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聚餐的酒店被定在了一家大型酒楼。孔唯唯没准备参加。

说是集体聚餐，但事实上真正聚在一起的只有导演，制片，其他组的几位骨干负责人，和几位主演。制片掌权管钱，导演各自都有各自熟悉的班底，再加上几位大牌明星。一个酒桌上的不是有资历的就是有实力的，像孔唯唯这类的小场务去了也只有陪酒的分，大多就直接休假了。

当然，也有几个同组的年轻人跟着打算自己拼一桌凑凑热闹，孔唯唯惦记着晚上旅店清静能好好捋一捋大纲，就直接拒绝了。

路迁时并没有被漏下。

这次聚餐制片出钱订了酒店顶层的一个隔间，一群人一顿饭从下午一直吃到晚上。桌上点好的十几个大菜都不见下，啤酒白酒倒是喝了不少，角落里的酒瓶子堆了十好几个。

路迁时显然已经习惯了这种场面，知道怎样才能不被灌醉，在刚开局时就挨个“老师”“前辈”的敬了两轮的酒，然后回到座位上，在面前摆上小半杯白酒，一边听着酒桌上大家瞎侃，一边安安静静吃着菜。

在座的几位都能算是他的前辈，在圈子里这么多年哪个不是狐狸精，见他这么识趣又有诚意，也不好再为难他。相互间劝酒也就没再劝到他头上。

大家都是一个圈子的人，资历相当，酒桌上说起话来也就没什么顾忌。聊男人聊女人，聊生活聊工作，慢慢的又说回到《乱川》这部戏上。

导演先开口：“还真别说，近几年国内市场上最流行的就是古装剧。尤其是年轻人，很容易被一些古风元素吸引。”

制片：“前段时间流行过的几部清穿戏、宫斗戏都挺火。我自己也做过一部。不过这次的《乱川》感觉和之前的几部风格还有些不同，偏向于剧情。”

美工感叹：“这次这部剧里别的不敢说，但是服装还有道具都花了大价钱了。”

……

话题说到一半，不知是谁又拍桌子说了一句：“这次《乱川》一定能火。”

酒桌上的人没醉也都喝了不少酒，听了以后不明所以的又都站起来举杯，有的说祝收视长虹，有的说大吉大利，有的说恭喜发财……总之碰了杯后都一饮而尽。

路迁时喝完了剩下的半杯酒，又给自己倒上个杯底装样子，默了一会，不动声色的开口：“这次《乱川》这部剧的剧本是真挺不错。我看过原著，作者好像是叫“小妖精”吧，一个小姑娘，也挺有才的。”

导演挑了挑眉毛，放下酒杯凑了过来：“是挺有才，年纪不大，长得也不错。”

汤泽对这个作者也挺有兴趣：“怎么？我听说《乱川》以前在网上就挺火，接到剧本之后也去看过原著，确实不错。小姑娘你认得？”他问导演。

“怎么？你们都不知道？”导演磕了磕酒杯一脸疑惑，“就是这段时间跟着剧务一起跑腿的那个孔唯。”

……孔唯？不知内情的人都有点愣。尤其是最近跟着孔唯唯一起工作过的几个部门的人。

孔唯这小姑娘他们认识啊，之前还一直使唤着跑腿来着。==

路迁时脸上倒是没什么特殊的表情，只是一边听着一边剥着手里的大虾。好像不怎么惊讶。

汤泽最先反应过来，张嘴脱口而出：“靠……这是玩潜伏呢。”

“怎么？她都没和你们说？”

张宇抬头瞅了瞅旁边，几个美工、摄影的老师都跟着摇头。

“签约的时候她就要求跟组，进组之后来找我，说能帮着干点活想要学习学习，我就答应了。啥都好说，别捣乱就行。”

“哦。”美工组一位平时和孔唯唯接触最多的老师一脸恍然，“怪不得呢。我看着这个小姑娘特别有灵气，一点儿不像是跑场子干杂活的。气质就不一样。”

摄影组的老师也有点迷茫：“作家？我都不太记得了，她好像还帮着我扛过几回摄影器材呢。”

另一边有一位制片一直听着。他负责管钱，被灌多了酒，喝的有点高，想也没想就说：“既然是原著，正好把她叫来呗，一起见一见。”

酒桌上的人没太反应过来，都愣了愣。

张宇对孔唯唯的印象最深，犹豫了一下：“不太好吧，人一个小姑娘，都这个时间了，人家没来兴许是有事呢？”

“现在才几点啊。”制片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八点都没到，再说今天没来的人不也挺多的，你怎么知道她是有事啊。”

副导演刘俊也跟着起哄：“我没有她的电话，张宇你有么，打个电话不就得了。”

张宇摇头：“我也没有。”

最后还是制片开口：“嘿，多大点事呢，我有，等着。”

电话接通的时候孔唯唯正窝在宿舍里一边写剧本一边吃着小鱼干。

看到来电显示是陌生号码时她还愣了愣。

“喂”

“是孔唯吗？我是制片陈志。”

“陈老师好。”孔唯唯惊讶归惊讶，还是乖乖打招呼。

对方通话的环境有些嘈杂，而且声音一听就是还在酒桌上，大概自己也醉了，吐字不太清晰。孔唯唯心里想着，这个时间大家应该都还在酒店聚餐吧，不知道是不是临时有什么工作上的事情。

陈志不知道她想了什么，直接切入主题：“之前竟然还不知道，原来你就是《乱川》的原作，张导演和我们说的时候大家都吓了一跳。”

哦……原来是这件事。孔唯唯不好意思的笑笑：“本来我跟组就是为了和各位老师多学习经验的，真是麻烦陈老师和大家这段时间的照顾了。”

“哪里哪里。”陈志眯了眯眼睛，受用极了。

“今天聚餐你怎么没来，现在大家一听，都想见一见你。”

孔唯唯看了看时间，懒得再出门，刚想找个理由拒绝，陈志又说：“刚刚路迁时和汤泽都还说是你的粉丝来着，正好你过来可以和大家一起聚一聚。”

……路迁时？

孔唯唯犹豫了一下，“好吧，我一会就到。”

等孔唯唯换好衣服下楼坐在出租车上时才发现，刚刚洗漱匆忙，出门前竟然忘了带眼镜。只随手拿了平时常用的那顶鸭舌帽。

孔唯唯其实有轻度的近视，但是度数实在不高，平时读书上网什么的不戴眼镜也都能看清楚。

可是既然戴惯了，一时没有也有些不太习惯，还总想着用手扶一扶。

孔唯唯透过车窗看了看外边。天已经半黑，车开出去离家很远了，现在回去取也来不及……索性就这样吧。==

按着手机上陈志给出的地址，孔唯唯乘电梯来到了顶楼。四处看了看，只有右手边的那个包厢看起来有很多人的样子。在和门口保安核实过之后，推门走了进去。

听见有人开门，在座或是喝酒或是聊天的人都向门的方向看了过来。路迁时手里剥着虾，也抬头看向了这边。

……一时竟然有些认不清楚==

路迁时微微皱了皱眉眉头。

还记得刚刚见她的时候自己还曾把她归为相貌普通的哪一类，现在一看……

若不是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他几乎要以为是哪个剧组跑来的明星。

孔唯唯走进包厢关上门，摘下一直带着的鸭舌帽，随手顺了顺头发，然后有些拘谨的站在门边和大家打了一声招呼。

“大家好。”

路迁时全没注意她说了什么。

……

她的头发很长，乌黑而有光泽，此时只是服帖的顺下……她的眉毛细长，有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小巧的鼻子，不知道是不是涂了口红，嘴唇是一种近乎妖艳的红色。她的皮肤特别的白……

路迁时觉得是漂亮，但又有点不对，感觉是……妖！

一般美女在你面前会给你一种养眼的感觉，而这个女孩却不是。这种近乎妖艳的感觉，一般人如果看见，就像是书生见到了妖精，……毛骨悚然？反正很不舒服就是了。

倒是很符合她的笔名——。

张宇也眯了眯眼睛。他早就知道孔唯唯长得不错，此时一看，不仅是不错，而且很有特点，属于万千人中一眼就能被找出来的那一种。肯定不适合做特工，但是……适合做演员。

一桌子人酒喝得半酣，看见站在门边的孔唯唯好像有些拘谨，都很热情招呼她过来坐。

孔唯唯四处看了一圈，都是她叔叔辈的了，怎么选都别扭……最后目光落在了路迁时的身上。

路迁时也正看着她。四目相对，他笑了笑，指了指身边的位置，说：“坐在这里吧。”

……

服务员进来加了一把椅子，最终孔唯唯选择坐在了路迁时的旁边。

孔唯唯虽然有时精分，但是归根到底还是一个工科女，更加是一个死宅。

她一落座，大家就不再闲聊，一时间话题都围在她的身上。孔唯唯一口气都还没喘匀，只能勉强微笑应付着。

等到大家都满足了好奇心重新开始别的话题，孔唯唯才松了一口气，这一放松，却开始觉得身边路迁时的存在感异常的强烈。

饭桌不大，四周围着十好几个人，本来就有些挤。孔唯唯新加进一把椅子来，两边的人只好各自挪一挪，几个人间就更加拥挤了。

孔唯唯的右手边是《乱川》的一位女配角，左手边则是路迁时。

……真的靠的太近了。近的她仿佛能闻到他身上清冽又有些游移的气息。

孔唯唯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