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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予钧到玄康太子房里一坐就是许久,明珠等候之间便再与妯娌们简单闲聊几句。多说了几句才知道,成婚到现在还不到一年的楚丹姝已经给夫君予铎添了一个正式的姨娘和一个通房,再加上原本之前的两个通房丫鬟,如今予铎房里也算是花红柳绿,颇有些莺燕。
其实这个人数放在纨绔子弟当中,都不能说多,应该说是少,但因着玄康太子的众子成亲都不太早,而各位正妃侧妃又都对自己的儿子期望深、约束严,几位公子房里人都不多。
明珠这才明白之前周氏所提的那句“贤惠”是什么意思,再望向楚丹姝的神色就有些复杂,只是当着这许多人,也不便多说什么。
给自己夫君操持纳妾、抬人的事情,早在前年明珠出阁之前,两位伯母都含糊地提了提,当时还表示如果要给予钧准备人就提前挑,她们可以帮忙。但那个时候的明珠没放在心上,因为她想的是伪装与合作,长公子要睡谁跟她有什么关系,到时候直接帮着长公子的人走个过场就行了。
直到今年,她才发现跟自己是有关系的。但在二人碧山别院合寝的时候予钧说过,终身不染二色,她也就不再操心了。
只是,虽然知道天底下的夫妻各有各的相处之道,不会都跟他们一样,但听说楚丹姝这么早就给二公子予铎放妾,还是心有戚戚。八月初五国孝一直到十一月中才结束,随后又有孝瑾皇后病危的事情,以楚丹姝和予铎的沉稳,定然不会在这样的时期做下叫人可以挑剔说嘴的事情,那么就是在八月之前了?那时候他们成婚连半年都不到。
不过,明珠看着神色自若的楚丹姝,心中又飞快地转过一个念头,若是这样的话,楚丹姝和二公子予铎的关系就算不得□□爱了,那么楚善的立场呢?还会因为女儿的婚事而改变方向吗?
想到婚事,明珠也向从玄康太子房里出来的予锋望了一眼。如今的四公子依旧是俊逸过人,而一段时间不见,似乎先前那些冲动的少年意气被磨去了些,不知是因为担心玄康太子的身体,还是因为婚事甚至人生中的不得已与不得意,予锋似乎安静了些,也沉稳了些。与明珠目光一触,并未躲闪,也没有什么太明显的情绪,甚至还微微颔首致意。
明珠也轻轻点头,就算打招呼了。
明珠与众人坐在一处吃这两盏茶,只觉得彼此之前整体来讲是更客气了些,也更遥远了些。不知道是因为离开了太子府一段时间不再朝夕相见了,还是名分与身份的差别,如今在平辈之间也越发显明。予镌对明珠也是有些过于恭敬谨慎,明珠并没有特别在意,只是跟以前一样叫染香去问了问他的生活细节,又给他留了零用钱。
刚好这时予钧终于从玄康太子房里出来,二人便一同告辞。
“太子爷情形如何?”明珠其实有些意外予钧会在玄康太子房里停留这样久,且见他出来之后脸色不太好看,便一直等到上了马车,才低声问他。
予钧摇了摇头:“到底如何,我也看不出。气色是不如之前了,我头一次竟觉得他老了。”
“那你坐了这样久,太子说了什么?”明珠谨慎再问。
予钧还是摇头:“几乎没说什么。太子爷一直在昏睡,房里也不是只有我。以太子爷的疑心和忧虑,从前两年开始,身边就始终有卫士。刚才姚略也在,我进去的时候说了两句话,无非就是打个招呼,然后太子爷吃了药就很快闭目休息,也不知道睡着没有,我坐了坐也就是了。”
一个人睡着没有,是从呼吸上就可以分辨的,以予钧的耳力会分辨不出玄康太子这样未曾习武之人的呼吸么?应该只是不想说破罢了。
明珠心里清楚,也就不再问了,只是握住了予钧的手:“总之,咱们出来看过了太子爷,其他的就先交给太医吧。”
予钧又沉默了片刻,才颔首道:“恩,我叫人去细问脉案了,太子爷说到底还是肝气郁结,心里有火。这次卧病,大半是真的,只是或许没有太子妃作态的那样严重罢了。”
明珠点头道:“有元德太子之前的例子在,想来太子爷如今也不会再搞什么小动作陷皇上于不义。天威震动到底可以到什么地步,大家心里都清楚。”
予钧垂目冷笑,讥讽之意一闪而过:“难说的很,太子爷有的时候很会作壁上观,他未必亲手去搞什么动作,却不见得不会放任别人去做。要不是如此,有些事情何至于到今天这个局面。”
明珠听这话里似乎还有别情,刚要再问,予钧却转了话题:“既然太子爷如今卧病,那年下在景心静苑的祭礼还是咱们去吧。其实更省事些,说不定也更诚心些。”
明珠会意,知道予钧是指为孝瑾皇后真正的父母致祭的事情:“知道了,我叫萧佐去安排。”
予钧想了想:“叫谢季淮去安排吧,我想让萧佐年后领个东宫的职任,有些事情也该让南隽和谢季淮他们多练练手,再叫白翎和韩萃帮着照应些就是了。”
“也好。”明珠颔首,“去年在景心静苑的袭击其实根本就是太子爷故意放水,今年我看也不必太过加强。你我带着平时随身的人就是了。”
予钧摇摇头:“不可太过松懈,太子爷去年做了一出苦肉计,如何知道如今的病倒不是再一出?若是今年在景心静苑再遇到袭击,那么卧病的太子爷倒是可以撇的干净。”
“你觉得太子爷会直接动手除了咱们?”明珠皱眉,听予钧这话说的这样平静顺畅,毫不犹豫,难道是怀疑已久?
予钧唇角一挑:“当真要除的话,除了我就是。太孙没了,他心爱的老四不就能上位了么。至于您这位太孙妃,皇家还是供养的起多一位东宫遗孀的。”
“呸。”明珠轻啐道,“胡说什么。”
“要不然,若真遇到袭击,我就诈死吧。”予钧忽然一笑,展臂将明珠揽进怀里,在她腰上又拧了一把,“怎么样?到时候你就离京而去,咱们郴州汇合,带着舅父和母亲浪迹江湖,过自己的逍遥日子去,何如?”
“好。”明珠倚在他怀里,也随口胡说,“那我就把帮会直接解散,各个堂口直接独立。愿意选个帮主继续联合就联合,不联合就拉倒,我也不管了。”
“这么说定了?”予钧低头去看明珠的眼睛。
明珠微笑道:“只要你不会一听见郴州遇险就冲过去,我就跟你说定了。”
“切,”予钧哼了一声,“那你要是听见你们帮会的人叫别人欺负了能不管,我就不去郴州。”
两人对视了几息,同时笑了,却也都有无奈。
天下之大,江湖之远,是有许多独善其身的方法与地方,但说到底,那肩上的担子,心里的牵挂,究竟还是放不下。
腊月二十四,如同往年一样,景心静苑的西苑中照常举办了一场传统的祭礼,只不过致祭之人从原本玄亲王府浩浩荡荡的数十人变为只有年轻的太孙夫妇,而静室之外的护卫人数也跟去年差不多。
清冷而安静的一日慢慢过去,直到日头渐渐西沉,予钧和明珠笑谈之间所要防备的再度截杀也没有出现。而到了日落时分做完了最后一次净手上香,这次祭礼便即完成。
予钧亲自给明珠披了披风,二人才一同走出静室,预备下山登车回宫。
这时便见韩萃快步近前,向侍立在台阶下的白翎低声禀报了一句。
予钧和明珠也都是绝顶高手,耳音过人,不待白翎再说,就已经听见了,二人对望了一眼,便知对方也没有料到。
予钧挥了挥手:“先带过来看一下。”
明珠则望了一眼另一侧的谢季淮,谢季淮立刻脸上发红,单膝跪下请罪:“属下无能。”
明珠也摆了摆手:“先看看情形,起来吧。”
很快,一个身穿粗布棉袄,头包蓝布,脸上还残存着些泥土痕迹的年轻农妇被韩萃和海晨星亲自压着带到了予钧和明珠跟前:“主子,这就是在西苑外潜伏窥探的人。”
那农妇脸上的泥土不知道是被擒住的时候沾上,还是自己之前为掩人耳目而抹上的,整体不算太多,还是能看的出脸上皮肤其实白皙细腻,五官也清秀俏丽,看年龄应该不会超过二十五岁。
被带到予钧和明珠跟前,那农妇也是紧张的,并不用人呼喝,便哆哆嗦嗦地跪下。
予钧仔细看了两眼,忽然微微蹙眉:“你与绮霞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