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长到这么大,晚上出去玩的次数屈指可数。
一则大唐宵禁制度严格,虽然李承乾有一定特权,但是晚上外面没什么人,出去也没什么意思。上元节倒是没有宵禁,但每年只有前后三天,
天还没黑,李承乾就带着人往宫外走。
刚走到宫门口,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殿下且等一下!”
李承乾脚步顿住,回头就发现常松匆匆而来,疑惑道:“常叔父怎么来了?阿耶有事找我吗?”
常松快步走到李承乾面前,先是行了礼,平复一下呼吸才道:“圣上听说殿下要出宫,让奴婢问一问殿下,可是要去城中夜游?”
“对呀。”李承乾理所应当地点头,“今天肯定很热闹很好玩,我想出去看看。怎么了?”
常松笑眯眯道:“圣上担心殿下呢,城中虽然没有宵禁,宫门却还是要落锁的,殿下一会儿L能赶回来吗?”
原来是为了这个。
“我只玩一会儿L就回来,如果赶不回来就去找阿翁住一晚上,阿耶不用担心啦。”
李承乾有些心虚,平时李世民极少拘束他,只要带足了护卫,想出宫也由着他去,所以这次自觉做好了安排,也没想起来告诉李世民一声,倒惹得他担心了。
不好意思地说:“常叔父替我跟阿耶说一声,等我回来了再去找他赔礼。”
“诶!”常松脸笑成一朵菊花。
主子父子和睦,他看了心里也高兴。虽然常松觉得李承乾不用赔礼,李世民根本就不会生他的气,回去后还是原原本本把李承乾的话转述给李世民听。
李世民确实不生气——他开始飘了。
难得抓住臭小子的短处!既然他说要赔礼,明天必得让他好好赔!
常松:“……”
李世民得意不过三秒,想到李承乾高高兴兴出去玩,而他不仅不能出宫,还有一大堆奏表要看,明天还要早起上朝,笑容就逐渐消失,伤心地坐到书桌前干活,一边干还一边直叹气。
常松:“……”
有一个情绪丰富的主子真的……
另一边,自觉已经安抚好老父亲的李承乾高高兴兴出宫去,今天街上人的确很多,东市的坊门口更是聚集了大量人,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就等着看到时间不闭市的盛景。
李承乾也想看,从马车里出来,坐在辕座上等着。
终于到了平时闭市的时间,大家屏气凝神等了一会儿L,没有听到闭市钲的声音,西市坊门依旧好好开着,没有官兵来撵他们走,百姓激动地欢呼出声。
李承乾和杜荷也站在马车上高声:“好耶!”
引得旁边的人侧目,一个高状的汉子抬头用目光比划了一下李承乾的高度,又看了一下他脚下的马车,满脸不服气地把抱着他腿嗷嗷叫的儿L子扛到了脖子上。
杜构和苏琛:“……”
李承乾根本没注意到自己被这位胜负欲强烈
的大兄弟挑战了,他从马车上跳下来,兴冲冲举起手:“冲!去玩儿L啦!”
大量人流涌入东市,而东市也和从前不太一样,路上每隔一段就竖起高高的杆子,上面挂着灯笼,将黑夜照得明亮起来。商户门前也挂上了灯笼,家家店铺灯火通明,透过玻璃窗能看到里面热闹的场景。
摆摊卖东西的小摊贩也多了,很多都是附近的百姓,挑着自家地里产的、或者手工制作的货物来卖。从前他们走上许久的路,只能摆上一会儿L摊,可能东西还没卖完就闭市了,不得不再走上很久的夜路回家。
现在东西市不关门,他们就可以多卖一会儿L,明天白天再慢慢回去。住客舍需要花一点钱,但是普通客舍的大通铺并不是很贵,他们卖了东西还可以多赚点钱,算下来还是比较划算的。
灯火如昼,行人如织,一派盛世之景。
李承乾和小伙伴们混迹在人群中,玩得不亦乐乎。
其间还碰上了魏征,当时李承乾左手一串烤羊肉,右手一块香香脆脆的芝麻胡饼,左一口右一口吃得喷香,跟魏征大眼对小眼的时候还以为免不了被训斥一顿,说他失仪之类的。
没想到魏征只是看了他几眼,表情似乎有些隐忍,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只当作没看到他,直接走开了。
李承乾:“?”
他挠挠头,扭头问小伙伴:“魏征是不是被穿越了?”
“穿越是什么意思?”杜荷好奇地问。
李承乾兴致勃勃地跟他说起系统里的各种话本,什么穿越、重生、逆袭之类的,杜荷越听眼睛越亮,央着李承乾给他拿几本看,并且摩拳擦掌地想将这些新奇元素融入到自己的话本里。
“不许胡闹!”杜构眼角微抽,板着脸阻止杜荷的胡思乱想,杜荷写的不是普通话本,更似名人传记,说不定会影响世人对传记主人的印象,可不能胡闹!
杜荷撇撇嘴,不说话了。
杜构又对李承乾道:“魏公不是突然转性了,他今日陪着夫人来的,您没看见吗?”
“看见了啊,怎么了?”李承乾先是不解,然后恍然,“是不是魏夫人管住了魏征,不许他凶我?魏夫人人还怪好的嘞!”
杜构:“……”
见李承乾还眨巴着眼睛等着他的答案,杜构在说和不说之间犹豫了一下,还是老实地回答:“魏公可能是难得与夫人出门游玩,不想多事扫了夫人的兴致,这才放过我们的。”
李承乾:“哦——”
杜构:“……”
看这清澈中带着三分愚蠢四分迷茫的眼神,就知道李承乾没有听懂。
倒是杜荷用胳膊怼了怼李承乾,贼兮兮地打趣:“自从那什么之后,我大哥越来越懂男女这点事儿L了。”
李承乾:“……”
好奇怪,怎么今天怎么多听不懂的话,感觉大家都在加密交流。
他问苏琛:“你听明白了吗?”
苏琛摇摇头,淡定地说:“没有。
”
但他一点也不着急,杜荷那个急性子,不用他们追着问,自己就忍不住抖落出来了。
果然,见李承乾和苏琛对他抛下的钩子反应不大,杜荷有点急了,抓耳挠腮地问:“你们不好奇我说的是什么事吗?”
苏琛:“不好奇,不关心,不想知道。”
杜荷:“……”
“我偏要告诉你们!”杜荷挤到二人中间,挤了挤眼睛道,“你们还记得以前在农庄上,我们开玩笑让陈二姐姐嫁给我大哥吗?后来他们就……唔唔唔!”
杜荷被杜构捂住嘴,后面的话说不出来,但李承乾和苏琛已经明白了,眼睛亮晶晶地看向杜构,充满了八卦的欲望。
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这事居然还有后续啊?
杜构脸色涨红,吱吱唔唔地说:“殿下不要听杜荷胡说,免得坏了陈二姑娘的清誉。”
“哦——”李承乾拖长了音调,这解释……和不打自招有什么区别?
“我居然都没发现!”李承乾抓了一把瓜子,一边磕一边问,“什么时候的事?杜伯父和杜伯母知道吗?陈二娘知道你的心思吗,她是什么意思?”
杜构脸更红了,吱吱唔唔地说:“就是在庄子上……多见了几回,她和其他女子都不一样,所以……此事我没与她说过,但她那般聪慧,想来也猜到了一些,至于她的意思……”
杜构迟疑地说:“……她或许是愿意的。”
李承乾:“或许?”
杜构点点头,不好意思地说:“我觉得她是愿意的,但又不敢确定,不知道是不是自作多情了。”
李承乾一本正经地点头:“暗恋是这样子的。”
众人:“……”
杜荷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李承乾瞪他一眼:“你笑什么?”
“哈哈哈哈!”杜荷干脆不忍了,捂着肚子猖狂大笑,“你连男女之事都不知道,还知道暗恋是怎么回事呢?”
“谁说我不知道男女之事了,我明明就很清楚!”李承乾大声反驳,明明就是大唐的人太迂腐了,接受不了他的思想,还倒打一耙说他无知,好气!
杜荷撇撇嘴:“刚才魏公和魏夫人的事你不是也没看出来?”
“那是、那是因为我没想到那个方向去。”李承乾先是心虚,随后又理直气壮,“你不是也没看出来?”
杜荷:“……”
李承乾抬起下巴得意地哼了一声:“不要觉得在军营学了点荤话就是大人了,你还差得远呢!”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不就是谈恋爱那点事!淘淘才上幼儿L园,都已经有两个女朋友了,他有什么不懂的?
旁观的杜构:“……”所以还要不要问他了?
私心里他还是挺想听一听李承乾的意见,但此事毕竟八字还没一撇,如果李承乾不追问,他也不会主动提起。
幸而李承乾还想听八卦,和杜荷互怼完,就又把注意力挪
回到杜构身上:“所以你现在还不知道陈二娘对你的心思,也没有告诉杜伯父和杜伯母?”
杜构点点头,不知道陈淑慧的心意之前,他不会轻易告诉任何人,免得坏了陈淑慧的闺誉。杜荷会知道是因为他前两天不小心露出了些端倪……是的,杜荷勉强憋了两天就忍不住要告诉李承乾,否则杜构连李承乾也不会告诉。
苏琛啧啧出声,用一种全新的目光打量杜构:“没想到你还是个情种啊?”
陈淑慧混迹于学堂、农庄和官场,早已没有什么闺誉可言,或者说,闺誉这种东西已经束缚不了她。只有笼中鸟雀才要守各种各样的规矩,腾飞的雄鹰只需振翅高飞即可。
杜构不可能不明白这一点,但他还是如此谨慎小心,无非是怕唐突佳人,想要给她最好的罢了。
真是情深意重啊!
李承乾:“啧啧啧!”
苏琛:“啧啧啧!”
杜荷不是很明白大家在啧什么,但不管了:“啧啧啧!”
杜构:“……”
李承乾:“行吧,改天我碰上陈二娘,帮你问问她的心意。”
杜构立时有些紧张:“殿下……”
“知道啦,我不会直接问,免得你们两个下不了台的。”李承乾拍着胸脯保证道。
杜构松了一口气,红着脸低下头,竟然露出几分羞涩:“那就麻烦殿下了。”
“不麻烦不麻烦,我最喜欢看热闹了!不过……”李承乾一手摸下巴,上上下下打量杜构,“你的才华、长相、人品都无可挑剔,家世也比陈家高得多,按理说配陈二娘没有问题,就是到现在还没有一官半职,不知道她会不会嫌弃你。”
杜构脸色一变:“她会嫌弃我吗?”
“有可能吧,女子都希望找一个厉害的夫婿,你官职还比不上她,只靠家世长相这些……不好说啊。”李承乾说。
杜构:“可是我以后会做官的!”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啊?”李承乾同情地看着他,“阿耶还年轻,你想靠我当大官还早着呢!”
杜构:“……”
他现在有点后悔,当初李承乾要给他们授官,当时如果答应了,说不定现在能好办些。
但现在合适的职位都已经有人了,就算李承乾想插一个人进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那我只能勤加努力,明年中了进士就可以授官了。”杜构有些沮丧,五十少进士,考中不是那么容易的。
李承乾若有所思,沉吟道:“或许也可以找点差事给你办一下,虽然不能直接授官,但能让陈二娘看一看你的本事,说不定能有点帮助。”
杜构连忙应了。
几人边说边玩倒是很高兴,只是街上人越来越多,逐渐摩肩接踵,李承乾几人被侍卫们护在中间倒没什么,只是也没法愉快玩耍了。
见侍卫们挡人挡得艰难,李承乾便道:“找个酒肆休息一下吧。”
酒肆倒是不难找,旁边就有一个
规模不小的三层酒肆,侍卫进去问了一下,还有最后一个包间。
包间在三楼,李承乾在侍卫的引领下往楼上走,才走到一半就听到底下有人嚣张的地问:“不是说没有包厢了吗,怎么让他们上去了?”
李承乾立刻竖起了耳朵,脚步也放慢了,若无其事地扭头往后瞄。
看热闹啦!
来人是一富贵郎君,着一身宝蓝圆领袍服,上面见缝插针绣着各种花样,腰间的蹀躞带缀满珠玉,五官倒是长得不错,只是脸上的脂粉有点厚重,插了一脑袋五颜六色的花,看上去像是成精的花圃。
这个花圃精浮夸得很,派头比李承乾还足,李承乾加上伴读四个人,总共才带了五六个侍卫,花圃精一个人就带了十几个,身边还依偎着两位娇艳的女郎,一群人乌泱乌泱堵在大堂。
李承乾:“……他真的觉得这样好看吗?”
苏琛表情一言难尽:“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此刻大堂里,掌柜笑着对花圃精拱拱手:“对不住这位郎君,那几位客人定的是小店最后一间包厢,眼下确实没有了。”
花圃精的小厮倨傲道:“没包间你就想办法,反正我们郎君今天一定要在这里吃饭。”
“这……”掌柜有些为难。
两位女郎中的一个依在花圃精身上娇声抱怨:“郎君,奴家实在走不动了,什么时候能歇歇啊?”
花圃精被美人一催促,顿时觉得面子上过不去,抬起下巴不耐烦地说,“你知道我是谁吗?再拖拖拉拉,砸了你这破店!”
李承乾感慨:“好一个有钱的败家子啊!”
这地段,这规模,这样一家店值不少钱呢,说砸就砸,看来花圃精不是装腔作势,家底是真的丰厚。
想坑!
只是不知他的靠山是谁,能在东市开店的都不是一般人,此人既然敢大放厥词,想必背后的靠山能耐不小。
李承乾问杜构:“你认识他吗?”
杜构摇头:“我没听过这个人。”
杜构是被当成杜家继承人培养的,对各大高门世家的人都有了解,花圃精如此……与众不同,如果他听说过,不可能没有印象。
“没事。”李承乾见杜构似乎有些内疚,拍拍他肩膀安慰道,“按照话本里的套路,他会自报家门的。”
果然,李承乾话音刚落地,底下就传来先前那小厮更为嚣张的声音:“我们家姑爷可是礼部侍郎靳维中,识趣的就赶紧腾出个包间给我们。”
他目光扫过李承乾一行,抬着下巴仿若不经意地说:“我们郎君是讲道理的人,让出包厢的,我们愿意付双倍银子。”
李承乾等人:“……”
小厮见李承乾没有反应,表情甚至有些怪异,不由心生恼怒。
叫他说最好的办法就是这几个人把包厢让给他们,可惜这为首的小孩太不懂事,暗示地这么清楚了都没反应,难道非要他挑明了说吗?
殊不知李承乾等人
根本没听清他后面说了什么,注意力都放在那句“姑爷是礼部侍郎靳维中”上,然后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方才替他们引路的侍卫。
这侍卫叫陈俞,出身一个小世家,如果没记错的话,他有个姑姑就是靳维中的夫人。
杜荷看看花圃精,再看看陈俞,茫然地问:“原来他是你家的人吗?”
杜构无语地说:“你看陈俞像是认识他的吗?”
“不像。”杜荷挠挠头,“是不是旁支啊,陈俞没见过所以不认识?”
“不可能!”杜构断然道,“如果他是陈家旁支,既然身在长安这片地方,怎么可能不认识主家嫡长子?”
这就跟高门大户出来的孩子不认识李承乾一样离谱。
跟见没见过没有关系,就算没资格拜见贵人,长辈也会告诉孩子们他们的长相、性格和特点,甚至会想办法找来画像给他们看,以免日后不小心冲撞了祸累全族。
花圃精若是陈家旁支的人,肯定也少不了受这份教育。
杜荷若有所思:“他这么纨绔,可能根本没记住呢。”
杜构:“……”
“他不是我们家的人,陈家才不会有这样的人!”陈俞咬牙切齿地说,“陈侍郎前几年纳了一门偏房,听说极为宠爱,那偏房娘家本是没落商户,这几年有陈侍郎帮扶又起来了,想来这位就是那偏房的兄弟了。”
众人不由同情起那位靳夫人,如果这是真的,那靳夫人属实有点惨了。
丈夫偏爱妾室也就罢了,妾室的兄弟在外还以靳侍郎的妻弟自居,败坏娘家的名声……
不过看陈俞生气的样子,这靳侍郎和偏房的好日子恐怕要到头啦。
他们这里讨论地热闹,花圃精见他们不接小厮的话,脸“咵”一下掉了下来,不客气地问:“你们是哪家的人,知道我是谁吗?”
李承乾看都不看他,对陈俞道:“我们先上去,这里交给你了。”
陈俞:“是,殿下放心。”
花圃精见李承乾要走,还要指使人去拦,可惜他的人虽多,却只是花拳绣腿,被陈俞三下五除二就撂倒了。
花圃精大惊,色厉内荏道:“你敢动我的人,你知道我是谁吗?”
陈俞冷笑一声:“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说着就一拳冲花圃精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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