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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帅望半晌:“小草,是否……”
唐草点点头:“某些蛊,是必须喂食的。”
帅望问:“如果……”
唐草道:“不多,有时,是被唐家判死刑的人,有时是受罚的族人,十美同情受罚的人,所以,我猜她是故意的。”
韦帅望看着唐草:“不能治吗?”
唐草道:“医药不是唐家的长项。”
帅望点点头:“那么,请你问下,她是否真的给三哥下了蛊,还是,又在唬我。”
唐草沉默一会儿:“那是下给你的,是真的。”
帅望叹气:“我真想死给你看看。”
唐草一笑:“你实在杀唐家太多人了。我再不喜欢唐国安,也是多年的相识了。当然,我们是好朋友,一团乱麻,总之你没死我很高兴。唐三多愿意替你死,我没办法救他。唐家的蛊有可解的,有不可解的,十美当年心软,就失去对蛊的控制了。所以,就算我想救,也没有办法。虽然,我真的希望三哥好好活着。”
唐草垂下眼睛:“唐家,愿意冒着生命危险救我一命的人,并不多。”
韦帅望简捷地:“我恨你。”
唐草道:“这种蛊,一时死不了,我想,我们阻止不了你带他回魔教,也许你真的能解开。”
韦帅望无比哀怨地看她一眼:“你本来是准备把我当实验动物吗?”
唐草笑,过一会儿;“小韦,唐家处境同你魔教不同。我们这些人,其实不容于世,我只想保住这一小块地方,让我们按照我们习惯了的方式活下去。唐家蛊毒之始,不过是为自保。发展到现在,几乎人人都想让我们消失。帅望,你知道,如果唐家受到国家军队的攻击,你是不会冒着战争危险来救的,这就是我必须听从皇帝命令的原因,我宁愿我失败,但是,我得尝试杀掉你。”
韦帅望点点头。
我明白,我也做出过牺牲某个无罪的人来救我的国人的事,我明白,现在轮到我,做那个被牺牲的人,幸运的是我还活着。所以,感谢天感谢地,感谢生命中依然有让我们温暖的感情存在吧。
帅望沉默一会儿:“十美的事,我找到解决办法,会告诉你们的。”
唐草过去,轻轻抱住韦帅望:“小韦,我很怀念我们还没长大的过去。任性地,什么都敢坚持,什么都一拍胸脯承担下来。”
帅望轻声:“做朋友吧,唐家有事,我个人愿意伸手相助,你给我和平的承诺就好。”
唐草点头:“我保证。”
帅望看着她:“下次,你要先尝试与我合作。否则,下次就是唐家灭亡的时刻。”
唐草点点头:“我明白。”
多数时候,韦帅望真的厌恶他所学到的一切给予他的能力,然后与之而来的他必须承当的责任,攻击,挫折,那些灵魂与*的痛苦。
此时,他慢慢开始庆幸,自私地庆幸,他有能力改变他不愿意看到的一切惨事。
我可以改变一些人的命运,我可以救很多人,我让我族人,不必面对唐家这样的选择。所以,相应而来的这些痛苦,默默地忍着就好。因为我不必经历,更可怕的痛苦,不必看到我的妻儿我的家人经历战争之苦,不用看到他们死在我面前,不用看到他们痛不欲生,我却束手无策。
所以怀着感激之心,默默接受各种痛苦吧。
这不是一个宜居星球,二十四五度人类感觉最舒服,但是,很少有那么几天会保持这个温度,多数时间,我们只是默默忍受。
是否有一天,我也会平静地下令,杀掉我曾经愿意同生共死的兄弟?
韦帅望带着唐三多回到唐家镇上,发出信号,召回自己的朋友们。
唐三多道:“你在这里很安全,我觉得小草是有诚意的……”
韦帅望道:“别给我留遗言。”
唐三多顿住,半晌:“我不是……你不明白,蛊毒发作……”
韦帅望道:“十美能忍,你也能忍,你别说得不到族人原谅宁愿一死。小草是愿意让你活下去的,我不知道你死了谁会开心点。甚至十美或者会一辈子内疚,够了吧,我不想再听悲惨故事了,我不想看到十美更痛苦,小草更痛苦,我也不想失去朋友,你活着让我好受点。”
唐三多道:“我做错事,我应该承担……”
韦帅望道:“你做错个屁,我再说一次,如果你不带路,如果我一路上遇到这些伏击,导致我任何一个朋友死伤,我是绝对不会唐家继续存在的!三哥,你不是救了唐家的敌人,你救了唐家。”
唐三多沉默。
韦帅望道:“至于那些谴责不原谅,他们不原谅是他们的损失,你原谅他们吧。你想用死亡让他们痛苦吗?他们不配你付出生命,也不配你去惩罚。”你们不配我如此痛不欲生,我却依旧如此疼痛——当然,我知道。
唐三多道:“我没有……”我没有怨恨吗?我真的没有吗?我的宁愿一死,真的没有责怪任何人吗?
韦帅望道:“小草其实希望我能解开十美的蛊,我不能保证,总得试试,我当然知道不断尝试,多么疲惫痛苦,没人能要求你必须坚持,我只是希望,你象我想象中那样坚强。”
唐三多沉默一会儿:“你完全不是我想象中那种人。”
帅望笑:“当然,我是个软弱的蠢货,你想象不出。”
唐三多叹气,我正想这样评价自己,原来万能如你,也是这么评价自己的:“我想想。”
韦帅望看着远山一带伤心碧,良久,问:“唐家为什么用这种伤人伤已的方式养剧毒的东西?”
唐三多道:“因为唐家人天性歹毒。”
韦帅望气道:“妈的,正经点!”
唐三多也气着呢:“你问我,你怎么不问问为什么蜀中一次次被外来人统治,为什么这天府之国连年战争不断,为什么我们从来不出去打别人,却不断有人带着军队来统治我们?你为什么不问问,他们迁移进来,原住民哪去了?他们都哪儿去了!如果能够,那些消失了的人,肯定愿意象我们一样痛苦地危险地,身带着剧痛在这块土地上苟延残喘!”
帅望长叹一声:“行了,我明白了。”
楼兰古国今安在?
种种痛苦,不就为了大家都安全地在吗?
多少人为了门前一寸路的宽度打得头破血流,多少种族已经灭亡,流血的进化之路,一个种族生存下去,无数种族灭亡了。
你们下了树就忘了以前为了树上一粒果子打死无数的猴子时的事儿了?
苦笑:“如果有可能和平的生存下去,唐家还是应该尝试放弃这种危险的活法。”
唐三多无比怨恨地:“听你的意思,是我们愿意让女人孩子从小生活在这种危险的阴影之下,为了好玩?”
韦帅望道:“不管多困难,还是要尽量更好地更安全地活下去。”
唐三多笑:“先让冷家人放下刀剑吧。”
韦帅望也笑了:“我们永远维护自己带刀的权利。武功强身健体……”沉默一会儿:“没有谴责的意思,往好了努力当然很困难。”
黑狼先到,然后冷先与南朝回来了。
互相问候一番,彼此确认一路无事,韦帅望道:“尽量别碰这位三多兄弟,碰了立刻去洗手。”
三位兄弟眼里顿时就冒出“不能把他宰了烧掉吗?”的凶光。
唐三多默默坐一边,想象着自己有一层坚强的保护力场,把所有带着杀气的凶光都反射回去。
真的要一直这样顶着所有人的目光活下去吗?
真的要吗?
韦帅望一挥手:“看什么看!”
南朝道:“我记得你下的命令是鸡犬不留,怎么轮到他了,你就要带回去一个?”
帅望道:“就两个办法,和谈不成,杀光。和谈成了,互相防着。既然要防着总得对对手有了解,难得他身上有两种蛊而能不死,标本,不好找的。”
南朝想了想:“教主说得也对,只是,不知道他中的蛊,有多大风险?”
帅望道:“我们不了解的武器,永远最危险。不冒风险,永远不会了解。”
南朝点头:“只要教主不是因为下不去手这种理由做出的决定,我都没意见。”
帅望沉默一会儿:“你真的能鸡犬不留吗?”
南朝道:“我决定了,当人下属的,只能反对,反对完了,坚决执行命令。”
韦帅望笑了:“小子,这倒是个好办法。不过,执行依旧是代表你认同了。”
南朝道:“滚,不要搅和我的大脑。我已经决定这样,你别再烦我。”
韦帅望再次叹息:我应该弄个内阁之类的,然后就说大家一致决定如何如何,我爱莫能助,多美好啊。
其实不行,各人有各人脾性,韦帅望一贯的有自由意志,这事他觉得不能干,谁下的命令他也不干,多数通过他会忍不住破坏。
英雄也是他,独夫也是他。如意的也是他,独自承担痛苦的也是他,至于是好是坏,这个世间上需要各种人,守法的不守常规的强硬的软弱的不强不弱正好的,各走各路,各尽各责最好了。
韦帅望再转过头安抚唐三多:“三哥,一定程度的了解,有助于和平相处。找到解药,对唐家也有好处,我已经答应小草,找到解药,会救十美。”
唐三多点点头。
是,好,没错,只是他依旧是——投降魔教,没气节抬不起头来的唐家人,一死了之真的比较容易。
只是,十美……
那小妹真是他见过的无所不美的好姑娘,温柔活泼聪明娇憨,那样美丽娇俏的姑娘是怎么忍受度日如年的衰老速度的,每天起来就会发现自己更老丑一点,光滑的皮肤变黑变皱,毛孔越来越粗,皮肤慢慢垂下来,玉一样质地变成老树皮,发秃齿摇,两眼昏花,怎么忍的?如果能救她,忍多少苦都值得吧?
想得越多越难下决定。
黑狼看一眼韦帅望,肚子里骂一声娘,这圣母又开始冒圣光,照到唐家凶手头上了!
韦帅望又交到新朋友,旁人真是一点招也没有。
傍晚时分,十美过来通知:“唐家通过了你的和谈条件。你可以带唐三多走,也可以得到唐家部分蛊毒的情况,魔教承诺与唐家有互相援助义务,唐家承诺永不对魔教及教主家人用蛊。还有一句是给唐三多的。”
韦帅望问:“先同我说。”
十美道:“与你无干!”
走过去:“三哥,你从韦帅望身上过了蛊,唐家规矩,你就得自己受着。下蛊人说,念你手下留情,她也手下留情,她可以收回蛊,小草说,唐家人最好别带着自己的两只手离开唐家,你的意思呢?”
唐三多道:“三多服从姥姥的判决。”
韦帅望道:“十姐!”
唐三多道:“韦教主,请暂避。”
帅望咬牙:“你会留下一只手吧?”
十美给唐三多手腕上系一根红绳:“不要动。”
唐三多点头。
刹那间几条线从皮肤下涨起向红绳处移动,唐三多咬紧牙关全身颤抖,半晌,握紧的拳头忽然松开,几只血淋淋的虫子破皮而出,爬进十美放在地上的小瓶里,十美盖上瓶子:“三哥,保重。”
唐三多点头:“你也是。”
十美微笑:“你能活着,我很高兴,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唐三多沉默一会儿:“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