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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帅望道:“我曾与方将军共同抵抗南军,素有交情,现在方将军已同我谈好,只要你们放下武器,想回家的,战后可以自由,想参军的,与我军将士同等待遇,想留在北国的,必分给良田耕牛。列位,方将军令你们放下武器,停止杀戮!”
虽然方兴很想说:“我没有!”但是他说不出话来。
等听完韦帅望的喊话,他就轻轻出口气,两眼望天,算了,就这样吧,他说的是,这些人,本来也不是南国人,犯不上为南国卖命,能活下来,当然是活下来的好。只希望他们不是骗我手下放弃抵抗就好。
梅子诚铁青着脸无语。
好,大不了你把他们劝降了,一有乱子,我就动手宰了他们,到时候他们手无寸铁,还更方便呢。
想通了,梅子诚就一挥,北军后退一步,给南军留点空间。
那小头领看起来要哭了:“将军!我们那么多人呢?都被俘了?”
方兴眼睛红了,没,都死了。
:“将军,你真要我们投降?我知道咱不是南国人,可是,对不住死去的兄弟啊!”
帅望轻声:“你们这样,帮着南国来攻打我们,就对得住晋阳城里被烧死的同胞吗?”
一片寂静。
然后,忽然间一片铁器落地的声音。
小韦,你终于戳中人家的心尖子了。
余国士兵本来就有些北人的彪悍之气,通常手里有武器时就不愿投降,这种风气尤以方家军为盛。皇帝降了,他们还想再撑撑呢,你刀压他们脖子,他们也同你拼命。
就这一件事,真让他们恨得牙痒痒,晋阳城的大火,是他们心头痛啊。
此言一出,不等头领发话,士兵的刀就扔下来了,去你妈的,就是啊,你他妈烧死我骨肉同胞,我还替你卖命,我非回头捅你一刀不可!
韦帅望想不到这招能好使,愣了一下,忽然间就落泪了,呀,我成功了!
你看,奇迹出现了!
人总得试试,啥招都试试,没准就碰对了呢,外一碰了一百次没碰对,也不证明下次碰不对,只要不放弃总有成功的希望,只有放弃了,才是真的输了。
或者,我应该试试,让我的人生重新温暖起来……
方兴呆呆地看着韦帅望在脸上抹一把,如果不是韦帅望脸上湿湿的,他就要以为小韦是在给自己上迷彩妆了。
他不明白啊,你哭啥啊?
当然,他首先不明白的是韦帅望为啥要死活非让他们投降。
然后才是不明白他手下投降了,这个以不正常方式着地的天神为啥哭了?
当小韦笑着拥抱他时,他内心里想的就是一句脏话:我靠……
韦帅望擦干泪水,鼓起勇气,再找小梅:“梅大哥,我再同你商量下……”
梅子诚摸着下巴上的胡茬:“唔。”唔,这些人居然是被晋阳城的大火给说动的,嗯,你别说,还真没准……
帅望陪笑:“你看,你损失了上万的人马,这些人跟咱们语言也通,同仇敌忾地……”
梅子诚下定决心:“行!”
帅望一愣,哎--我今儿是走啥运啊,奇迹一个接一个地发生啊!
梅子诚道:“不过,行军打仗,小心为上,我就要一万人马,不要伤的残的,不要没马的,我就要这一队里的,余下的我还是那句话,没有吃的给你。”
韦帅望气结:“奶奶的,当初你找老子要粮时,老子没给你这种嘴脸看吧?”
梅子诚轻轻哼一声,我也没让你给我儿子当便宜爹啊。
韦帅望肚子想:你是公报私仇吧?私仇……
顿时就讪讪地了,算了,报就报吧,我这悲催的……干嘛想到这上面去啊。
冷先对小教主这种种的包子形态真是无比困惑理解无能了。好在他一惯对冷大教主的英明决策也理解无能,对这种迷糊状况还算适应良好。
那边韦帅望自己手下,也大半习惯了,首先替他报不平的,倒是一向看不惯他的冷文谷:“哎,那个什么将军,对咱武林首领这是什么态度啊?他当自己是谁啊?咱冷家人同他说句话,那是赏他脸吧?他怎么给脸不要脸呢?”
冷清轻咳一声:“这个,必有原故,只要他没冒犯我们,我们还是少开口为妙。”老江湖啊,总能听到点小八卦,冷清其实知道小梅同韦帅望是啥原故,只不这个典故,他可不好意思说出口啊。
冷文河笑嘻嘻一搂他兄弟:“我告诉你啊……”
冷清咳一声,喂,你们仗着小韦教主不同你们计较是不是?他还在场呢,你们就敢咬耳朵?这小韦他爹在这儿,保证地上已经多四个耳朵了。
梅子诚带着人,也不上绑绳,直接过去问:“愿意参军的举手,同等待遇,军阶不变。不愿参军,要种地的,去那边找魔教。”
神奇的是,宁死不降的这一队里,大半要参军,立刻举手投降的,大半要种田,各取所需,梅子诚终于气平,嗯,这个,其实只收一万降兵的话,还是可以消化掉的。好事啊。
看看韦帅望,有点幸灾乐祸,我看你拿剩下的一万多人怎么办!
韦帅望的手下,举个小旗:“轻伤,自己能处置的,到这边领药。”
“重伤的请留在原地,我们大夫过去时请举下手。”
“没有伤的,这边领吃的,然后自己找个树枝木棍什么的,细一点的,不是打仗,你拿个棒子干什么?”
有些胆大点的俘虏就忍不住问了:“大爷,你让我拿个小棍干啥?”
韦帅望道:“军粮少,那边雪崩,埋了不少马,挖出来吃肉。有些人,可能埋得浅的,还能救活。拿着小棍,探路用,在雪里捅捅,捅到东西,就开挖。”
一阵嗡嗡声,然后一个首领模样的人出列:“大人是让我们去救人吗?”
韦帅望点头:“是。”
又一阵嗡嗡声,有人忽然间就落泪了。
那个小头领道:“两军交战,各为其主。大人有这样慈悲心肠,以前的事就一笔勾销了,从此以后,我们兄弟,愿意效忠大人。”
韦帅望愣了一会儿,深深鞠一躬:“只要列位信任我,我一定尽我所能,把你们安置好。”
那人道:“大人是魔教教主,我们都愿加入魔教,成为信徒。”
帅望愣住:“你们,这,我并没有奢求……”
那人道:“大人,我们不是贪生怕死,实在是不知道为何而死,我们的家园已经毁了,我们在为毁了我们家园的人战斗,我从昏迷中醒来,看到一地尸体,我就想,这么多兄弟死在这里,谁在乎?谁知道?为了什么?大人您屡次阻止杀戮,这些人里,这场战争中,所有的大人物,只有您在乎,陌生人的死活。您的手下说您是天神降世,不管是不是真的,我信了。我愿意相信。”
韦帅望半晌,慢慢露出一个微笑:“好,相信我,相信我的人,就是我的门徒,就是魔教的兄弟,都会得到我的庇护。”韦帅望并不想唬弄出一帮教徒来,可是这种情况下,如果这些人不信任他,毫无疑问,那对双方都将是一场灾难,几万人,任何一点动摇,都是不可控制的□。这种时候,信仰,可能是最好的选择。
韦帅望道:“我们先去救人,然后,就在这雪山下,众神为证,举行入教仪式,从此以后,你们都是教中兄弟,休戚相关,荣辱与共!”
事到如今,韦帅望终于要好好回头想一想,信仰的力量了。某些时候,信仰能带来和平,带来力量,带来希望。创造一个美好的未来,首先需要你相信会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冷先无比崇敬地看着韦帅望,啧啧,我没说错吧,我教主就是天神降世,咱们费了吃奶的劲,几十年才二万教众,你看我教主一挥手,就弄来一二万,这不是天神是什么?
我家教主看来蠢得跟猪似的,其实那是大智若愚啊,你们普通智力根本不能了解我教主的博大精深,我教主就是神,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理,他放个屁都是有深义的!
对于冷先这个差点被人当肉包子卖了的人,有人可以崇拜,可以追随,可以效忠,就是最大的安全感,就是人生至大幸福。从前他跟着冷恶,多多少少总还有点良知不住地痛啊痛地不舒服,现在跟着韦帅望,他忽然间感觉到他所有的盲目崇拜与信任都找对了地方,可以安心放好了。多好啊,以前冷恶要说:冷先,你把心脏挖出来给我看看。冷先还得迟疑一下教主是不是又坏趣味发作了?现在,冷先会觉得,教主做的每件事都是对,他答应保护我,就一定会保护,如果他要伤害我,那一定是必须的必然的不这样不行的,教主肯定是另有深意,或者这件事一定是有重大意义的,只要教主要,我就挖出来。我不但不觉得恐惧难过,我还觉得能为教主做重要的事,能为教主觉得重要的事奉献生命,是一种光荣一种快乐。于是,只要教主在,教主就会替我考虑一切,如果神一样的教主都不救我,我就是应该快乐地去死。只要教主在,这世上再没有什么让我恐惧的事存在了。
这世上还有什么比完完全全地相信一个人更安宁更幸福的事呢?没有。有,冷先也不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