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Act.14深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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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行程就如绪方安排的一样，晒了太阳、放了风筝、看了马戏表演，既不会太过紧迫，又不至于有大段的时间漫无目的。

可爱的安娜小公主在马戏团最后的抽奖环节里，幸运地赢回了一个有弹性的半透明水母玩偶，比她的手掌略微大一点，现在正被她捧在手心里研究。

“水母。”她回头，三两步蹦到尊面前，眼神闪闪发亮，举起手里软Q的半透明玩偶，对着他献宝，“去深蓝宝藏吧，尊！”

跟在一旁的绪方微愣了一下。

安娜口中的深蓝宝藏是游乐园的一个主题馆，以海洋和各色海底生物为展示内容。游客可以坐在观光小车上，从透明钢化玻璃构成的隧道中通过，玻璃外就是海水，悠然自得的鱼群甚至会从你头顶游曳而过。

绪方不安地摊开新拿到手的介绍手册，里面用文字描绘了一番海景隧道的奇幻场景，同时配上了实景照片。

透明的温柔的蓝色海水，如同在空中飞翔一般自由的斑斓鱼群，懒散的海龟，颜色绮丽的珊瑚礁，一切看起来平静而美好。

……与她梦中的深海完全不同。

黑发少女微微松了一口气，却还是下意识地捏紧了介绍手册。

周防侧过头望向她，以眼神询问她的态度。绪方温和地微笑了一下，随手将耳畔的长发撩到耳后，答应道：“那就趁着太阳还没有落下的时候去吧，再晚了恐怕就要闭馆了。”

虽然知道只是游乐园的活动项目，但绪方还是不自觉地紧张起来，她尽量平稳自己的心绪，安静而淡然地跟随着安娜的步伐。

以蓝色为主体的场馆外部，描绘了一头巨大无比的虎鲸，强烈的黑白色对比令绪方心生压抑。她垂下眼，尽量盯着地面，呼吸略微凌乱。

不一样，不一样的。她不停对着自己重复，这里不是海底，很安全，还有人在陪着你。

尽可能镇定地坐上观光车，绪方闭上眼，握住冰冷的金属护栏，再一次告诫自己放轻松。

观光车缓缓启动，沿着既定的轨道路线，往幽蓝色的半透明隧道中驶去。

安娜坐在绪方和周防中间，捧着她的水母玩偶，向往地打量着隔离玻璃之外的海洋世界，头顶的通道弧面上，几只电鳐在不紧不慢地往前游着，扁平的身体白色的肚皮，看起来像一块柔软的酥饼。

橙白色的小丑鱼在柔软的海葵之间躲闪，半开的贝类身上长满了姜绿色的水生植物，暗红色的珊瑚礁下，举着钳子的龙虾在白沙铺垫的海底闲逛，完全不用担心猎食者的捕杀。

耳边是游人们轻松的谈笑声，绪方略微放松了心情。

完全不一样……

这里明亮而干燥，没有蛰伏着的恶意。

她努力说服自己克服这种恐惧，缓慢地睁开眼，幽蓝的光投射在脚底的车厢上，她低着头，伸出手，晃动的水光在她白皙的手背上勾勒出波动的光斑。

……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

绪方怔了怔，缓慢地、如释重负地扬起嘴角。

“好大的鱼！”身旁的安娜面向她所在的那一侧，惊喜地睁大了眼睛。

黑发少女下意识地望向她所看的方向。

透明玻璃之外，狭长的绞口鲨优雅地游过，强壮的胸鳍安静地垂在体侧，尾巴微微摆动，灰白色的流线型躯体倒映在绪方深绿色的眼瞳之中。

巨大的黑影投在柔软细碎的白色沙地之上，正如疯狂蔓延在她心头的恐怖阴影。

嘈杂的嬉笑声从耳中消失，心跳的声音逐渐放大，幕天席地的海蓝色充斥了眼瞳，窒息的感觉一点点扼住咽喉。

仿佛再一次漂浮在海中，下方是深不见底的黑暗，皮肤仿佛被柔软冰冷的触手缠住，那些死不瞑目的尸体瞪视着她，一边下沉，一边伸出手企图拉扯她的脚踝。

恐惧和绝望如瘟疫一般侵蚀了思绪。

绪方僵硬着无法动弹，她紧紧地握着护栏，掌心被冷汗濡湿。

三米多长的鱼身从她眼前缓慢游动而过，绪方空洞地盯着深蓝色的海水，远处看不清楚的朦胧黑色中有鱼游动的身影。

冰冷的海水……

仿佛将要扑面而来将她淹没的海水……

幽绿色的眸色愈发深沉，绪方本能地发动了自己的能力，掌下的金属护栏瞬间扭曲，金属重塑构成暗银色的沉重格林机枪。

黑发少女单手提枪，枪口在车底拖拉发出沉重的金属摩擦声，庞大的枪身对她而言毫无重量，暗银色的金属表层冷硬而狰狞。

单手甩枪对准近在咫尺的海水，绪方透依旧温柔地微笑着，碧色的眼瞳中却是一片死寂，扣在扳机之上的手指即将按下，冰冷的圆柱型枪管开始围绕着公共轴缓慢旋转。

“你在干什么！”体温偏高的手指一把掐住她的枪口，强行将其推离了瞄准方向，男人低沉的声音中充满了警告的意味。

少女转头看向他，她轻柔地微笑着，冰冷如同祖母绿的眼眸中却只剩漠然。

迅速旋扭的金属化为枷锁，转瞬间缠绕上男人的右手手臂，黑发少女趁着他愣神的那一瞬间屈肘狠狠地撞上他的脸颊。

如有生命般的银色金属在她的肘关节部位构造出尖刺，周防用左手招架住她的动作，反手饶着她的小臂，将她一把拉到自己面前。

绪方反击的动作迅猛而凶狠，空出的另一手抓住车壁，喘息间拖出一柄同样剽悍的银色加特林，整个人借着他拖拽的力拧身蹬地，撞向他怀中的同时，顺势将庞大的金属枪身砸向他的肩头。

陡然燃起的深红色火焰熔化了禁锢住右臂的金属，周防皱紧了眉，琥珀色的眼眸中划过一丝火光，他接住加特林，在绪方开枪之前单手扭曲了枪管。

黑发少女丢下残枪，对他温柔一笑，周防怔了一下，绪方就在此时单脚踩上他的膝盖，另一条腿猛然提膝撞向他的侧颊。

周防硬受了一记膝撞，口腔里泛起血腥味。

高温的阳炎从他体内溢出，受到挑衅的赤之王眸中凶光大炽，暴力地将她掀翻压倒在座椅上，单手扳住她的下巴，强行勒令她抬头看向他。

“绪、方、透。”他眯起眼，第一次一字一顿地念出她的名字。

朝一旁啐了口血沫，胸腔内火焰潮汐澎湃不息的周防尊俯视着她。

少女和他僵持了良久。

眼眸中墨绿的晦暗阴郁一点点褪去，她的眼瞳如被润洗过后的碧色琉璃石，逐渐变得澄澈而清晰。

金红色的凶兽眸中隐含着怒意，绪方僵硬地与他对视着，紧绷的身躯一点点软下去，她清楚地记得自己之前做了些什么，正因如此，她更加无法反抗此刻他的愤怒。

毋庸置疑，从一开始周防就是手下留情的，否则最初的火焰就能将她灼烧殆尽。即便到最后她伤到了他，被挑衅的王权者也没有将她逼到绝路。

绪方的视线落到他嘴角的淤青之上。

“我……”

她声音发颤，森林绿的眼瞳中蓄满后怕。

“我以为……”

苍白无力的解释，在即将脱口而出的那个瞬间被她咬碎咽下。

做错的事情，没有逃避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