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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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雅忽然觉得,这个位面世界，似乎跟自己有些不合。

一进来，直接先掉进沙虫的嘴里,到沙虫肚子里半日游。

现在，明明看着是个漂漂亮亮的琉璃水晶宫,等进来一口,才发现竟然又是个变异生物形成的钓鱼笼。

这是才出沙虫口，又进了异形嘴的节奏吗？

希雅有些郁悴,可身边的人鱼多蕾西比她吓得还厉害，直接扑倒在“地”上，完全无视这起伏不定的“地”面,只是瑟瑟发抖地望向那团痛苦尖声嚎叫着的粉色肉团。

“族长！族长你怎么了？”

看起来，真不像是故意引她入局的诱饵啊，倒像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没办法，长生种完全没法从外表来判断年龄，就像卡莉斯塔和梅丽莎尔,年龄相差得有一千岁,可因为梅丽莎尔的人类血脉，以及她在黑塔中遭受的折磨,尽管现在痊愈了,容貌还是一个接近三十岁的女人模样。

而梅丽莎尔,哪怕被封印了近千年,哪怕曾经被抽血剐肉变成了一具骷髅,可恢复之后，仍然像个十八九岁的少女，红色的眼眸依然清澈明亮，明明论血缘关系可以当梅丽莎尔的祖宗的祖宗了,从外表看起来倒像是比她还小几岁。

“碧空海虽然没有了，但我捡到了一个蛋，从里面孵化出了一个小人鱼，她叫摩根娜。”

希雅平静地说着，从空间中取出了一个留影魔法球，不得不说，这东西真是好用，自从多米尼克按照她的提议，将这种留影魔法固定到水晶球上，可以通过激活存贮在水晶球里的留影，来播放记录好的画面之后，哪怕目前还没能实现同步录音和播放，光是这种能够记录影像并播放的技术，就已经足够让所有人惊艳的了。

他们第一时间就将晨曦之城里的景色，尤其是夜景通过魔法记录后，复刻在几百个留影水晶球中，当成“光之城”的宣传片卖了出去。

起初希雅还打算当成赠品发放，被乔安娜阻止了，她并不理解失去了信仰的普通人对光之城的向往和憧憬，哪怕无法来到这个没有黑暗的光之城，能够通过留影魔法球观看一下这里的景象，他们同样愿意付出金钱，甚至花钱将它“请”回家之后，都是放在昔日供奉神像的位置，每天在饭前都要看一眼，虔诚地祈祷，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成为光之城的居民……

所以当希雅用魔法留影球投放出摩根娜嬉戏玩耍的画面时，那个陷入痛苦哀嚎中的独眼粉色肉球，眼神忽然呆滞了一下，然后就定定地望着投影，小心翼翼地用一根触手想要去触碰一下投影中的摩根娜，却发现触手穿过了投影中的人物，顿时又有些着急起来。

“她在哪里？为什么我碰不到她？”

希雅在心底暗暗松了口气，还好她猜的不错，这个异形果然跟碧空海的人鱼有关。

“她还在碧空海，因为她接到了碧空海遗迹里，人鱼大巫给她留下的任务，要她通过人鱼试炼之地后，重建碧空海。现在她已经通过了试炼之地，晋升为中

阶魔法师，正在朋友们的帮助下重建碧空海。”

“碧空海……碧空海……大巫的任务……哈哈哈！哈哈哈哈！想不到那个任务，竟然真的会有人去做？”

粉色的肉球发出的笑声格外刺耳，不光是整个肉球在抖动，甚至连那十二条触手也在抖动着，甚至还流出了一些粘稠的透明的液体，理论上应该是眼泪，可实际上，那些液体顺着触手流到了这座“宫殿”的外围，给外面的十二根琉璃立柱和贝壳玻璃墙又刷上了一层透明的包浆……

希雅现在算是知道，这看起来流光溢彩的琉璃是怎么来的了。

真是有够奇葩的世界，她原来的世界里有传说说人鱼的眼泪流出来之后会变成珍珠，就已经非常过分，这不是逼着人去压榨人鱼的眼泪吗？

这个世界里，这位异形小姐姐，居然笑出的眼泪会凝结成透明琉璃，还是可以塑形的那种，简直比哭出珍珠还要离谱。

可在魔法的世界里，一切事物，存在即合理。

多蕾西看到魔法球投影的画面，也大为震惊，甚至忍不住说道：“这个人鱼……好像大巫啊！”

希雅感应了一下四周，并没有感应到其他的人鱼存在，好奇地问道：“你们的大巫……也在这里吗？”

多蕾西摇摇头，爬起来有些羡慕地看着投影中笑得欢快无比的摩根娜，“大巫不在了。族长说，大巫和其他族人，都化作了这片水域，保护着我，等我能够长大吸收了这里所有的水元素结晶后，就能够离开这里……”

好家伙，不用套话，这孩子就把家底交代出来了。

难怪在这个地面都已经缺水缺到荒漠化的世界，她们还能在地下几百米拥有一个这么大的地下湖，里面充沛的水系魔力元素，如果不是得到晨曦之力的平衡与治愈，希雅这会儿恐怕就会因为水元素吸收过多，导致体内水火失衡爆发出问题来了。

只是……这些水元素结晶的出现，会不会与定海珠的碎片有关？

她正想着，就听那个“族长”终于冷静下来，再次开口说道：“这是幻影吗？你是在哪里见过辛西娅的？”

“我没见过辛西娅，摩根娜就是我在火山岩浆中捡到的蛋孵化出来的。她现在是我的女儿。”希雅耐心地向她解释，“这是留影魔法，就是通过这种水晶球，可以将影像留影记录在水晶球中一段时间，只要通过魔法激活，就可以重新投影播放。你若是不信的话，我可以现场演示给你看。”

她拿出了一个新的水晶球，激活里面的留影魔法将这座宫殿以及面前这位拥有十二只触手的粉红色独眼肉球的形象都记录在里面，当然也没漏下多蕾西，然后递给了多蕾西，教她播放投影的方法。哦，要问为什么不给族长吗？就族长那沾满黏糊糊透明液体的触手，怕是碰一下就能让留影水晶球当场炸了。

“非常简单，在水晶球下方，你用魔力输入这个三角中就是播放投影，这边的方框中输入魔力，就会开始记录周围的影像。”

多蕾西小心翼翼地从她手中

接过水晶球，按照她所说的将魔力注入了水晶球中，果然在水晶球上方，出现了一片立体投影，只有短短的几秒，却将族长和她都录了进去，只是画面缩小了几倍，显得里面的人只有不到她三分之一的大小。

族长的触手抖了抖，从投影上划过，看到那影像并没有溃散，只是落在她的触手上，等她的触手离开后，又恢复原状，终于确认这东西和她以前见过的蜃术幻影完全不同。

通过蜃术制造出来的幻影，只要你看破了它是假象，那影像就会一触即破，而且在没有看破时，它是无比真实的存在，不仅能看到影像，甚至还能摸到身体，闻到气味，和这个没有声音的虚假投影完全不同。

而且当她用触手感应的时候，发现这投影中完全没有魔力，所有的魔力波动，都是源自那个小小的魔法水晶球。

她在这地下湖封闭千年，外面的世界，竟然发生了这么多变化吗？这个具有龙族血脉的女孩，刚刚展示出来的魔法，居然都是她以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过的。

“摩根娜……应该是辛西娅的后代啊！”她倒是没有否认希雅收养摩根娜的事情，一听摩根娜是从火山岩浆里捡到的，还觉醒了水火双系魔法，就有些激动起来，一个劲地追问希雅，有关摩根娜的一切情况，从她爱吃的食物，喜欢的衣物，到她学习魔法的进度，在人鱼试炼之地的经历……

像是个突然得知失去多年的孩子下落时，那满心关切的老母亲无处安放的情绪。

多蕾西羡慕地看着投影中的摩根娜，看到她驾驭着水球在空中飘来飘去，阳光洒落在水球上，闪烁着白色的光点，哪怕没有声音，她仿佛也能听到，那个小人鱼大笑时，笑声会有多么好听。

希雅讲到最后，拿出了摩根娜给她带着的一片鳞片，那是在人鱼试炼之地通过试炼后，进阶中级魔法师时褪下的鳞片之一，按照摩根娜的说法是，人鱼每次升级都会褪鳞换上新的鳞片，新生的鳞片更加漂亮，防御力也更强，人褪下来的这些鳞片，就像是人类孩童换下的乳牙一样，依然带有她们的生命气息，等于是她们的“身份认证牌”。

摩根娜郑重其事地将自己第一次褪换的鳞片都送给了希雅，大部分都被她收了起来，作为孩子成长的纪念品。只有这片属于她的逆鳞，格外坚硬锋利，也带着她最明显的气息，若是在水中，足以震慑所有等阶比她低的水系魔兽。

那些水系魔兽都会从这片鳞片上感觉到她留下的气息，就好像是在说：“这个人是我罩着的，你们都走远点儿，要是伤到了我的人，一定会弄死你们弄死你们的！”

希雅并不知道摩根娜这枚鳞片的正确用途，反正她的等级足够高，本身只要释放出气息，就足以震慑到周围的水系魔兽，所以先前一直将鳞片收藏在空间中，现在一拿出来，就立刻被一只触手从她手中抢了过去。

那触手的动作极快，希雅也没有阻拦，甚至主动放手让她拿去检查，“摩根娜很希望见到自己的族人，所以在很努力地重建碧空海……”

“

呵呵……让那个孩子不要白费劲了，碧空海……已经没了，不可能重建了……”

粉色独眼肉球笑得有些渗人，又有不少透明液体流了出来，只是当她将黏着鳞片的触手拿到了仅剩下的一只独眼前时，那只独眼忽然变大了一圈，甚至在那圆溜溜的肉球下方，裂开了一条缝隙，将那片鳞片一下子“吞”了进去。

希雅静静地看着她。

乍一看这长满触手还不停地流淌着黏液的肉球让人十分掉San值，属于看了都会让人做噩梦的那种，哪怕肉球再粉，地板再Q弹也无法让人产生好感。

但她刚才那种悲伤痛苦的情绪，几欲疯狂的尖叫，让希雅想起了当初被封印在人鱼雕像里的卡莉斯塔，那个被剥离了所有血肉，却依然活着，唯一的心愿就是回家的人鱼。

这本是一个很单纯很纯粹的族群，天生的魔法能力和悠长的寿命，让她们活得格外简单从容，却在接触了人类的文明之后，毫无选择地接受一切，结果却给她们带来了如此可怕的后果。

有的时候，看书看得多，还真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自己的三观还未完全定型，很容易被外来的知识冲击而改变的年龄和心性，一旦遇到了一些三观不正的书，就会给人带来无法估量的影响。

就像是希雅原来那个世界里，在上个世纪曾经一度流行过的爱情小说，主人公为了爱情可以不顾一切，事业、家庭、亲人……于是就有不少的女孩子，受到影响后，真的恋爱脑上头，不顾一切地去爱，结果碰的头破血流，遍体鳞伤。

到了后来，女孩们长大之后才发现，爱情不能当饭吃，柴米油盐会让爱情变质，没有谁的爱情可以超越现实，所以渐渐地明白，只有先爱自己的人，才能真正拥有在爱情中的主动地位，拥有独立人格和经济能力的女人，才能获得对方的尊重。

像卡莉斯塔，就属于毫无保留地相信了那些骑士小说中所谓的爱情，不顾一切地寻找爱情，结果彻底迷失在了蓝达港，被封印千年。

她并不知道，那些骑士小说，绝大多数都是吟游诗人和骑士们吹嘘贵族生活的浪漫描写，夸张了不知多少倍，在他们眼中，无论是贵族夫人还是伯爵小姐，都会被他们的英姿吸引，不顾一切地成为他们的情人和爱人，为他们奉上钱财和身体，成为他们传奇生涯的浪漫点缀。

就像那些屠龙勇士的传说，总是要去拯救被恶龙抢走的公主，可他们真正的目标，是拯救公主，还是巨龙守护的财富，甚至是巨龙身上的魔法材料？

当然，传说归传说，那些骑士小说中哪怕最具想象力的描写，也无法真实地描绘出巨龙十分之一的实力，能够被一群连魔力都没觉醒的骑士们斩杀的恶龙，恐怕是连龙裔都称不上的地行龙和四爪飞龙，这些只有稀薄龙族血脉的高等魔兽，根本不被龙族承认，却经常被当成骑士小说中的反派Boss来回的刷。

其实人类对异族的态度，大多时候，是既羡慕又垂涎，羡慕他们天生的种族优势，像长生种的精灵和人鱼与生俱来的魔法能力，像兽

人的强健的身体和巨力，像矮人的锻造能力等等，人类要获得同样的能力，需要不断地修炼，甚至要经过九死一生的冒险，才能拥有这些种族生来就有的能力。

可人类有着其他种族无法比拟的剩余繁殖力和学习力，正因为没有与生俱来的能力，所以他们会学习各个种族的能力，甚至大胆地用各种魔兽和魔植，甚至各种族血液和身体材料，炼制血脉提升药剂，来获得这些特殊的能力，并且将这种能力通过血脉和教学来传给自己的子孙后代。

神战之后，诸神不再轻易降临人世，就让原本处于最弱等阶的人类，拥有了赶超其他种族的能力。甚至通过文化的传播和各种手段，与各个种族通婚和交易，在几次战争之后，终于在那些强大的魔法种族被迫退出魔力衰退的区域后，成为大陆的主人。

希雅和这位变为异形的人鱼族长交换了信息，终于知道，她就是当初使用人鱼神器定海珠与兽人决战的那位族长，在那次神器交锋导致的空间撕裂中，她的身体也被撕裂，原以为自己跟那个兽人族长一样被空间乱流绞碎，彻底消失。

可她竟然奇迹般地活了下来，落在了这个世界中。

只是当时她伤势严重，如果不是定海珠的碎片融入了她的身体里，为她保住了一点灵魂残片，和一个在空间乱流中出现的魔兽融为一体，她的确如同当初预料的一样，死的连渣都不剩。

听她说到这里时，希雅又看了眼她现在的形象，背心隐隐发寒，果然这位不是一开始就这样的，从一个美丽的人鱼，颜控且追求完美艺术的人鱼族长，变成了这样一个丑陋而可怕的异形，被困在地下千年，跟卡莉斯塔简直可以比惨了。

“多蕾西……其实并不算真正的人鱼。”

族长的声音传入了希雅的脑海中，这次她并没有直接发声，而是传音给她，陷入就是担心让多蕾西听到。

“她是我用自己的一部分身体，与这里的一种魔鱼融合在一起，按照我记忆中的族人生成的孩子。”

粉色的肉球身上透明的粘液越来越多，像是在无声地哭泣着。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我的族人了，我看到在空间崩溃时，所有的人都被撕裂，漫天的血……到处都是血……”

“是我的错，是我不该动用神器，不该与那些兽人决战，害死了所有的族人……也毁了碧空海……我再也回不去了……”

希雅不知道该不该帮她擦眼泪，只是忍不住看了眼那个满脸担忧之色的小人鱼多蕾西，也在脑海中回应她的声音，“你让她以为自己还有很多族人，还让她看到的大巫和族人，都是你说的幻象？”

“是啊，那是我从海妖那学来的魔法，可以在梦境中用我记忆里的画面构建出的一个幻境，我在那个幻境中，依然是碧空海的艾普丽尔，守护着人鱼之国的界门，等待着吾王的回归……”

“等等！你说什么界门？什么回归？”希雅忽然听到一个重要的地方，连忙追问，“为什么在摩根娜的记忆里，你们是被逐出人鱼之国的一支罪人

，是不被人鱼之国接受的？”

“呵，她还真是谨慎，连这个记忆传承，都不肯留下真正的任务啊！”

成为异形的艾普丽尔冷笑起来，“罪人是大巫辛西娅，她带着定海珠离开了人鱼之国，背负这样的罪名，实际上却是为了替人鱼之国守护界门，我就是听信了她的鬼话，才会跟着她在那该死的荒原上开辟碧空海，守护了几百年，结果……传说中的末日，就是我一手造成的！”

“辛西娅……辛西娅留下了那么多人鱼蛋，结果就孵化出了一个摩根娜，你要好好地照顾她，那是我们唯一的孩子，这个鳞片，还给你吧……”

金红色的鳞片重新从她的“嘴”里吐了出来，只是外面似乎多了一层琉璃般的包浆，希雅硬着头皮接在手中，却意外地没有任何黏糊糊的感觉，反而是清凉无比，带着一股浓厚的水元素气息。

在接触到她的手的一瞬间，那透明的“琉璃”，竟然顺着她的手，流入了她的空间中！

希雅吓了一跳，连忙感应自己的空间，发现那些琉璃状的粘液，竟然在进入空间后，与漂浮在半空中的定海珠碎片融为一体，这一下，足足补充了一半，加上先前她收集到的碎片，一下子就足足有三分之二还多！

“这……这是定海珠碎片？你为什么给我？”

艾普丽尔又笑了起来，只是这次的笑声变得格外虚弱，就连她那挥舞的触手，都仿佛失去了光泽，那些透明的粘液瞬间消失，原本圆鼓鼓的粉色肉球上，开始出现了一道道皱巴巴的纹路，就连那唯一的眼睛，都开始失去光泽。

可她依然笑得很开心，眼神也十分欣慰。

“能够给你，你带回去交给摩根娜，就是我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这一千多年，我活得好辛苦，好累，我早就该和辛西娅她们一样，回归水元素的世界了……”

“多蕾西，就交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