萩原研二颓然地坐在椅子上。
“难道真的就再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吗?”紫色双眼的青年闭上眼睛靠上椅背,手指用力掐着眉心,低声喃喃自语。
“为什么……”
质问的心情难以忍住,想去苛问命运的不公。
为什么……这一切偏偏发生在了他的身上呢?
为什么偏偏是她?
四天前。
“不要再拖拖拉拉的,赶快给我开始训练,最近一个个都开始给我懈怠起来了,”鬼冢八藏踹了一下落在队伍最后的学生,“动作快点,别这么拖拖拉拉的!”
“教官,现在温度已经比前段时间高很多了,再这样跑下去迟早会中暑,要不就让我们先休息一下?”
“休息什么休息,”鬼冢八藏骂道,“以后你夏天逮捕犯人难道要因为没有空调就对上级和公众说‘因为天气太热所以我要休息’这样不负责任的话吗?好好给我反省一下,别人能做到的事情为什么你做不到?”
那个学生哀叹了一声,随即又发现了新大陆,“也不是我一个人做不到啊,您看还有人也没有来——寒河江也不在!”
寒河江奏完全是其他人只能瞻仰的存在——不管从哪种意义上来说,因此其他人也从来没有想过她会逃课这种可能。
所以,尽管一开始没有看到她,萩原研二几个人也只是下意识以为她有事暂时缺席,加上开学到现在鬼冢班的学生已经养成了自发早训的习惯,寒河江奏的缺席也没有溅起太多的水花。
她看似毫无章法,实际上做事也有分寸(至少在大部分时候),因此他们理所当然地以为她已经在鬼冢教官那里请了假,所以在得知她并没有这么做的时候才会大感意外。
“寒河江根本就没有到我这里请假,”鬼冢八藏皱了皱眉头,为了确定情况,保证自己没有出错,还掏出手机重新查看了一下通话记录和消息,“什么消息都没有——你们谁有她的电话?”
晨练是不带手机的,大滝若菜直接回了趟女生宿舍。
寒河江奏的宿舍门紧紧地关着,敲了几遍之后也没有反应。
“应该也没有出去吧?”
寒河江奏的门外挂着一块牌子,上面有外出和室内两种状态,如果离开了宿舍,就会把牌子翻转过来,因为这种方法很便捷,还有不少其他女同学效仿。
现在明明还是在的……
大滝若菜掏出手机打电话,电话打通,那边响了几声铃,铃声也从房间里同时传出。
“奏酱——”
“在吗?已经上课了哦??”
十分钟后——
萩原研二顺着排水管飞快地爬上了女生宿舍。
屋里的窗帘是拉着的,看不清里面具体是什么情况,他伸手打开窗户跳了进去。
宿舍里没开灯,光线很暗,隐约可以看出床上躺着一个人。
“奏?”
他心里
浮上极度不安的感觉,
几步快走到床边,
伸出手轻轻摇了摇对方。
没有任何反应。
床上的人一动不动,始终紧闭着眼睛,从窗帘里透进来的光,摇摇晃晃地落在她苍白的脸上。
自那之后,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星期。
“是因为最近的训练太累了,所以想要好好睡一觉吗?”萩原研二用棉签沾了沾水,湿润女人有些干裂的嘴唇,“也不是不能理解啦,可是就算想要休息的话,偶尔也要醒来活动活动吧,不然睡太久身体会很疲劳哦。”
“今天我们做了勘测训练,班上的人分为两队,一队负责制造凶案,还有一队就负责调查真相,这种考核对你来说大概就相当于是小学生的游戏吧,不过确实很有意思……要不要猜猜我是哪一队?”
“hagi……”松田阵平轻轻地叫了他一声,“让我来吧,你最近也很累了。”
虽然警校离医院的距离不算太远,但是警校的课也繁重,训练也很紧张,hagi几乎把所有能空闲出来的时间都花费在了这里。
……哪怕他自己也没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还好,”萩原研二笑了笑,依旧坐在位置上没有动弹,“也没有什么累的。”
能做的事都有医院插手,他什么也做不到,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躺在病床上却无能为力。
“我只是想跟她说说话而已,不然等她醒过来之后,肯定有很多东西不知道,到时候她说不定会失望。”
“hagi。”松田阵平道,“你刚才也听到医生说了,她身体一切都很正常,没有什么大事,大脑也在正常运转,只是……”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来对吗?”
也许永远都不会醒来,也许下一刻就会醒来——他抱着这样自我安慰的想法已经煎熬地度过了好几天,然而每每都只有失望。
萩原研二轻声道,“说不定……这是对我贪心的惩罚。”
松田阵平紧紧地皱着眉头:“你不要这么说。”
“小阵平,其实我一直在想,自己最近的生活实在是太过顺利了,”长发男人轻轻地叹了口气,他的脸上生出了一点胡茬,没有来得及打理,显得有些凌乱,“成功考上了理想的大学,就读了一直梦寐以求的专业,毕业之后又考上了理想的工作,后来她又——”他突然刹住了口。
“她也答应了和你在一起。”松田阵平平静地补充了下半段。
“你知道——”
“我一直都知道。”松田阵平摸到口袋里的烟,掐了一下烟头,若无其事道,“你该不会以为那种蹩脚的演技可以骗过我吧?没有什么好瞒的……在一起就在一起了,感情的事没有办法勉强,强求更不可能,寒河江这个家伙难道你到现在还不了解吗。如果她没有选择我,那么就算没有你她也还是会做出一样的选择,我也不会计较这种事情……所以你这家伙心里到底是怎么想我的啊。”
“……”萩原研二沉默了一会儿,“
抱歉。”
松田阵平嗤笑了一声,“真正该道歉的是这家伙,等她醒来之后,我一定要好好跟她交个手……在床上躺了这么久,估计四肢都退化了,到时候绝对会成为我的手下败将。”
她看似对事情漫不经心,实际上总是很要强,平时要是听到这个话,说不定下一秒就要跳起来给他来一下。
卷发青年有些期待地往床上面看了一眼,但是上面的人也不像从前那样接受他的挑衅,还是紧紧闭着眼睛。
“月盈则亏,物极必反,我一直在担心……我过得太顺利了,”萩原研二苦笑了一声,“一定会出事,可是我想,为什么不应在我自己的身上呢?”
“你不要这么想,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松田阵平及时止住他继续发散思维,“谁也想不到会发生这种事情,要是让她听见你这么说一定会生气。”
萩原研二舒了一口气,“也是。”
他们出门和医生交流了几句,依旧充满期待的希望从对方口中听到一点肯定的回答,然而最后还是不免失望。
“我们真的已经尽力了,没办法检查出来原因……我们做了各项排除,现在还没有找到病发点,有可能是来自于大脑,但是医学上对大脑的探索目前为止还是相当有限的……”
医生彬彬有礼地送走了两个来探病的男人,没过多久又接到一个电话,脸色微变,挂掉电话之后在心里默默骂了一声,随即坐电梯直达停车场,开车离开。
酒吧。
人声鼎沸。
“这家医院的条件虽然不错,但是和组织内部医院的设施还是没有办法比,而且医院看管的人太多了,有些检测我没有办法避开其他人,做不出精准的判断,”脱下了白大褂的医生,已经换上了一件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休闲服,恭恭敬敬地面对着眼前的男人,“不过琴酒大人,毕竟我也有这么多年的经验,还是有一点推断的……寒河江小姐的问题,很有可能跟服下的药物有关。”
他虽然谈不上是组织边缘人物,也参与了一些重要的药物研究。
尽管不确定寒河江到底服用的是哪一类药物,但对方一定服用了药物——在寒河江奏的体内他提炼到了一些特殊的物质。
组织为了提升单兵作战的能力,研究了不少这样的东西,虽然在短时间之内,这些富含激素的药物确实可以拔高服用者的身体各项基础能力水平,但是随着时间推移就会逐渐暴露出各种各样的弊病。
产生什么莫名其妙的怪病其实也是很正常的事。在试药期间,他就见过有人因为服用药物反应过大七窍流血当场死亡的,现在寒河江奏只不过是昏迷,也没有死,已经算是情况不错的。
能服用这类药物的通常都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多半都只是随用随扔的消耗品,无需太放在心上。
现在琴酒问,大概也只是因为对方身份特殊而已,不必太过放在心上。
这个冷情冷性的杀手,根本就没什么人性。
他自以为号准了琴酒的脉,“药物反应导致死亡的情况很常见,不排除接下来会发生这种事……如果她死了,能不能和琴酒大人您申请一下寒河江奏的尸体?她的体质非同一般,药物的耐受性很高,如果能用她的尸体做检测,说不定能在药物方面有所突破……”
话还没说完,他惊恐地瞪大眼睛。
黑洞洞的枪口抵在额头上。
“闭嘴。”
骨节分明的手指扣在板机上,微微压出一道弧线,“再啰嗦就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