷!”
宋光彪一眼扫过去,见大家都在举杯,唯独汉奸头有些迟疑,不由得冷声道:“怎么,大家都给我宋光彪面子,你不愿意给?”
“我喝!我喝!”汉奸头见所有人的目光都望过来,只能硬着头皮把酒喝了。
“好兄弟!”宋光彪哈哈一笑,又给众人倒满,“来,今天大家不醉不归,明天再好好想个辙,想想怎么跟帮主交代!”
“彪爷说的对!”
“吃!”
“喝!”
宋光彪交代的很清楚,好酒好菜管够。
小厮特意绕了路,走了两条街,去老字号“将军楼”里请的酒席。
味道那是没的说的。
虽说赶不上有麟级大厨坐镇的那几家顶级酒楼,也是上档次的高级酒楼。
对他们这些个混帮派的人来说,“将军楼”也更对胃口。
关键是这家酒楼的菜看起来虽然不那么精巧,可分量更足,块头更大,牛羊肉也都是当天现杀的新鲜肉,吃起来更过瘾。
“将军楼”的一桌席面可不便宜,那得要花上20块现大洋呢。
再加上够劲的“永利高粱烧”,要了足足5坛,又花出去10块现大洋。
宋光彪为了准备这一桌,可是花销不小。
等到酒足饭饱,一桌匪徒正抿着酒、吹着牛,忽然就有一个人捂着肚子摔倒在地上。
“哎呀,不行了,我肚子疼……疼死了……”
“怎么回事?是不是吃了什么不干净……哎呀,我的肚子也疼起来了……”
“我也疼……”
肚子疼就像是会传染似的,酒桌上的匪徒们一个个倒地。
唯独宋光彪好端端的坐着不动,他还有闲心,另外摸了一壶酒出来,倒进自己的杯子里,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彪爷……宋光彪,原来是你!”汉奸头恍然大悟,脸色惨白的捂着肚子,“你想害死我们!”
“没错。”宋光彪又倒了杯酒,喝了一口,粲然一笑,“帮主是什么人?’忘恩负义枉为人’的王维仁啊!都说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起错的外号。咱们帮主更了不得,名字和外号出奇的一致!你说,咱们这么多人,一个个全须全尾的回去,帮主他会怎么想?”
“要么会觉得咱们没尽力狠狠的惩罚咱们,要么会把咱们赶过去继续送死……”汉奸头惨笑一声,“我早该想到的!’鳄鱼帮’不愧是’鳄鱼帮’,果然没一个好人!”
“兄弟,你别怪哥心狠手辣。”宋光彪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叹气道:“哥也是没办法。你们要不死,那我多半要死。帮主心眼那么小,咱们办事不利,他肯定要找个替罪羊。你们都死了,我再受点伤,哪怕他再怎么不乐意,也得留我一命,要不然岂不是要寒了兄弟们的心?可你们要是都活着,那可就保不准谁活谁死了……”
“我早该想到的!我早该想到的!”汉奸头笑的更惨,“路上我就觉得不对劲,我不该对你抱着幻想,我要是早走一步……”
咣!
“那我只能毙了你们!”宋光彪从怀里摸出一把驳壳枪砸在桌上,“兄弟,也算你识趣,好歹我也让你们当了饱死鬼,记住咯,黄泉路上别怪当哥的狠心!下辈子当哥好人,别混帮派了!要是万不得已混帮派,谁也别信,兄弟都是用来当替死鬼的!”
“我好恨啊……”汉奸头嘴角溢血,倒在了地上。
他毒酒喝的最少,是挺的最久的一个。
其他的喝的多的早就已经没了声息。
“宋忠,拿刀来!”
“是,大爷!”随着宋光彪一声招呼,一直候在门外的小厮提了把刀进来。
“挨个捅一刀,往心尖子上捅,一个都别漏掉!”
“是……大爷!”小厮宋忠抖了一下,不过还是咬牙提着刀,挨个补刀。
“宋光彪,我艹你祖宗……我要跟你同归……”
啪!
人群里果然还是有聪明的,趴在地上装死,可他万万没想到,宋光彪这么狠。
下毒不算,还往尸体上补刀,简直不是个人。
可为时已晚,哪怕他再怎么反扑,抢过了小厮手里的刀,却还是躲不过宋光彪手里的枪。
“呵呵……要不是防着你这一手,我怎么会让宋忠替你们送终?”宋光彪冷笑一声,“宋忠,继续!不要漏掉一个!”
“是……大爷!”
刚刚死人从地上爬起来夺走他手里的刀,可是把宋忠吓了个够呛。
要不是那人体力不足,不想耽搁,直接扑向了宋光彪,他就死定了。
怪不得宋光彪不肯亲自补刀,他这是怕死啊!
宋忠心头暗恨,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提着刀一个一个的捅过去。
等完事之后。
“大爷,都已经确认过了,全死了!”
“嗯。搜身吧,不让你白忙活。”宋光彪漫不经心的抓起一根肘子,狠狠的咬了一口,“搜出来的钱全归你。还有外面那几板车上的也别放过,都是你的。”
“谢大爷的赏!”宋忠大喜过望,连忙开始忙活起来。
刚刚补刀的时候他不情不愿,这会儿搜身却比谁都利索。
一通忙活下来,宋忠看着面前的成果,肝儿都有些发颤。
“大爷,这……这也太多了吧?”
每个人身上都或多或少的藏着几枚大洋。
虽说藏钱的地方大都不怎么雅观,有人在衣服里缝了内兜,有人藏鞋底,还有人藏在底裤的暗兜上面,可林林总总加起来,居然堆成了一座小山。
更让人吃惊的是,里面居然还有四根小黄鱼。
“有多少?”宋光彪看到那座小山,吃肘子的动作都顿了一下。
“小黄鱼四根,现大洋近400块,还有一些散碎的金子、银子,一些个金银首饰,一些个铜元,全部加起来,差不多有近八百块大洋!”
艹!
这帮孙子,真是死有余辜!
什么狂赌的、烂票的、抽大烟的,抽他们奶奶个卷儿!
真像他们说的一样,怎么可能存下这么多钱?
宋光彪吃肘子的动作彻底停了下来,心头更是狂骂个不停。
八百块现大洋,那可不是什么小钱!
在十里洋场这寸土寸金的地方,都能买一个大院子了。
“大爷,这钱……我不能要。”
“别,拿着,都拿着。”宋光彪哈哈大笑一声,抓着桌布擦了擦手,也不拿枪,自顾走到宋忠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跟着我也有几年了。把这些钱都拿上,买块地,起个宅子,娶个媳妇儿,好生过日子吧。”
“大爷,我不走,我想一直跟着您!”宋忠十分感动,“大爷,我也跟您喝一杯!”
“好!咱们爷俩儿喝一个!”宋光彪哈哈一笑,两眼满是冷色,看着宋忠去端酒壶的手猛的一滑,一把抓起他故意放在桌上的驳壳枪,猛的指向自己。
“宋光彪,是你逼我的!”宋忠大吼大叫道:“我今天帮你做了这种事,你肯定不会放过我,你要杀我,我只好先杀你,去死吧……”
咔!咔!咔!
驳壳枪接连响了几下,却一发子弹都没打出来。
丁零当啷……
“子弹都在这儿呢。”宋光彪从兜里摸出子弹,摊开手掌,任由子弹掉落在地上,“你说你,为什么非要误会我呢?宋忠啊宋忠,啧啧……”
宋光彪抓起早早捡在手里的刀,往宋忠逼过去。
噗通!
“大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宋忠差点没被吓疯过去,往地上一跪,左右开弓狠狠的扇起了自己,“我不是人,我不该错怪大爷,求大爷饶命……大爷……呃……”
“我饶了你,谁饶我啊……”宋光彪一刀捅穿了宋忠,“再说……这么多钱,我也动心不是?你大爷我看着光鲜,可除了这套宅子,真没趁下几个钱。倒是手底下这些人,一个个凑起来,居然比我阔气多了,我也眼馋啊!”
“宋……宋光彪……我艹你……你马……”
“我妈死的早,黄泉路上你去寻她吧。兴许,她愿意呢?走好!”
呲!噗呲!
宋光彪把刀抽出来,又捅了进去。
偏房房顶,林放冷眼旁观,可是看了一场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