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婉,天色已晚,我们该回玉英阁了。”正在两人都沉默的时候半夏款款走进来悄声说道。
七娘抬头看了看十三郎,心中默默的气愤一通还是无可奈何的带着半夏从秋凉殿离开了。
月色正好,秋风淡淡,自小路到了月香谢,恰遇到巡逻的禁卫军,两人正在踌躇如何回答的时候阿鲁不知道何时从月香榭的曲廊之外跳出来道:“她是陛下罚去秋凉殿思过的高七娘,这会陛下和皇后娘娘都在宜良殿,便免了她们的罚。”
今日当值的是禁卫军的统领罗照,他自然是见过七娘的,远远的看了一眼,对着赵宗鲁行了礼便继续巡逻去了。
那禁卫军统领罗照一走,阿鲁就一蹦三尺高道:“阿婉,你要如何谢我?我可是又帮了你一次。”赵宗鲁在月色下眉飞色舞。
十三郎将下午宫中发生的事情滔滔不绝的讲了出来。
除了十三郎照例住在皇**中,只有镇王房的赵宗乔去了张昭仪的长宁宫。
余者宗室子弟都单另住在慈华宫的左偏殿之中,而一起进宫的小娘除了王妙灵去了张昭仪的长宁宫,余者都在皇后娘娘的福宁宫里头。
阿鲁说的很是高兴,今日宫中诸事不顺,偏他过得极其滋润,慈华宫中太后太妃都极其宽厚仁慈,他们这些宗室子弟去了宫人们自是欢喜,阿鲁的话又多,不多时已经将宫人们哄好了,自己撇下两个贴身伺候的小黄门偷偷的溜出来了。
“如何张昭仪要了他们二人去,陛下可知道?”七娘心中疑惑,苏雪也曾细细说过,这王妙灵身世背景了得,生的又好,自然是拔尖的人儿;那赵宗乔幼有盛名,才华出众,妙笔生花,诗词皆通,在皇室子弟里可谓是一枝独秀。
七娘也曾经在白家也曾经听母亲说过的,赵宗乔三岁能作诗,五岁精通骑射,是皇室子弟里的翘楚。这样的翘楚刚刚入宫便被张昭仪收拢过去了,摆明了是要和皇后娘娘一决高下。
“陛下?若不是陛下下旨他二人岂能去的了?”赵宗鲁言语无忌,说的时候一副气哄哄的小模样。
“我原以为鲁郎不在乎这事儿的。”七娘笑笑,这赵宗鲁也是少年气盛的。
“我原是不在意的,只要阿娘不约束着我,我便开心的。只是那张昭仪时时刻刻看我不顺眼,今日还叫陛下罚了咱们,方才还到慈华殿传话叫嬷嬷好生教导我,我偏不理她,他能奈我何?”赵宗鲁四下看了看,大眼睛溜溜一转嘿嘿一笑对着七娘说道:“阿婉,你附耳过来,我说与你听。”
七娘不解其意,只是将耳朵凑了过去,听见那鲁朗说道:“我阿娘说,若是我做了管家,我便想作甚就作甚,再无人敢管我的了。我想着做皇帝也蛮好玩的,这才来到宫里,不想真是有趣的很。”
饶是如此七娘都吓了一跳,这赵宗鲁终究是个孩子,一切以好玩为目的,只是这话终究是不妥的,想到这里不由的要吓唬他一番,免得他见人便说这话,以后落了口实,只怕一家的性命都白白送了。
“阿鲁,这样的话也是浑说的?你就不怕陛下将你关入水牢里,冻你七七四九天,然后拉到菜市口,打到下去便脑袋落地了。”七娘脸色严肃,特意吓唬一通赵宗鲁。
阿鲁一听到要砍脑袋,自己先将脑袋耷拉下来道:“怪不得阿娘说这话不能说与人的,阿婉可不要说与别人。”
“这话你还说与谁过?”七娘忙问道。
“我才入宫,哪里就能说与别人。只说与了你,你这样凶,一点也不好玩。”赵宗鲁无辜的看着七娘说道。
“我不是凶你,这话儿千万别说给别人了。脑袋要紧的,不但你娘伤心,连我都替你可惜了。”七娘着叮嘱真真是带了几分情谊,这深宫之中,那些话能说,那些话不能说她还是极有分寸的。
赵宗鲁被七娘吓唬了一通,原本闷闷不乐,谁知道七娘说些从前在白府额趣事他便将方才之事忘记的一干二净,然后大讲特讲他在家时候如何调皮捣蛋,如何捉弄教养嬷嬷,如何和两个身边的近侍溜出去玩耍,讲着讲着忽然便不做声了。
“怎地了?”七娘问道。
“阿娘不让我带小钱和小车入宫,宫里头指派的两个小黄门很是不好玩,总是私下里唧唧咕咕,今日还跟我打了一架,如今都不理我了。”赵宗鲁说起自己从前的旧事,讲到幼时的玩伴便有些失落。
七娘知道定然是他阿娘怕那两个不懂规矩在宫里创祸带累了赵宗鲁,可是他到底年幼,身边没有可心的人,早晚是会闯祸的。
“那谁跟着你入宫的?”七娘问道。
“我的家的嬷嬷还有一个书童。”赵宗鲁说着便向着远处望过去,忽然看到了什么便嘻嘻哈哈的追过去了。
七娘看着他的背影,心生羡慕,年少就是好,不管多大的事儿,转眼就烟消云散了。
回福宁宫的路上不时有禁卫军上前盘问,阿鲁总是原话照搬,末了还加一句不信你去问罗统领,这算是彻底将罗照卖了,七娘真是后悔告诉他罗照的事情了。
七娘回到福宁宫玉英阁的时候皇后娘娘还未回来,几个分派下来的嬷嬷躲在耳房里赌牌,只是象征的问了一句,冬青便说是跟着皇后娘娘出去了,她们便不再管了。
七娘终究是松了一口气,换了皇后派人送来的常服躺在榻上问冬青道:“我们去的这会儿,可有动静?”
冬青看了一眼七娘说道:“我倒是听那些婆子多嘴了一句,说甚大约废后是中了砒霜的毒?到底不可信。”
砒霜?如果是砒霜这下毒的人未免太小气点了吧,连点好的毒药都不敢买?
七娘这时忽然想到苏雪,她不曾跟着入宫,自然是不愿意再跟着她了,想来是隐与汴梁之中了,她若是跟来了,这会子可以问一问。
“今日早些歇息吧!”半夏知道七娘今日折腾这些事儿肯定是累了,便开始安排皇后娘娘派过来的宫娥伺候洗漱。
“罢了,你们边上待着,我自己来的。”七娘素来不爱在这事儿被人伺候,好似她的手脚都残废了一般,一时忘记了这是宫中,也未曾看见冬青半夏两人的着急的摸样。
一个灵巧点的宫娥噗嗤笑出声来道:“阿婉倒是和十三郎一个性儿。不爱让咱们伺候。”
七娘猛然惊住,但脸色却未变,用手将水扑到脸上,自己心中定了以后,慢慢的擦干脸坐在铜镜前让宫娥拆发,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你们倒是熟悉十三郎的。”
那宫娥一边给七娘梳理头发一边说道:“不但奴婢知道,福宁宫上下都知道。十三郎性子好,待下人宽和,还跟着娘娘一起田间劳作,不管甚事儿,他总是能想出法子来。阖宫上下没有不喜欢他的。”那宫娥说着眼中的笑意都快要溢出来了,宫灯的光晕里别样妩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