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才啊!”这符是他发明的,结构有多复杂徐清风自己最清楚,白云观那些道士手把手教了几个月,灵性最高的也只能学得他三四分模样,这少年自学成材还转刻到木板上都能达到这种程度,相当不容易,不由见猎心喜。见中年妇女收起木板准备掏钱,徐清风眉毛一挑说道:“等一下!”
少年这才注意到徐清风,看到他这副非主流形象,莫名地有些紧张,本来按照徐清风的年龄应该喊大哥的,却下意识地说道:“叔叔你——你有事?”
无视旁人异样的目光,徐清风指指木板说道:“这是你刻的?你用纸画一副给我看看!”
“哦——好!”少年的表情很迷茫,却很听话地在桌上铺开一张黄裱纸,将毛笔在墨水瓶里醮了醮,在黄裱纸上飞快地画了起来。大约十多分钟,大功告成,少年放下毛笔疑惑地望着徐清风。
“不错,虽然没掌握要领,也有四五分样子,书画基本功也可以。”徐清风点点头说道,“不过符箓这玩意和别的东西不一样,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只有四五分像的话当工艺品可以,但不能当真符用,那很可能会适得其反。你怎么学的?”
少年心虚地低下头,虽然徐清风这简直是砸场子,还是老老实实地答道:“我从——从云淡轩网站上学的,那上面有教程。还有表姨——表姨家有两道真符,我到他们家看过。”
“你厉害啊,那哪是教程……”徐清风哭笑不得。应武晶晶的要求,徐清风在云淡轩网站上发表过一篇介绍符箓的文章,目的是普及相关知识,说了些效用原理和基本结构之类的问题。少年凭着这样一篇文章再参考两道真符就做到这种程度,确实够厉害的。
徐清风的形象太特别,再联系他说的这些话,一些旁观者便隐约猜出他的身份,朝他指指点点窃窃私语。那个本来准备掏钱买符的中年妇女没认出徐清风。只从他们的对话中知道少年卖的符没用,更不是清风道长亲传,就不愿意了,“啪”地将木板扔在桌上说道:“你这孩子怎么骗人呢,要不是这个大兄弟懂行,差点上你的当,这东西我不要了,你拿回家烧火去吧!”觉得挺没面子,说完转身就走。
“别,大姐你等等!”徐清风赶紧把她叫住。“小家伙还是费了不少功夫的。当工艺品收藏挺不错。你真求符的话咱替他给你画一道。哦——,咱就是徐清风。”
“你是清风道长?!”中年妇女猛地转回身,打量了徐清风一番说道:“我的娘哎!我说咋看着那么眼熟,该死。真是该死,咋就没认出来呢?”看她这样子,简直要顶礼膜拜。
少年这时也终于回过神来,除了清风道长本人,谁能说那样的话?更加紧张了,脸胀得通红,连手都不知往哪放。
徐清风摇头笑笑,走过去拍拍少年的肩膀让他让下位置,说道:“看仔细点。这回我真教你了哦!”随之笔走龙蛇,一边画符一边向少年讲解着,说得很细,手下的动作却一点都不慢,转眼间画完第一道。让少年拿到一边等着墨迹干透,铺上新纸再画第二道,然后是第三道……十来分钟画了八道“静心符”。觉得差不多了,徐清风搁下毛笔问道:“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我叫——我叫楚向东,今年十八——虚岁。”
“还在上学吧,最近家里出了什么事,很缺钱?”
“我爸——我爸出车祸瘫痪了,我妈没固定工作……”
“手伸出来我看看!”徐清风分别检查一番楚向东的两只手,接着又让他跟着自己做出各种动作测验大脑对双手的控制水平,然后皱起眉头说道:“灵活性和控制力都不错,就是不够稳,多练练能上去,悟性也可以,神经末梢的感觉灵敏度不好说,但拿笔拿刻刀应该比小虎强。”侧头想了想,徐清风重新拿起毛笔“刷刷刷”地写了一行数字递给楚向东:“明天下午放学后打这个电话联系,然后跟你妈一块去,那边会帮你妈安排工作。你现在正在长身体,白天还要上学,夜市以后就不要再来了,我也会让那边给你找点力所能及的事做。等放寒假你去白云观找我,你爸也一起去。好了,就这样,赶紧收拾东西回家吧,都半夜了。哦——,这些符都送你了,你可以直接处理掉,钱的话大伙随意给。”走到众人面前,很江湖地抱个拳说道:“小家伙不容易啊,谢谢各位,再见了!”向一直站在桌前一声不吭的常笑点头示意,带着她从众人让出的缺口飘然而去。
为配合这次巡游活动,洪州各大媒体又将洪河女神像炒作了一遍,提到神像,自然绕不开徐清风;此外为给“原道联合会”的成立造势,洪州各道教庙观也没少在他们的信徒中宣传徐清风的事迹,因而他这些天在洪州的受关注程度比“涉水节”期间还高。传说中的人物突然出现在面前,还当场画符,别说小小年纪的楚向东了,围观者也都有点发懵。直到徐清风二人走远了,那个中年妇女最先反应过来,眼睛一转掏出钱包,将一张百元大钞放在桌上,犹豫着又拿了一张,干笑着说道:“是小楚吧,刚才清风道长说他替你给我画道符的。”不等楚向东答应,急不可待地抓起最上面那张符捂在怀里。
受中年妇女启发,其他人也迅速行动起来。大家都知道僧多粥少手快有手慢无,一个比一个着急,于是四只手同时碰到第二道符。那是一道纸画的符,谁也不敢使劲,互相望了望,其中一个人说道:“大伙竞价吧,价高者得,不过必须当场拿钱不带欠账的,这道符我出五百!”
“我八百!”
“一千!”
“一千二!”
“咳咳,三位兄弟。”见竞争者比他猛得多,作茧自缚的提议者尴尬地说道,“我只带了一千三,这道符能不能一千二让给我,给我留一百块钱打车,反正还有六道。”
“可以,竞价是你提议的,应该优先照顾。”那个报一千二的和其他二位交换下眼神说道,“我看这样,后面这几道符就定价两千,谁自己手里的钱够谁先拿,找别人借的往后排,没分完的赶明儿到小楚家去请,先到先得。”这人算盘打得很精,这个时候还在夜市逛的,身上一般不会带太多现金,如果不作限制,谁知道会炒到什么程度?说起来徐清风画的符虽然很难得,两千块钱的价格还是太高,毕竟只是一张黄裱纸,花了不到两分钟,不过这几张符和别的不一样,有几个人见过清风道长当场画符?对在座的人来说,纪念意义远大于符本身。要是去白云观求的话,排上不知多长时间号不说,来回路费和各种开支也少不到哪去。
大家的心思都差不多,剩下的六道符很快分完了——其中有两个人是找别人凑的。看着桌上蓝汪汪的一沓钱,楚向东有些不知所措,他费半天劲刻一块木板,最大方的人也只给他五十块钱,有时站一晚上嗓子都喊哑了一块都卖不出去,眼前这些却比他母亲打大半年零工的收入还多,不知该拿还是不该拿。中年妇女看出他的心思,表情复杂地说道:“收起来吧小楚,这是清风道长给你的见面礼。清风道长可能要收你当徒弟,以后你有好日子过喽!”
“清风道长要收我当徒弟?”楚向东没想明白。
中年妇女咬咬牙又掏出三张炒票,塞到楚向东手里说道,“阿姨今天就带了这点钱,你先拿着!清风道长不让你放寒假去白云观找他吗?刚才给你摸过骨,也真教过你了,还要给你妈安排工作,不想收你当徒弟干嘛对你这么好?哦——,他还是名医,你爸的病说不定也能治。不过呢,他没马上收下你肯定是想先考验下,把握住机会哦,阿姨以后说不定还要求你。好了好了,半夜了,大伙都搭个手帮小楚收拾东西,让他早点回家。”
“徐哥,你是不是打算收那个小孩当徒弟?”等走得够远,常笑忍不住说出心中的疑惑。
“是有这想法,不过现在还不能确定。”徐清风“嗯”了声说道,“这小子手挺巧,但性格有些木讷——可能是家庭环境造成的,我担心他灵性不足难成大器。让我几位师兄先考察半年,如果进步比较快真是可造之材,人品也没问题,我再慎重考虑。如果不行,要他愿意就在我师兄那打工吧,做个雕刻工人混个温饱应该没问题。”
“既然——既然你有这打算,他这么晚了还在外面摆摊,多可怜啊!你说他的性格可能跟家庭环境有关,为什么不先帮他解决后顾之忧,那样他也能静下心来学习进步快点啊!”常笑不解地问道。
徐清风很奇怪常笑怎么突然多话起来,但还是摇摇头说道:“都说救急不救穷,人还是要靠自己努力。机会我给他了,就看他怎么把握。人受点挫折有好处,我要不是当年被学校开除,现在最多也就继承陈老师的衣钵,到不了现在这种程度。”
在楚向东那耽误不少时间,常笑也过了新鲜劲,徐清风便不再逛了,随便买上几样清淡的小吃打算作为明天的早餐,赶紧打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