拧了拧包厢的门把手没拧开,徐清风“咣咣”地敲了两下。不一会司云飞的声音从门缝里传出来:“谁啊!”声音压得很低,满是疲惫以及不快的味道。
“是我,开门!”
“你说话声音小点,小虎刚睡着!”司云飞小声嘀咕着把门打开。
“孩子睡了?”列车长的反应还是蛮快的,看到司云飞的俏脸,眼前突地一亮,心说这真是标准的俊男美女组合,是小俩口带着孩子出来旅游吗?本来打算到包厢里坐一会跟徐清风多套套近乎,既然人家孩子在睡觉,就不好打搅了,抬手看了下时间说道:“杨教授你们先忙,我等会再来找你!”微笑着朝司云飞点点头,向徐清风摆摆手。
“杨教授?”看一眼列车长的背影,司云飞疑惑地望着徐清风。
徐清风举起手指头示意“噤声”,挽着司云飞的肩膀把她推进包厢,小心翼翼地关上门说道:“我告诉他们说姓杨叫杨和平,是洪州大学的客座教授,等会列车长如果再来找我的话,你别说漏了。”
“大骗子!”司云飞脸色古怪地盯着徐清风,心说这家伙真是神棍本色,逮着谁都使劲忽悠,越想越觉得好笑,赶紧掩住嘴免得笑出声来。小心地给刚翻个身的徐虎掖下被子,正正脸色问道:“到底怎么回事,那个病人怎么样了?”
“哦,那人喝了站前买的两杯破豆浆造成急性胃肠炎,发作得挺厉害的,刚才都晕过去了。我给他扎了几针,现在已经没事了。”徐清风随手把包扔在上铺说道,“小虎什么时候睡的,刚才闹不?”
“都晕过去了?哦——,病得还真挺重!那等下还会不会再发作一次,以后会留下后遗症吗?”司云飞一副关切的语气问道,眼中写满了促狭。她对徐清风太熟悉了,“清风道长”的光环对她是彻底无效的,总觉得他这人最大的优点是贼能忽悠,最大的缺点也是太爱忽悠,忽悠的习惯,已经深入到徐清风的骨髓里了。心说这人治病就治病呗,非要冒充大学教授干什么?也不想想自己是被南州大学开除的,连结业证都没混到手,给徐虎治病那回拿出的医师资质证书,还是自己制作的艺术品。
“不会!”徐清风少见地没有多话,将自己扔到床铺上,直愣愣地盯着床顶,双手枕在脑袋下一脸忧色。
“怎么了?”司云飞从来没见徐清风这种样子过,诧异地问了一句。心说他刚才不会把人治坏了吧,但从列车长的表现看又不像。
“没事!”徐清风有气无力地回答道,甩掉鞋把双腿也挪到床铺上,一边极不耐烦地说道:“这破火车也跑得太慢了!”
这下司云飞明白过来了,估计这人从刚才那个病人想到南州的老师,情绪才如此低落。想想在徐清风身边坐下,俯下身伸手将他遮住眼角的一缕乱发理顺,试探着说道:“要不你给你那大姐或者哪个同学打电话问问?”
“不问了!反正火车又快不了,问了也是白问!”徐清风愤愤地将手从脑袋下抽出,拉着司云飞的手臂猛地将她搂在怀里。司云飞惊呼一声,半推半就地挣扎着嗔道:“门没插呢!你自己心里不舒服,别总拿我来泄火!”
徐清风做了好几年清教徒,昨天晚上乍一开禁,总觉得有些意犹未尽,加上想到南州那边将要面临的一大堆麻烦心里很乱,某方面的控制力更是脆弱,哪里还能继续坐怀不乱?现在司云飞跟他挨得这么近,他一闻到司云飞身上的香味,双手不由自主地就伸了出去。但司云飞一着急说出“泄火”这两个有着特殊含义的字,徐清风脸皮再怎么厚也觉得有些发烧,不过还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地干笑着:“不就抱一下嘛,咱又不是没抱过!”狠狠地搂一下才松开。
此时徐虎翻了个身,口齿不清地嘟囔了一串儿童专用语。听了声音,司云飞慌忙起身,虽然她并不拒绝跟徐清风亲热,但现在的时机场合都不太合适。整理着衣服心虚地看了下徐虎再看看包厢门,嗔怪的瞪了徐清风一眼说道:“色狼!”总觉得这次南州之行处处透着蹊跷,趁此机会旁敲侧击地问道:“清风,你那老师是不是对你特别好?”
“是很好,不过好得有些过头了!”徐清风苦笑起来,“这就叫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要是他当年别对我那么好,我可能就不会被学校开除,后来也用不着出家当道士了,我的生活会是另外一副样子。”
司云飞不由默然,心说徐清风这回倒是实话实说了,说起来如果不是万不得已,这年头好好的谁愿意出家当和尚道士?尤其像徐清风这样各方面条件这么好的。别看徐清风平时嘴硬,表面上也过得很风光,只不过是破罐子破摔加上死要面子活受罪而已,心中的无奈和失落,有多少人能体会得到?司云飞第一次同情起这人来,抓起徐清风的手下意识地抚摸着,小声问道:“你能跟我简单说说当时的情况吗?”
“也没什么好说的,无非是陈教授看我特别顺眼,想收我作衣钵弟子,有人想不通嫉妒了,然后想办法把我弄走。”徐清风撇撇嘴说道。
只是个著名老中医的衣钵弟子而已,司云飞想不明白怎么能让人对徐清风忌恨到如此程度;就算那陈教授是医术能在国内排在第一号,所积累的财产也不可能超过杨家贤;难道说是为了陈教授传下的什么秘术?但为一本武林秘籍打生打死的事,好像只有武侠小说中才会出现吧!司云飞想也许自己见识太少,所以无法理解那个世界中的事情,就像升斗小民想象不出钟鸣鼎食的王侯之家怎么生活一样。但想想当时杨科跟她说的一些话,再看看徐清风这张连她都忍不住嫉妒的漂亮脸蛋,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没来由地觉得心中有气,冷哼一声说道:“总不能把责任全都往别人身上推吧!你怎么不找找自己的原因,要不是你自己不知好歹打麻将赌钱被学校逮住了,谁能把你开除?还有,我看事情肯定没你说的那么简单,都说杀父之仇夺妻之恨的,八成是因为你招惹了哪个女孩子吧!咦——,陈教授家除了上次给你打电话的那个姐姐,是不是还有个小女儿?你跟她关系不一般吧!”
“没有的事!”徐清风像被踩到尾巴似的从床上坐起来,“当时我有女朋友的,陈教授他们全家都知道,再说那李方一天到晚跟个男孩子似的,她自己都说和我是哥们,退一万步讲,就算我跟李方关系不一般,关那个熊鸟事?李方要嫁给谁,那个熊当姐夫的管得着吗?”
“陈教授果然有个小女儿!”司云飞故意用夸张的语气感叹着。事情果然不出所料,而且今儿个好不容易占了上风,她当然不会轻易放过,一门心思要把徐清风刺激个够:“话可不能这么说,谁说小姨子嫁给谁跟姐夫没关系的,不都说小姨子有姐夫半拉屁股吗?我说你没事泡人家小姨子干什么,泡了就泡了呗,还死不承认,非说是哥们。要换成我啊,也要把你往死里整。”
“你——懒得跟你一般见识!”可能跟李方之间确实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猫腻,徐清风为之理屈,只好开始耍赖。然后气呼呼地说道:“打麻将又怎么了?要不是我麻将打得好,陈教授能看上我吗?”
“哦——,打麻将还打得天上掉馅饼了!那你给我说说,你打麻将怎么打得惊动陈教授非要收你当徒弟。不会是陈教授他老人家这辈子就麻将这一个业余爱好吧!嗯——,杨大哥前些天好像说起过,你的麻将水平确实不错。”司云飞压根不信,觉得徐清风又要故伎重施开始忽悠。
“登科这败家玩意……”徐清风没想到杨科什么事都跟司云飞说,突然觉得自己现在站在司云飞面前就像赤身*一样,不是一般的别扭,气势马上弱了许多,翻个白眼一本正经地解释道:“陈教授人称‘陈三针’,意思是不管多重的病,三针扎下去就能大有起色,哪怕是刚死的人都能让他多喘两口气,这说明陈教授最厉害的是针灸之术。中医这玩意,诊脉也好,扎针也好,讲究个心灵手巧。心灵我想用不着解释,手巧,首先要求手指头感觉特别灵敏,另外还得稳当、定位要准,手伸出去直哆嗦肯定是不行的,以前的人把名医称为‘国手’就是因为这。现在的人都不笨,一个比一个聪明,所以找个心差不多灵的人不难,难的是心灵又手巧的。陈教授祖传的‘金针透穴’技法,对手感的要求特别特别高,找个够条件的传人不容易啊,找了半辈子,完全满意的也就我这一个!”
学针灸需要“心灵手巧”司云飞相信,而且她认为徐清风完全符合“心灵手巧”的条件,确实是继承“陈三针”衣钵的上佳人选。心灵不用说,至于这手巧嘛,能雕出洪河女神像那样的绝世佳作来,谁敢说他的手不巧?只是想不明白,这“心灵手巧”怎么跟打麻将联系上了?麻将虽然笨人也能玩,聪明人总能多占点优势,但这手巧从哪体现呢,是徐清风打麻将很会偷牌?幸好徐清风没太卖关子接着往下说:“你没见过我打麻将吧!我打麻将牌从来不用翻起来,光用手摸就可以了。而且我打麻将大多数时候都戴着手套,我戴着手套都能把牌摸出来,这手够灵敏吧!李方跟我是同班同学,陈教授只带研究生,不是我们的任课老师。李方听我们班的男同学说起我怎么打麻将,周末回家当成个稀罕事跟陈教授讲,陈教授没听她说完就激动了,非要李方当时就去找我。李方去找我的时候我已经睡下了,是被她从被窝里拉起来的,搞得我们班同学后来都说李方半夜把我拉到她家去睡,而且一住就是两天。”说到这里,徐清风的脸色有些尴尬。
“嗯——,幸好你平时没有裸睡的习惯,那天应该没吃大亏,咯咯咯……”司云飞想忍着笑,但最终还是没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