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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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他知道？

克拉拉正想问怎么个知道法，却被莫里亚蒂打断了。

“看来温斯洛那儿准备好了。”莫里亚蒂说，然后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先让这局游戏开始吧。”

克拉拉抿紧嘴唇，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枪口稳稳地对着床上的那位老妇人。

此刻她正张嘴说话，没想到身后莫里亚蒂的手机就开始了“实况转播”。

“下面这个人，是个……骗子……”

苍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听到骗子这个词，莫里亚蒂笑了笑，克拉拉则眼皮一跳，但依旧紧紧锁定那个老妇人，可她的复述结束后，忽然背后出现了好几天没听到的声音。

“你为何这么做？”

低沉好听，冷静自持，几年如一日的淡然。

“我喜欢看着你……”

莫里亚蒂接道：“手舞足蹈。”

“手舞足蹈……”

老妇人随后说道。

克拉拉对身后的一切恍若未闻，只紧紧地盯着瞄准镜。

电话被挂断，克拉拉静静地没说话。

莫里亚蒂也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夏洛克福尔摩斯，真是个绝佳的对手fire……”

他一定也是，克拉拉心想。

“你有没有想念他？”莫里亚蒂和克拉拉搭话。

克拉拉这才说道：“没有。”

“我不信。”

不信的话，你倒是别问啊。克拉拉腹诽，然而莫里亚蒂却没放过她。

“我在考虑怎么帮你去传达你的爱意。”莫里亚蒂再次坐下来，“不用太感谢我。”

“多谢好意，然而不必了，”克拉拉开口和他闲聊起来，“我每天都在传达我的爱意，想来他一定知道的挺多的了。”

莫里亚蒂兴致勃勃地说：“这可不一样，你需要一位好队友，描写还讲究个正面侧面，旁敲侧击或许比你想象中的效果好很多。”

克拉拉哑口无言，只幽幽地说：“莫里亚蒂先生，你确实非常适合为人师表。”

“那我教出的学生，一定能让全世界的‘正义分子’头疼欲裂。”莫里亚蒂沉闷地笑出声。

克拉拉决定换个话题，于是说：“为什么这次选择了这个老人？”

以莫里亚蒂的性格，他临时起意的行为很少，简直像个强迫症，每个环节都必须非常精妙，想必这次挑选一个老人，也是有他的道理。

“问了个好问题。”

莫里亚蒂开口先是表扬她。

克拉拉无声勾起唇角，果然如此。想不到，她也能摸到一些莫里亚蒂的一些行为规律了。

莫里亚蒂说：“这位老太太，并不是什么好人，亲爱的克拉拉。”

“她为何卧病在床，却没有子女照拂？”莫里亚蒂道，“因为她赶走了追求梦想的儿子，和嫁给画家的女儿断绝了关系。”

莫里亚蒂干脆躺在她旁边，看着天边的云彩，继续说：“古板的英国人。”

“瞧瞧她现在的姿态，是不是很难看，”莫里亚蒂说，“苍老、重病缠身，她还有几年活头？然而在这个关卡，却还是拼着一口气，想要活下去。”

“我觉得这样对生命的执着很令人钦佩。”克拉拉忍不住插嘴说道。

“那是以你的世界观来衡量，”莫里亚蒂说，“我查到了一点你的过去，也知道你的求生**有多强烈，所以我也很好奇，你为什么不干脆放弃？”

克拉拉沉默着，莫里亚蒂却自问自答：“噢，或许是因为露易丝爱？你确实对她感情很深——那你说这位老太太，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他继续慢慢说：“没有盼望，病魔缠身，思维迟钝，这样活着有什么意义。”

“容我插一句，教授，”克拉拉费解地问，“人活着一定要有意义吗？那所有婴儿岂不是都不该出生？”

莫里亚蒂叹息：“同学，我得告诉你，我认为人的发展速度太慢了，特别是学习的过程，婴儿——噢，那绝对是让人又爱又恨的东西。”

“人活着如果没有意义，就是浪费资源。”

克拉拉道：“那我时刻都在浪费资源，我的人生直到认识夏洛克之前都是没有意义的。”

“所以你的确喜欢他？”

克拉拉转头看了莫里亚蒂一眼，认真地说：“我爱他，因为他让我发现了所谓活着的意义。”

莫里亚蒂沉默。

克拉拉从未如此坚定：“我为爱他而存在。”

这场谈话算是到此为止，莫里亚蒂不再言语，从书包里拿出一本书，倚在旁边静静地阅读，克拉拉也尽职尽责地盯梢。

现在，她在莫里亚蒂面前算是彻底没有秘密了，她哪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是有些事情不可否认。

于是她只能承认，然而这之后，她觉得自己轻松了许多，甚至有些温暖的笑意。

夏洛克那么冷酷的人居然会让她感到希望？真是奇妙——噢，严格来说，也并非全是他的功劳，福尔摩斯先生只是打开她的视野，然后她就产生了强烈的好奇，想去看看更神奇的事儿。

然后……人总是会对“第一个”产生特别的情愫。

尤其当她发现夏洛克的值得她花整个余生去追逐，永远不必担心他会变化，这给了她莫大的安全感。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总能找到喜欢他的一百种理由，因为他怎么看都是好的。

莫里亚蒂看着克拉拉柔和下来的侧脸，以及嘴边小小的弧度，静静地盯了一会儿，又重新把眼光放在书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莫里亚蒂偶尔会给她带点食物和水，然而距离莫里亚蒂约定的时候已经很近了。

夏洛克依旧没有信息传来。

“他是不是要输了？”莫里亚蒂说道，“可怜的克拉拉，夏洛克还不知道他不仅没救下那个老太太，更没有救下库珀小姐。你恐怕要听我的了，准备干掉那个老太太吧。”

克拉拉抿紧嘴唇，她听话地小幅度活动了一下，僵直的身体慢慢活络起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枪声响起的时间也一点点逼近。

莫里亚蒂说的对，夏洛克如果输了，那么他不仅没有救下老太太，同时也没有救下克拉拉库珀。

她会变回以前的自己。

那么她在乎吗？

当然是在乎的，在乎的不得了，她好不容易找回了是非观，如今因为一枪就要失去它。

从前的杀人如麻，她一点也不怀念，从前的冷酷漠然，她一点也不想变回去。她向往没有杀戮的世界，宁静的，平凡的，会有小磕小绊，会为房租忧心，会有喜欢的人……

冷血的日子活够了，她不想回到从前，一点儿也不想啊！

时间一点点推移。

莫里亚蒂静静地说：“明天早报的标题我都想好了——‘侦探神话之死’。”

“你觉得会不会有更好的标题？”

“……”

“哈哈，你现在是不是很紧——”

“叮铃铃铃……”

一阵急促的铃声响起，莫里亚蒂接起了电话，紧接着，老太太那儿的对话就在身后莫里亚蒂的手机中响起。

“杀人者是女主播家里的男仆，凶器是肉毒素。”

“你好？”

莫里亚蒂撇嘴：“好吧，他又赢了。”

克拉拉猛地松了口气，正要把手撤下来，身后的对话却还在继续。

“告诉我们你在哪儿？”夏洛克的语气难得有些急切。

“他？”老太太似乎听错了，虚弱地说着。

克拉拉的心跳一下加速了。

莫里亚蒂露出无声的笑：“克拉拉，把枪架好。”

不！

“他的声音……很……”

对面的夏洛克更加急切：“不不不！别跟我说他——”

“她说的是温斯洛！不是你！”克拉拉忍不住反驳他，接着她的旁边就多了一个枪子儿，不知道在哪隐秘的狙击手示威般地射来一枪。

“他的声音……”

夏洛克再次强调：“别说了！”

“克拉拉，开枪。”

“可是——”

“三。”

不行！夏洛克好不容易赶上了时间！

“二。”

天哪……

“一。”

老太太继续说：“他的声音……很温柔。”

“砰——”

一枚子弹飞了过去，克拉拉闭上了眼睛。

莫里亚蒂沉默了一会儿，在手机上按下几个键，说道：“温斯洛，那边交给你，恭喜你，你退休了。”

他一边说一边往外走，丝毫不理睬身后趴在地上的克拉拉：“你可是第一个从我手里退休的人，荣幸吧。”

克拉拉身上的狙击·枪的红点已经消失，她脱离了危险。

旁边的狙·击枪和她一起静静地趴着，她偶一抬头，看见对面的温斯洛站起身，和一个女性握了握手，接着温斯洛就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那个女性也袅娜着身形离开了，可就在接下来，区区一分钟不到，一声震天的响声响起，轰隆隆的让人害怕，让人战兢。

枪声诚然响起，紧接着的是一层楼的爆炸。

死了好多人。

克拉拉脸色发白，是她害死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