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述短短一句话,队友消化了五分钟。
“啊?”他茫然,“兄弟,你是怎么个事?”
戚述没觉得自己哪里不对:“那么多人过去搭讪,一点素质也没有,我问问八卦怎么了?”
“很奇怪啊!你要背叛组织?”队友抓狂。
“我只是觉得他如果有男朋友的话……”戚述一直没有扭回头,看着江知羽被人讨要电话号码,“那他男朋友应该值得吃醋吧。”
队友匪夷所思:“关我们什么事,羡慕他可以干吃饺子?”
说完,他大大咧咧地推戚述:“走了,教练等着呢,待会儿要拍一张大合影。”
戚述暂且配合了团队活动,拍完留念之后,不死心般找到了那个队友。
“所以你不知道他的感情是什么状况。”戚述道。
用不着他点出名字,队友都知道这是在指谁。
队友叹为观止:“别人顶多是心思飘了,吹吹风就能扯回来,你的情况有点严重啊。”
戚述蹙眉:“哪里?”
队友道:“打开你的相机前置,你看上去像是快要买票坐两个小时大巴去剑桥报到了!”
戚述把手机揣进运动外套的口袋里,反驳:“我很空么?”
他刚满二十岁,年少气盛,还没真正离开过学校这座象牙塔,心事没那么重,心思也没那么深,此时口是心非,就差把矛盾写在脸上。
队友好笑道:“你是大忙人,不耽误你的眼珠子黏在人家身上。”
戚述修了双学位,平时的课程很紧,业余时间也多数在打工。
他父母离婚得早,戚述从记事起,自己就由母亲抚养。
聂茹熙是大学教授,经济方面没有负担,无论戚述参加应试教育,还是走国际生路线,她乐于提供全力的支持。
戚述凭好奇心选了后者,成本比国内大许多,不过聂茹熙让他放轻松,权当是出去开阔眼界。
戚述也完全对得起这笔开销,课业、实习以及社会实践,他都做得非常出众,奖学金足够覆盖学费。
他很有独立意识,头脑又聪明活络,生活开销也能自己负担,如果光看外表,戚述或许像个养尊处优的少爷,但实际上他并不依赖出身背景。
能有这样的积累必然免不了忙碌,戚述总是来去匆匆,而且天生比较喜静,即便闲了下来也更愿意自己待着。
可现在他杵在街头半天,愣是没登上校车。
司机道:“人差不多到齐了,Alfred,你是跟着我们回去,还是另外有什么安排?”
街边人来人往,没有之前那道人影,戚述走上车:“这里没什么可以玩的地方,我想回去休息。”
司机慢悠悠地踩了下油门,在市区里行驶得很慢,有学生拜托他去某处书店绕半圈,也有老师希望顺路在蛋糕店停一停。
听着他们的交谈,戚述漫不经心地望向窗外,泰晤士河边草长莺飞
,游客们沉浸在英格兰的风光里。
随后,他看到有人轻盈地翻身坐在河堤上,对方一边晃着小腿,一边吃柚子冰淇淋。
“麻烦您,我也想下车。”戚述与司机说。
队友警觉:“为什么不去图书馆抢位置?”
戚述含糊道:“我宁可多花两个小时,换个环境更好的地方。”
他与同学老师告别,快步穿过茵茵草地,落单的江知羽正好咬完最后一口。
正要撞面的时候,戚述攥了攥手心,有些无措地不知道如何打招呼。
“江知羽!”不远处突然有人喊。
江知羽跳下不高不低的河堤,转身与朋友做了个遥遥传话的手势。
“都没拿冠军,喝什么庆功酒?我不去。”
朋友道:“好不容易大家都有空来伦敦,庆功只是一个由头,我们也可以把理由改成欢呼Fannar桃花运爆棚。”
江知羽腼腆地否认:“我哪里有……他们问我要联系方式,我都没有给过!”
“那就举杯恭喜Fannar今天也牢牢守住了剑桥人该有的节操。”朋友随机应变。
他招呼着江知羽赶紧过去,江知羽跑动时带起了风衣衣摆,鲜亮浅绿的颜色,比他脚下的草坪更接近春天。
英国的酒吧文化很浓厚,等于日常社交的一部分,在大学生群体里更是流行,许多人会在里面做学术沙龙,甚至观看戏剧表演。
同学订位的LoungeBar离这里非常近,稍微走几步就到了,江知羽落座之后很想吃布丁。
一天下来没能到拿奖杯,却没少奖励自己,他低头翻阅菜单,可惜里面全是下酒的食物。
室内光线全部来源于蜡烛,在江知羽敛着的余光里,他先是注意到隔壁桌的烛火摇了摇,继而瞧见桌边有高大的身影。
江知羽颤了颤眼睫,小心翼翼地往那边瞄。
来者是一个长相风格很锋利的男生,大概比自己年长了两岁,气质看上去凛冽而沉静。
偷看已经是不太礼貌的事情,江知羽自认教养良好,却忍不住多看了好几眼。
个子高在欧洲不是什么稀奇事,英俊的面孔也没有很罕见,自己照理应该和往常一样,客观地看清五官以后就收回视线。
然而,江知羽悄悄地在心里说,他有点想知道他的名字。
他似乎盯得有一点过分了,对方的目光也若有若无地往自己这里飘,于是江知羽矜持地翻了翻酒单。
——makelovetilldaylight.
看到这行字,江知羽险些被烫到,很想问这年头的鸡尾酒怎么乱取代称?
话到嘴边又堪堪咽了回去,他表示自己就要这杯很热辣的特调。
“哥们儿,它叫招牌No.1,哪里辣了?你看岔了吧?在偷偷摸摸地想什么呢?”朋友提醒。
江知羽重新核对了一遍,好家伙,那行字原来是印着当做环衬,并
不是酒的取名。
“谁让它标得那么十八禁,我当是店家故意制造卖点。”江知羽耸了耸肩。
同学笑着摆手:“没关系,我们江同学也过十八岁了,否则之前那几个外校生怎么敢约你。”
朋友附和,顺带吐槽:“牛津的就是烧包,十个人有九个坏。”
江知羽很淡地笑了一下,紧接着,服务员端上来了粉红色的鸡尾酒。
“那么快?”江知羽惊讶。
同学也诧异:“我还没下单,这家店是不是有读心术?”
服务员低着声音,朝江知羽道:“同学,这是隔壁桌请你的No.1,因为他长得帅,所以我没帮你拒绝。”
闻言,其他人哈哈大笑,江知羽愣了下,耳根不禁有些发烫。
他再度望向了隔壁,心跳变得有点快,琢磨,对方点了这杯酒,是因为它名列招牌不会出错,还是那句春宵共度具有暗示?
靠,自己在脑补什么呢?江知羽倍感荒谬撑住头。
就在他青涩摇摆之际,隔壁桌的人也偏过头,眼睛漆黑而专注,与江知羽隔空对上了视线。
江知羽没再发散,腾出手举起杯子,朝男生勾了下嘴角,做了一个表达感谢和开心的反馈。
同学们纷纷起哄和嘘声,作势要帮他俩腾出位置,但男生没有自然熟地挤过来。
江知羽请了他一模一样的特调,再尝了尝自己手上这杯。
酸酸甜甜,度数非常低,夹着清爽的柚子香,那个人似乎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味道。
很快,江知羽把手头的喝完了,百无聊赖地观察着隔壁的男生。
“小组作业下周要交了,你有思绪么?”朋友叽叽喳喳,“我对外汇风险真的一窍不通!”
江知羽最开始没仔细听,被朋友凑到耳边重复了一遍,这才努力地回过神来。
“抱歉,我也打算周末补课。”江知羽道,“你能不能先帮我梳理下LLL和OLI理论怎么分?”
朋友满脸空白:“那是什么?”
“他们的驱动原因有区别。”隔壁男生终于开口,“Fannar,我可以跟他们一样叫你吗?”
江知羽看这人一直安静,还在纠结怎么有意递个话茬,没想到他居然这时候插进了聊天。
他眨眨眼,回答:“你也是中国人吧,那你喊我江知羽就好了。”
他的语气尚且没有褪去青涩,不过已经能够听出伶俐。
“戚述。”男生自我介绍道,“我在牛津读大三,学金融。”
得知戚述的来历,其余人倒吸一口凉气,用谨慎的神色盯着江知羽。
至于江知羽,他豁然开朗:“你是过来看赛艇的么?”
戚述与他示意:“我是校队的,不过我比赛的时候戴着帽子,你看,这一顶。”
正所谓不是冤家不聚头,朋友们的眼神过渡成了凝重。
江知羽也顿了顿,感叹:“我白天没发现你诶,你
们学校居然能坚持得住没有让你卖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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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假话。”江知羽哼声,当众揶揄他,“你肯定是嫌麻烦,不想惹人瞩目。话说你在你们那边是门面吧?”
戚述巧妙接招:“我有校外实习,在学校的时间不是很多,做门面总不能天天出走。”
江知羽抱起胳膊,很轻地略微笑了下,比摇曳的香薰蜡烛明媚得多。
他们在聊天时不经意地离近了,以各自的表情来说,仿佛在互相探讨金融问题,比如那个LLL理论。
实际上,戚述暗里撒钩子。
“我有一份专业资料的整合,你小组作业具体是什么?我看看能不能派上用场,可以发到你的邮箱。”
江知羽没那么好骗,那份资料怕不是现写出来的干货。
他装作懵懂地回复:“邮箱纯粹用来聊正事,是不是该给你留手机号更中意呢?”
“如果你愿意。”戚述读懂了他的画外音。
江知羽咬了下钩子,这时候又松开,狡黠地弯起了桃花眼。
他缓缓地说:“看情况吧,如果你想和我多多指教,那么学长还是拿邮箱比较好。”
谈及“学长”二字,江知羽拖腔拿调,说得非常礼貌和生疏。
他有意借此逗戚述一下,清亮的嗓音没有半分谄媚,听上去悦耳又动人。
戚述说:“学弟,如果换一种呢?”
“我没给过别人手机号,因为我感觉得出来他们是什么意思,回应的话可能会像暗示,就好像答应被追求了一样,把校园关系搞得很复杂。”江知羽道。
戚述淡声回复:“江知羽,那我听完更想讨了怎么办?”
“可以。”江知羽朝他微微歪过头,“我第一眼也没把你当同学。”
戚述讨教:“请问我是归为哪一类?”
江知羽让他摊开掌心,他就温驯地照做,看细长白皙的指尖在自己的手上画了符号。
是“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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