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梭在茂密的树林中,雨水不曾打湿全身,幸一感应到了那熟悉的气息而渐渐缓下了脚步,他勾了勾唇,在绕过一棵大树后,直直的对上那双冰冷的金色兽瞳。
雨水同样不曾打湿他,让他依然像记忆中那样,身穿印有六角梅的白色和服,面无表情,宛如貌美的贵族公子一样。
幸一却发现那双如记忆中无二的冰冷金眸在看到自己的下一秒,仿佛震颤了一下。不过也是,他现在的样貌,除了眼睛不是纯正的金色而是橙色,其他地方却是和他那时候没有什么不一样的。
但是,他却并不是,或者说并不想和对方“再续前缘”什么的。
毕竟他们之间,一直没有什么温情的过往,所以也没有什么值得再次相认的必要。
心绪几番流转下,幸一心下得出结论,于是朝那死死盯着他的犬妖,露出了一个柔和的笑:“虽然不知道您是谁,但这不是您该来的地方。”
本以为这句话会瞬间换来极为高傲的犬妖攻击的幸一下意识的绷紧神经,做好了随时迎战的准备,结果却发现那位在他的话音刚落,就迈开了步子,脚步踩在草地上,因为泥水带来的松软,一深一浅的的朝他走过来,面无表情。
纵然如此,幸一却也没有感觉到他身上的杀气。
也许是想起了那时的情景,他忍不住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但当他察觉到这一点后,就及时的停住了。是了。他现在不是他那位毫无妖力,被视为废物的双生弟弟,所以,也无需再有任何退缩的念头。
幸一如此想到,笑容不减,却是在那妖快要近身前,脚下荡开一阵力量让对方停下脚步,用以震慑和警告。
杀生丸看着那张和他弟弟一模一样的脸,但那上面的笑容却透出一种拒绝,他在拒绝他的靠近。
杀生丸没有什么表情,却是开口:“你不知道我是谁?”
他问的太理所当然,甚至让幸一有种他已经看透他的用意的感觉,可是即使看透又如何,本来就已经是以前一世的事情了,死了,就什么都结束了。何况他们之间,本来就没有什么跨越了生死还要相认的亲情吧。
见幸一不回答,杀生丸又再开口,这一次却用上了几分力量,他面上虽然不显,语气也分外冰冷,周围的树枝却因为他的妖力而动荡:“你说,你不知道我是谁?”
幸一似乎没有感觉到周围的变化,淡定的点了点头。
话音刚落,他就发现杀生丸的目光从他身上来回扫过,就在他以为这回肯定要把对方激怒了他们要开始互殴的时候,就见一阵浓浓的烟雾忽然大起,遮掩去了杀生丸的身形,幸一心头一跳,正要起身跳离这片被浓雾掩盖的区域,就看到烟雾又一点点散去。等烟雾逐渐散去,幸一却怔怔的愣在了原地。
他望着面前恢复原型,一巴掌都估计可以把他拍到天边去的高大的白色犬妖,看着那双狭长冰冷的金色兽瞳随着大大的犬首垂下,定定的凝视他,却半天没有动作,心里升出一种怪异的感觉。
这是什么意思?
就在幸一原本以为对方化成兽性是要和他干架,结果对方却一点这个意思也没有只是看着他不放摸不着头脑的时候,白色的犬妖前肢屈起趴窝下来,幸一又听到他的声音:“这个样子,你知道了吗?”
幸一:....啊咧?
幸一向后跃了几步,跃上了一棵树上,即便如此,犬妖还是能够直直的与他平视。
“我不是太明白您的意思。”幸一虽然不明白杀生丸的意思,可是他觉得他们好像跑题了,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把这个大妖怪送回去才对:“我是在说,您该回您自己的世界去了。”
“既然不认识我,你又怎么知道我应该在哪里?”杀生丸见他毫无所动,甚至总是下意识的退离自己一段距离,金眸闪过不悦,低沉着声音道。
和这么大个很有威胁性的白色的犬妖对话,特别对方还老是抓不到重点,幸一有点头疼。
但是说到底,他在那一世他也很渴望过这个双生哥哥的亲近,然而到了死的时候他才知道那都是一厢情愿罢了,他不知道是该怪法则,还是杀生丸,然而那跟现在的他来说又有多大关系呢?他只不过是不想再提起而已。
“不管我认不认您,我想说的是,您应该回去了。”幸一的笑容不变,手上却泛起凝聚的光球,他没办法效仿雨那样粗鲁的把这位直接打晕丢回去,说不清楚是什么原因。不过他如今的能力比那时候的雨更加强,所以可以不动声色的直接用光球把这个人送回去,就像对枫泽做的那样,虽然那样稍微有点耗费力量。
不过,只要有用就可以了。
见他手里的光球,杀生丸想到帮自己来到这里的那人说的会被送回去的方法,眯了眯金眸,却是没有动作。
等幸一一个光球扔过去,就发现被什么无声无息的弹开了,他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不见:这是怎么回事?
他看着似乎早有预料,根本没有一丝躲闪的犬妖,道:“是谁送你过来的?”除了同是时空站的秩序者,没有人可以这样轻易化解他的力量。
如果他猜的没有错,送他过来的那个人,也应该是秩序者之一,而且,他还在杀生丸身上下了一道禁制,除了他本人,没有其他秩序者能带杀生丸回去。不过这种禁制本来就是违规的,没有秩序者会无聊做这种事情,他也是偶然听雨提起过有这种禁制。
是谁?费劲苦心把杀生丸带到这里,又帮他下了这么一道禁制。
远在天边的几个高层人员打了个喷嚏。
幸一觉得自己今天遇到的事情简直奇怪到了极点,所以当他陷入混乱的思绪中,一时竟是没有注意杀生丸已经变回了人形并且跳上树上直逼他的身前。
那双金色的兽瞳就在眼前,他站在树枝上并将他抵在树干,幸一感觉到一双略带冰冷的手掌抚住他的脖子,那冰冷的温度让他忍不住皱眉,就听到现在举止话语都透出一股违和感的犬妖冷冷道:“我不会认错的。”
不会认错?幸一对上那双和主人的话一样冰冷的眼,却感觉在那其中看到了一丝极为深邃的情绪。那种他以为从来不会在杀生丸的眼里,看到的对自己的情绪波动。
怎么可能呢?幸一怀疑自己肯定是眼花了。
看到他眼里透出的怀疑还有自始至终的防备,杀生丸手下微微一用力,幸一咳了一声,抬手把杀生丸的手捉住让他不能再用力。
疑惑却如同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虽然杀生丸看上去似乎依然冷冰冰不近人情的样子,但是他却没有从对方身上感觉到攻击之意甚至是杀意,不然的话也不会这么容易就让对方近身得手了。
毕竟在没有感觉到自身有威胁的时候,他的身体反应一向比较...松懈。
幸一心里讪讪,但是却注意自己只是这么一闪神,自己捉住杀生丸的手本来是要松开的,却被杀生丸反手紧紧的捉住了。
他用力的抽了抽,结果对方冷着一张脸,却死活不松手,幸一咬牙,却是一用力竟是带着把杀生丸给拽的倒向了自己。
幸一:....
看着特别自然的将另一只手扶在他腰间,垂眼看他的杀生丸,幸一感觉自己的脑容量这个时候有点不太够。
谁来告诉他,曾经处了一世都深切感觉高贵冷艳的前双生哥哥再会突然捉他手抱他腰他应该做什么反应?在线不想等,很急。
然而心里刷屏的幸一并没有看到杀生丸看到他脸上的错愕时,眼里一闪而过的笑意。最后又变成了沉甸甸的深思。
或许是来自双生的感应,哪怕这个人已经明显不是妖怪,瞳色变了,但他依然能够在第一眼的时候,便确认,他便是自己那死在百妖乱战中死去的双生弟弟。
他曾经因为对方一丝妖力都无甚至弱到连人类都打不过而怀疑过,这怎么可能是他的双生弟弟。所以对方被母亲锁在宫中不许出门,他也便很少去见他,甚至因为每一次见到对方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发色瞳孔,而感到亲近时觉得陌生而烦躁,厌恶于自己对那样弱小的存在产生这种感觉,就更加不愿去了。
但后来他死去,自己才从母亲的口中知道,他们犬妖只能生一子,若是双生,那么他们在母亲的胎腹中便会进行争夺,其中一个必定不会存活,然而偏偏他的弟弟却奇迹一样的出生了,但在胎腹中被他抢夺了所有力量的他却注定没有一点妖力,甚至比人类还要弱。
从那之后,杀生丸就总是会想那张望着自己时带着天然的亲近和温软笑意的脸。
那是他的弟弟。
妖怪生性冷漠,哪怕对自己的父母杀生丸其实也没有多亲近,但他的弟弟,眼前这个重新出现在他眼前的人。
杀生丸握紧了自己曾经就想要握住的手腕。
心里沉沉浮浮,却又透出一点绵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