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9 章 危险

无声的硝烟中气愤剑拔弩张,蓄势待发，似乎随时都可以点燃，紧迫到极致时,却又无形蔓延着微妙的暧昧。

就像有一排蚂蚁行走在身上,似有若无的触碰难以把握,让人脊背微微发麻。

赤井秀一一把扣住了女人的手。

她的指尖张开，圆润的弧度抵在了他的心口，隔着衣物隐约处碰到了他的心跳。

“赤井先生,你的心跳忽然加快了,看来你的身体比你的嘴要诚实,”她语带调侃，“难道是服用了氨茶碱吗？”

“你觉得是就是好了。”即便被指出身体上的变化,他的态度仍然不变，不见尴尬也不见窘迫，似乎事实只是她的自以为是,“樱小姐,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赤井先生,”她拽住了他的领口,向下用力,他顺着力道配合地微微弯下腰，微热的气流拂擦过他的耳际，略显暗哑的声音像流沙一样缓缓沉下，“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你进入FBI，成为FBI的探员，就是想要通过这条渠道去调查关于组织的事情，”她伸出另一只手,一根一根地慢慢掰开握在她手腕上的手指，她的皮肤很细，就像那种质地精贵的香粉，哪怕只是用指腹在上面稍稍按压就会留下鲜明的痕迹，“让我猜一猜，你这么执着的原因。”

手指被掰开，然而他也没有抗拒之意，顺从地放下了手。

他笑了一声。“愿闻其详。”

樱：“单纯为了往上爬吗？就算是想要获得更高的权柄，更多的话语权，那么其他的案件也可以，也没必要单独对黑衣组织的事情这么敏感和在意。”

赤井秀一直起腰背，微微挑眉：“樱小姐，凭你的智商，大概早就已经看出了朱蒂为什么会对那句话那么激动的原因——虽然那个傻女人不愿意怀疑你，下意识当成单纯的巧合，不过这的确是个不错的试探。”他似真似假道，“朱蒂是我的女朋友，恨屋及乌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想要帮她找出幕后的真凶，无非人之常情。”

“但如果是因为这件事，你没有必要特别加入FBI，”她径直否认，很不给面子地反驳，“而且你也不是这种人，她也并不是会把自己愿望寄托在一个男人身上的女人。”

赤井秀一绝不是以爱情至上的人。

“很高兴你对她的评价很高，”赤井秀一道，“遗憾的是对我正好相反。”

樱：“不用客气，你值得。”

赤井秀一：“……”

他有些难以分辨这个女人对他到底是什么态度，说讨厌，到目前为止她的种种表现，并非在刻意推远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反而是在让他被迫靠近。

但如果说喜欢，未免有些太过自信，他从她的身上看不出对他的丝毫好感——尽管同样也看不出什么恶感，对方简直就像一只性格恶劣的猫，在人小心谨慎的时候露出肚皮，一副全然无害的模样，然而在无知者受到蛊惑和诱惑上前的时候，又会亮出锋利的爪尖狠

狠地挠一下。

完全让人难以捉摸。

她继续道，“除非这件事和你自己本身有关系，所以你进入FBI，你能理解朱蒂的痛苦和仇恨，不是因为你天然拥有一颗柔软的心，比别人更加能够共情他人的痛苦，所谓的感同身受大多数时候不过是嘴上说出来的好听话而已，如果真的能感受到，无非是因为相似的经历使然。”

正因为他们都经历过相同的痛苦，所以更加能体会到彼此的处境和执着，能互相谅解，或者说，正是因为相同的境遇，才让两个人的心灵有了更加紧密的联系。

“不过现在看来，这些年你似乎一无所获，还是没有接触到组织的核心，”

她悠悠道，“进度卡在那里……很不甘心吧，赤井先生。”

她的语气并不嘲弄，只是不带情绪的平铺直叙，却更加刺人。

“樱小姐，”赤井秀一慢慢地开口，声音里颇带赞赏的味道，“我现在确实开始相信你是从那个组织里逃出来的了，你的确有这个能力。”他平淡地笑了一声，“不过，樱小姐是不是太过自信了，凭什么我就一定会和你做这个交易？还是说在你眼里，一切感情都是可以作为置换的工具……可惜，我和朱蒂之间的关系，不是其他人随便说几句话就能够动摇的——”

“嘘。”

微凉的手指抵住了他的唇瓣，女人似笑非笑，“秀一君，这话是说给我听，还是……你自己给自己的警告？”她的手指突然间用力，以至于无意间碰触到了他微湿的舌尖，一触即分，上面还是留下了一道淡淡的，拖曳似的水痕。“你在害怕被我动摇吗？”

“……”

长发男人神色冷漠，“无稽之谈。”

她在他的唇珠上轻轻按了按，松开手，对他的冰冷熟视无睹，也全然不在意，“只不过这么好听的话，说给我有什么用呢，你应该说给喜欢听，也愿意当真的人听，现在想听这些话的人又不在这里，又何必多费无谓的口舌？”

“既然你已经先入为主，”赤井秀一没有让步，语气淡淡，“我确实没有必要再多说。”

“你怎么说不重要，你心里怎么想才重要，”樱气定神闲，“只是你心里怎么想没人清楚，你说出来的话就会被人记在心里，所以话还是不要说得太满了，做事总要给自己留一些余地才好，免得出尔反尔得太快，让别人以为赤井先生是个言而无信的家伙。”

赤井秀一尽力避免着自己进入这个女人的言语陷阱圈套。

她说话很有诱导性，尽管他并不觉得自己如对方所言的不堪，心情却还是难以避免地变得有些烦躁起来。

“我想你应该清楚一点，”赤井秀一冷冰冰地提醒道，“你知道的消息越多，对于你来说就越不是一件好事，对朱蒂也一样，除非你申请FBI的证人保护——这是在为你自己的安全着想，如果你想活下去的话。”

樱：“FBI真的是安全的吗？”

赤井秀一：“你什么意思？”

樱平静地扔下了一颗深水-炸

-弹：“不用在意我说的话，

就当是无责任猜测好了，

既然你们能在组织埋下卧底，那么反过来为什么不可以？我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命交付给一个不确定的危险因素？”

赤井秀一沉默了一会儿。

他不确定对方是随口乱说，还是确有其事，但不管是哪一种，都不算毫无根据。

他能保证自己立场的绝对正确性，但是无法保证别人。

“你非我不可。”

女人盯着赤井秀一的脸，再次重复了一遍，“你非我不可，赤井先生。”

赤井秀一：“哦？”

“WecanbebothofGodandthedevil.Sincewe’retryingtoraisethedeadagainstthestreamoftime.”

她的声音很好听，就像是在念剧本一样娓娓道来，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表情，随意地透露出组织的情报。

赤井秀一的心里沉了沉。

如果说刚才还是在怀疑对方故意说些似是而非的话引诱他上当，但现在又不同，他在FBI里待了三年，中间也靠自己的努力接触过来自组织的一些案件，可以确定这个女人手上确实掌握了一定的情报消息。

她的确知道组织的情报，但线人如果是她，这个好消息难免多了几分缺憾。

樱：“组织的boss也好，他们在暗中密谋的计划也好，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那些在世上突然消失的人，你一直都在追寻的真相……我会成为你的钥匙，我的存在本身……就是答案。”

赤井秀一呼吸瞬间错了一瞬。

“要赌一场吗？”女人嘴角勾起弧度，“我相信赤井先生的能力，或许有一天的确可以凭自己的本事调查出你想要的真相，但时间和机会是不会等人的，如果错过我，真相或许就会遥遥无期。”

说完，女人也没有留下等赤井秀一的答案，而是直接转身离开，给对方留下充足的思考空间和时间。

越是聪明的人就越容易多想，他们总是不愿意轻易接受对方给的答案，他们更愿意相信真相总是藏在布满荆棘和坎坷的路后，必须要极富探索和牺牲的勇气，做好付出惨烈代价的心理准备才能够达成所愿，但凡答案不必费吹灰之力就能轻而易举唾手可得，就算那是真相，他们也会充满怀疑，不肯也不敢轻易接受。

这是聪明人的作茧自缚，正好可以利用起来。

她也没打算直接把组织的底透给赤井秀一，一则，透露了对方也不会相信，反而会对她有所怀疑，她不喜欢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也没必要上赶着跑去对红方献忠心，毕竟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最重要的是即便透露也没有用，组织的根早已扎透了整个日本，背后站着的不单单是民间势力，和官方对上，那就不再是单纯的正义邪恶之争，而是政治上的谈判和博弈，在没有足够的证据和把握之前，哪怕赤井秀一真的脑子抽了信

任她也无济于事。

基于种种情况，就没必要做无用功了……

***

公寓。

“帽子，眼镜，口罩，”朱蒂仔细地打量了好几遍自己的劳动成果，相当满意，“放心吧，现在绝对没有任何一个人能看出来是谁。”

虽然待在家里是最安全的，但要是意外真的到来谁也防不住，还是要事先做好预防的准备，要帮樱熟悉适应一下外界的环境，避免突发情况发生后手足无措。

“真的吗？”女人有些不自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庞。

“真的。”朱蒂给自己拉阵营，“秀，你觉得呢？这样是不是和平时的她看上去完全不一样了？”

懵懂，脆弱又天真，足以激起普通人的保护欲。

赤井秀一看着镜子里的女人，谁都想不到，披在她身上的这层洁白无瑕的表象只不过是虚假的外壳而已。

镜子里的女人眼睛缓缓转动，和他对视上，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明明善于玩弄人的真心，就像一个恶劣至极的魔女，却装成了普通人的样子。

“确实判若两人。”赤井秀一意味深长道。

FBI平时的工作不算清闲，难得三个人都有时间，于是一起去街上随便逛逛。

逛了半天两个女人随便找了一家店坐下，赤井秀一去买饮料，朱蒂目光默送着对方的背影离开。

“真的就那么喜欢他吗？”

朱蒂回过神，有些不好意思，“还好……只是习惯了。”

“为什么喜欢他？”

“欸？”金发女人愣了愣，似乎没料到会听见这种问题，不过还是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这种事情很难说清楚吧，好像在不知不觉中就……你别看他看上去很冷淡的样子，实际上他是一个很好也很敏锐的人。”

从烈火炎炎的那一夜过后，她就把过去的事情深埋在心底，所有人——包括父亲在FBI的那些同事长辈都努力照顾她，安慰她，她不想让任何人担心，于是从来不表露出来。

但是那些她不曾说出口的话，不曾表达出来的痛苦，他不需要语言就能理解。

樱：“他的敏锐也许不单单是针对你一个人。”

平心而论，她对朱蒂这个角色的观感还算不错，除了对方陷入爱情的时刻，那时的朱蒂不像一个FBI，反而是一个因为爱情就变的盲目又柔软的小女人。

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她总是忍不住想要搞点小破坏。

朱蒂：“我当然能理解，毕竟这是他的工作需求所在。”

下眼药点到为止就好，过犹不及，赤井秀一正好提这几杯咖啡从外面走进来，于是话题自然而然地中止。

“要继续走走吗？”喝完咖啡之后，精神又恢复不少，朱蒂提出建议。

天气不错，几个人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

不想让樱觉得自己被冷落而失落，朱蒂没有去牵赤井秀一的手，反而和女人并肩同

排。

赤井秀一稍微落后几步，走在两个女人的身后，顺便帮着拎包。

美国的街头景象比起目前沉浸在泡沫危机里的日本情况要好得多，正处在繁荣的发展期，即便不是节假日，人也不少。

“平时我不推荐你到这里来，”

朱蒂道，“这边区域的嘻哈士不少，相对来说也没有那么安全，不过现在没关系，我们这里有好几个人，一般来说还是不会……”

被盯上的。

这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一阵低沉的发动机声呜呜响了起来，从远至近，震耳欲聋。

庞大的机车几乎只有一眨眼的时间就已经到了跟前，速度快得让人还来不及作出反应，樱手里的包就被强行扯走。

皮包的带子本来在她的手腕上缠了一圈，以至于包被抢走的同时，女人也被迫被带着往前跌。

朱蒂：“小心！”

她反应过来想要去把樱拉住，伸出去的手却正好错过那一厘米的距离，只来得及触碰到对方微凉的指尖。

眼看就要摔到地上，从身后伸出的一双手及时揽住了女人的腰。

宽大有力的手掌牢牢扶住了她的腰肢，樱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手腕稳住自己的身体，惊慌失措地抬起眼睛。

赤井秀一也正好看过来。

“没事吧？”

朱蒂忽然觉得有些刺痛。

赤井秀一离樱的距离比自己离樱的距离要更远，就算反应力比她快，如果不是一直盯着，也根本反应不过来。

朱蒂张了张嘴，“……我去追人。”

“她已经走了，”赤井秀一松开手，“不用再装了。”

女人慢悠悠地站直身体，“这么口是心非，真的好吗？”

“你想太多了，这么做只不过是出于职业道德而已，”赤井秀一冷淡道，“保护知情线人的必要性，在你还有价值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