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连容通完电话,徐清风才想起到洪都后一直没给家里以及南州那边报过平安,正像连容说的,压根就想不起打开手机。虽说在白云观的几年就是这样过来的,已经成了习惯,但现在终究和往日不同,前些天还被警察抓过然后出了车祸差点摔成瘸子,销声匿迹是要不得的,大家会以为又出了什么事呢!心中大呼“失策”,赶紧给父母、陈树彬、司云飞、袁莺、陶烨等人挨个打电话,没想大家都知道他在干什么,让他白担心一场。
情况是曾凡泉透露出去的。王院士那个建议得到在场所有专家的支持,都说徐清风目前的学历状况太脱离实际,水平都能跟他们这些邦联最顶级的专家相媲美,却没有与之相应的资质——还有天理吗?反正有制度为据,程序上稍破点例不算个事。但话要说回来,也就是徐清风实在太年轻,如此妖孽的天份,让这帮老家伙连嫉妒心都生不起,如果大上一二十岁,估计不少人就要认真掂量掂量了。翁院士尤为热情,甚至主动要求担任徐清风的论文指导老师,根本不考虑是否专业对口。翁院士说徐清风这双巧手既然能拿刻刀拈银针,换成手术刀也应该一样,如果徐清风愿意,可以成为他的关门弟子来个真正的学贯中西。翁院士是真的见猎心喜,觉得除了拥有一双难得一见的巧手,徐清风居然能用西医的理论体系来解释中医问题——还说服了他们这些专家——才是最难得的!可见徐清风基础打得很牢而且勤于思考,将来很有可能成为医学界的一代宗师。但徐清风婉言谢绝了翁院士的好意,理由是他现在要学的东西已经够多的了,再加个专业顾不过来。翁院士想想也是,“猴子掰玉米”是要不得的,毕竟医学宗师只是种可能,而符箓、雕塑双宗师对徐清风来说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原则上只差整理出一套成文的理论,没有让人为了个虚无缥缈的可能性而放弃唾手可得的果实的道理。不过翁院士也没把话说死,告诉徐清风如果将来某一天觉得自己“学有余力”了,随时可以找他拜师。
徐清风是南州大学的学生。曾凡泉当然不会傻得让别的院校抢走发证单位的荣誉,此外孙建涛既已无碍,禁口令自然随之解除,曾凡泉便适时地向校方以及陈树彬通报情况争取支持。玉叶萝就在陈树彬家住着,很快也得知这一消息,而且在第一时间向徐清风的父母和袁莺等人报信。袁莺接到玉叶萝电话的时候正跟陶烨在一起吃饭,于是陶烨也知道了。第二天一大早杨一鸣去陈树彬家送菜的时候,被没过兴奋劲的玉叶萝拉住一顿好说,导致他了解到的情况比陶烨还详细。这么大的事,杨一鸣当然要马上向武连超汇报。武连超再告诉徐刚。没过多久就传到司云飞那里。
徐岳明生性洒脱。儿子平安就好,别的不怎么看重,干巴巴地说几句注意休息之类的话,就把电话扔给杨家慧。杨家慧更关心儿子的终身大事。一个劲地问徐清风什么时候能回南州,袁莺都到那十多天了,他却始终不见人影,人家姑娘会怎么想?接着又说如果袁莺连这都不理解也不行,那样以后还怎么过日子?不如换个更善解人意的,比如司云飞就不错,这几个月帮徐清风把“云淡轩”那个临时小家打理得像模像样的,听说白云观附近几个村的人全都夸她贤惠。模样更不用说,不打扮都比精心打扮的袁莺水灵。
徐清风听得满头黑线。心说老妈怎么突然转移目标对司云飞上了心,不知道她那“听说”是打哪来的,是连永、杨科,还是把玉叶萝的反话当正话来听?想想还是玉叶萝搬弄是非的可能性最大,只可惜小丫头不清楚老妈有些方面向来是一根筋的。指东打西绕圈子的话她听不懂,反而弄巧成拙。不过也是,都说瓜田李下难避嫌,没几个人会相信他跟司云飞是基本清白的,急着抱孙子的老妈当然要重点关注她觉得离目标最近的。这事根本不能解释,那样只会让老妈确信自己的判断没错,徐清风赶紧转换话题,问了下爷爷奶奶和外婆最近的身体状况,然后以论文还没写完为由匆匆挂断电话。挂断电话后还有些惊魂未定,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陈树彬只在电话里简单地勉励几句,还有就是对因身体原因无法去洪都亲自主持徐清风的论文答辩只能让曾凡泉代理表示了下遗憾。倒是陈媛抢过电话好一番交待,让徐清风别累着,注意身体之类的。其实南州大学提出过让徐清风回来答辩的想法,但被翁院士等人一口回绝,他们几个打定主意落个“慧眼识人”、“提携后辈”的好名声,都准备从南州大学抢人了,哪会把主动权让出来?曾凡泉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只能跟陈树彬发几句牢骚,骂学校那帮人太势利。
有杨家慧那番话在先,和陈树彬说完,徐清风便为下个电话打给谁犹豫起来,拿着话筒发了半天呆,最后决定跟袁莺打声招呼就完事,其他人明天再说,却鬼使神差地拨了司云飞的号码。司云飞显得很平静——也许对她来说徐清风高百尺和高千尺没什么区别,一样的高不可攀——只说徐清风的情况她已经从徐刚那里听说了,老房子已经拆完新房子正在打地基,白云观也挺好的,徐清风只顾办自己的事就行,用不着操心家里边,然后就问钱够不够花,不够的话她再给徐清风打一点,“云淡轩”网站刚收入几笔数额不小的广告费。搞得徐清风很郁闷,心说你夸我几句啊!不说敬佩之意如涛涛江水吧,也不能只用“听说了”这三个字对付——严格意义上是两个半字。最近他自己杂务缠身越来越像个俗人,反倒司云飞越来越宠辱不惊像个世外高人,两个人的角色倒了个。
袁莺的表现就截然不同了,不厌其烦地向徐清风询问细节——不知情的人会以为在做电话采访——反倒是卿卿我我思念啊保重啊之类的话忘了说。徐清风感觉怪怪的,安慰自己说袁莺这是职业病犯了,可能事业型的女人全都这样,但愿以后不会发展成一天到晚不着家的女强人!
陶烨竟然在洪都,不过是刚到不大一会,只来得及简单洗个漱化下妆,正准备出门请人喝咖啡。邦联前些天出台了个新规定,凡是添加了中西药成分的化妆品、保健品都要在邦联药械局备案,并送样品到邦联药品检验所进行有毒、高危成分含量检测,未经备案、检测的产品,暂停生产销售,否则按照生产、销售假劣药品处理。虽说这个政策刚出台卡得不是很严只需要走个过场,但耽误时间啊!陶烨本来已经在南州办完了相关手续,临床报告也出来了,正准备正式生产呢,突然遇到这事,怎么不着急?陶烨的积蓄本就不多,前期投入几乎全扔了进去,那天从徐清风那里拿到的那笔钱买房子没用上,后来一冲动干脆增加投入新开了几个体验店,于是悲剧了。按照规定,有关部门办理备案、检验手续可以随到随办,也可以在不超过六十个工作日的最终期限内办结,具体需要多长时间,一是看工作人员的心情,另外就是看谁更有本事了。有人说情跟相关人员搭上关系,人家特事特办马上就办。找不到关系,那就等吧!反正人家也是依法依规办事,肯定不会超过最终期限。六十个工作日,换算成天文时间就是八十多天,再加上其中的中秋长假,三个月还有余。原材料仓储费、体验店的房租费,还有工作人员的基本工资,哪个都要钱,坐吃山空等上三个多月,陶烨哪等得起?于是跑到洪都来找门路,希望缩短时间。今晚约的就是一个熟人,据说有亲戚在卫生、医药部门工作,想通过那人搭个线。
陶烨不是没想过找徐清风,不用说更大来头的,他干妈以前是洪州器械局的副局长,药械本一家,在邦联这边多多少少有点人脉,何况徐清风人就在洪都,可惜根本联系不上。再说徐清风此前已经做得够多的了,是她自己想一口吃个胖子才陷入如此境地,哪好意思再开口?所以都没跟陈媛说,一个人悄悄来了洪都。
徐清风来洪都后就在屋里圈着,今天论文终于写完了,刚才炒菜的时候就琢磨着明天向曾凡泉交完差后是不是出去逛逛?没什么可逛的,也可以透透气,总不能呆在家里看电视吧,那也不是爷们干的事啊!现在陶烨来了,对他是个意外之喜,陶烨还没来得及向他解释来洪都的原因就说道:“你在什么地方,我现在就去找你!哦——不——还是在你请客的地方会合吧,我得先冲个澡换身衣服,嗯——,我这就去洗澡,等会再问你地方!”刚要挂断电话,想想又问了句:“你请男的还是女的?”心想如果陶烨跟一帮闺蜜聚会,他非跑去岂不找不自在?
陶烨会错了意,以为徐清风怀疑她跟老情人什么的幽会,赶紧解释说虽然那人是个男的,但她只是为公司的事有求于人……没等她把话说完又一次被徐清风打断:“是男的就好,你先去吧,我出门前再给你打电话!”搞得陶烨满头雾水,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意思,拿着电话发半天呆,才忐忑不安地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