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娘一觉醒来仍旧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她悄悄的起身见半夏守在床边睡着,她摸黑给她披上了一件披风,自己蹑手蹑脚的出了门。
她和几个远道而来的小娘住在这都亭驿西的一所偏院子里,夜晚走出来,银月如白,凉风习习,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七娘在石阶上坐下,从袖子里掏出两卷纸来,微微的叹了口气,古人弄这样宽大的袖子原来都是当做包包用,实在是太不方便了。改日一定让丫头们给自己做个包来,只图方便。
“阿婉叹甚气?”一个修长的黑影子在月光下印出美丽的画儿。
七娘猛然被惊倒,想来夜尽天未明,她心中有事睡不着才来院子里小坐,谁会在此时出来,猛然起身转过头去,手里的两卷纸卷都掉在了地上。
原是苏雪从屋子里走出来,手里拿着她自己的一件靛青色的水纹样的披风给七娘披上。
“唬我一跳,怎地也不睡。”七娘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心神稳了稳,才要弯腰去捡地上的两卷纸卷,谁想苏雪已经捡起来了。
苏雪也不问七娘,自己便顺手展开,在夜色下瞄了一眼笑的如月色一样妩媚起来。
七娘的脸一沉,心中不悦。
苏雪将纸卷合上递给七娘说道:“阿婉也不必急的,不是情郎给你,且这些纸卷你也不必看,且听我说便是了。”
七娘听苏雪说的如此有把握心中疑惑,但还是将纸卷慢慢摊开,两卷纸外面都是一样,一份来自花忍姑姑,另一份来自十三郎。
“韩芸娘,祖母是秦国长公主,真宗皇帝堂姐,祖父已殁。韩家三房幼嫡女,年八岁。
石碧柔,祖母晋国长公主,祖父是石保,官居都尉,闲职。庶出,年八岁。
魏平,祖母许国长公主乃是太祖的第四女,祖父魏咸信。嫡出,年九岁。
王妙灵,祖母昭庆公主乃是太祖的第七女,曾祖王审琦父忠正军节度使,追封为琅琊郡王。祖父王承愆官至护*节度,加检校太尉。王妙灵家事在重小娘中最为显赫,少年早慧端敏恭顺。
柴雅文,其母鲁国长公主为当今陛下的小姑母,父亲柴庆宗疑为后周世宗柴荣的后人。年七岁。
王梅,其祖母郑国公主为太宗皇帝之女,嫡出,年十岁。
阿婉要看看你手里纸卷,我说的可对?”苏雪娓娓道来,七娘借着月光边听苏雪说便对,果然差不了多少。
阿婉知道苏雪的不同,知道她身上藏着太多的秘密。苏雪不愿意说,她也不愿意深究。
只是是人难免便有好奇,这个好奇七娘也是有的,苏雪此时所说的一切无不勾起七娘的好奇心。
“你是如何知道的?”七娘惊诧的问道。
“阿婉一向不会多问,怎地今日却起了好奇?”苏雪和七娘并肩坐在石阶之上,仰头看着明亮又冷清的秋月,夜风吹过,街道上传来打更的声音,京城的嘈杂声在此时都无了,都亭驿西显得额外的寂静,院子里的洋槐树上零星的叶随风飘落。
“这是我眼前急需的,你不但知道,且像是极其熟悉的样子。宫廷内闻,鲜有人知,我疑你身份。”七娘蜷缩在苏雪的怀里,她的靛蓝色水纹披风将两人挡住。
苏雪一愣,随即刮了一下七娘的鼻子说道:“你疑我却还说的这样理直气壮?你不怕这无人之夜,我将你掳走了?先前你那样作践我和冬青,竟然下的了狠手。”
“我虽然疑你,但却知道你非恶人。我下狠手,情非得已,若非如此只怕出手的就是那些嬷嬷们,你们不敢反抗,自然比现在吃亏更多。”七娘知道苏雪自然不会将她掳走的,她身上总是有股从容之态,遇事不慌不忙。
“好生油滑的小娘儿。”
“只愿不带累众人才是。我的心思,你该能猜到一些。”七娘头轻轻的偎依在苏雪的肩膀之上,这个人不管她是什么来路,她肯跟着她来京城,自然是因为此时她们的利益或许是一致的,她靠着她的肩膀取取暖,好开启一段翻天覆地的旅程,养足了精神好进宫面对所有可能。
“阿婉只需记得,苏雪永远不会害你便是了。”明月渐渐的淡了下去,夜风过高楼,苏雪幽幽的搂着七娘说道。
“方才你说王妙灵家事最盛,你说来听听。”七娘见苏雪不愿意讲,便也不再深究,她说她永远不会害她,她相信此刻或者短期内定然是不会的,至于永远她不信。永远有多远?有朝一日因为利益牵绊谁知道她会怎样?
“王妙灵就是替你说话的红裙女子。她温婉谦和,机敏聪慧,少有贤名,今日若非她开口求情,阿婉绝不能如此顺利过关,崔嬷嬷未必会买皇后娘娘的帐。但是崔嬷嬷却畏惧张昭仪——王妙灵此番入宫便是张昭仪极力推荐的。
张氏生母低贱,本是乐妓,早年侍奉过一个文人,后卖入张家,生下了张氏。其母家卑贱无势,若不找人依仗,纵然万千宠爱,却也难免色衰而爱驰。她也算聪明,竟然寻上了王家。
王妙灵的祖母昭庆公主是太祖皇帝的嫡长女,孝惠皇后所生。当日她曾祖父王审琦,位高权重,王氏一族自周世宗起追随太祖皇帝,到如今也快成为百年大族了。
太祖皇帝在位之时,杯酒释兵权后,为了笼络王家特意掌上明珠将昭庆公主下嫁与王审琦的嫡长子左卫将军王承衍,赐宅第于景龙门外。
宋太宗皇帝即位后,进封郑国昭庆公主。淳化元年,改封秦国昭庆公主。
真宗皇帝即位后,公主以真宗堂姐的身分,在至道三年,进封为秦国昭庆长公主。
大中祥符元年逝世,赐谥贤肃。
其祖母可谓富贵荣华权势尊荣天下除了皇后娘娘再无人可以匹敌了,王家如今也是一等一的名门望族,她自小被母亲精心教养,如今可谓盛名在外了。
只是有一段陈年往事,寻常人却未必知道。”苏雪说道这里微微叹了口气,似乎这其中有极大的隐情一般。
“甚事儿?”七娘忙不迭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