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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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凡踏前一步，右手指天，天劫道印对准了雷云，蓝色的戒指闪耀出璀璨的光芒，一束雷霆降至天劫道印上经久不散。从远处望去，尹凡宛如一尊召唤天劫的雷神，好似他的右手挥向那里，天劫就会落在哪里。

所人都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幕，根本无法理解。天劫自古以来就是修真者最为惧怕的东西，许多人一生不敢踏进归墟境并不是因为修为不够，而就是怕着有着无上威严的天劫！

云离却不为所动，看向尹凡的目光并未有什么奇特的变化。紧紧拥有一个天劫就想作为手段，云离还看不上眼，他淡淡说道：“还有一个呢？你不用出来吗？”

尹凡嘿了一声，伸出左手，腿部微微弯曲。以尹凡为中心显现出一个直径四十米的八卦图，图案上光芒闪动，漂浮出七柄剑与一道雷霆。

众人惊骇莫名，不知尹凡到底要做什么。而云离心中格外清楚，他故意将修为一直压在破灵境巅峰时期，上台后就放开拘束，让自己的修为突破都归墟境从而引来天劫，接在再用法宝作用引导，同时唤出八卦玄天剑阵。

可以说，这是尹凡当下最强的一击！

云离瞳孔中倒映着尹凡顶天立地的模样，忽然“哈哈哈”大笑起来，完全不理会就坐在不远处的无凌道与其他几位殿主。他也一步踏出，撑开双手盯着尹凡一字一字道：“我的对手，就该这样了！”

原本空气中就已经涌起了强烈的风，但自云离撑开双手做出举天之势，无尽的狂风瞬间如同游荡的冤枉一般没有规律的肆虐。他闭上双眼，喝到：

“幽阳双煞，现！”

吼！吼！

两声剧烈的吼叫声从云离身体周围响起，一黑一红两道巨大的身影撕裂空间垂直飞进云离的身体。云离双手下调，身子被奇异的力量托举着缓缓漂浮上升空。

红色的怪物虚影罩住了云离的左半身，黑色的怪物虚影罩住了云离的右半身。但不同于两年前，两只怪物的身体里出现了骨骼，手中握着的武器不再如同气体聚集而成，看起来更像实物了。

“合！”

云离大吼了一声，两侧怪物的虚影动了动，嵌在身体里的骨骼迸发出“咔咔”的声音，以云离所在的地方长出一根脊椎，脊椎向两侧长出无数红色的手臂粗的红色光线，捆绑住黑、红怪物的骨骼拉向庞大脊椎。

很快一个半实体化的怪物出现在众人眼前。它至少有三十米高，脸部上、下各有一张面孔，腹部长有无数眼睛，两肩有骨刺挑出，全身皮肤起满褶皱，如同坚硬的铠甲，它背部伸出两团模糊的光，不知是什么东西。

看见这个怪物的出现，非夜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惊愕道：“这、这是……”

无凌道从座位上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师叔，看比试，看比试。”

非夜转过头看向无凌道，发现他完全没有丝毫惊讶之情。而在座的除了他和无凌道，根本无人知道云离此刻召唤出来的这个怪物到底是谁。

非夜急促说道：“掌门，光一个冥夜天我们就已经够呛了，还掺和一个魔夜天的事，我们……”

无凌道忽然脸色一肃，看向这位比自己辈分还高了一辈的蓬莱师叔。非夜一怔，叹了口气，只得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无奈的摇了摇头，神情严肃的看向包裹住云离的巨大怪物。

其余四人此时似乎却当做刚才非夜的事情没有发生一般，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只是看着台上的情况进展。

云离睁开了眼睛，怪物也睁开了眼睛，腹部上无数眼睛翻动间发出嗜血的光芒。云离大声说道：

“来吧，让我看看你的最强一击，究竟有多强！”

尹凡双眼凝聚着光芒，左手一握，玄天八卦剑阵内顿时起了雾气，遮挡了所有人的目光中。雾气中雷声滚滚，爆炸连连，剑光飞舞。

云离顶着玄天八卦剑阵的所有攻击，在雾气中向前方那个时隐时现的人影，一步一步固执的走去。召唤凝聚而成的怪物虽然只是半个实体，但此刻身上也是血流如注，满是伤痕。

“看看加上你的玄天八卦剑阵，究竟能不能打败我！我要看看，你是否能够成为战胜我一生的人！”

“哈哈哈……”尹凡举着雷霆大笑起来，“云离，我一生都必定是你的，战胜者！”

尹凡再次踏出一步跃至高空，沉声道：“第二煞，地煞，开！”

鲜红的光芒从尹凡背部喷涌而出，那对巨大的血红色光羽再次出现，身体中扩散出的半米宽血红色光芒让他在浓烈的雾气中成为一个红色模糊光团。

尹凡额头闪现出两枚玉片，露出异常狰狞的面容。他的左手再次高高举起，从左上角划向向右下角。玄天八卦剑阵发出刺耳的嗡鸣的声，就连在一百米以外的观战者听到这个声音都显得极度疼苦。

无凌道见状一挥手，一直被他握在手里的八卦图飞出，一黑一白两道光芒围绕着尹凡的玄天八卦剑阵旋转，传到其他蓬莱弟子耳朵里的刺耳嗡鸣声瞬间减弱了许多。

玄天八卦剑阵中，云离略微吃惊的看着尹凡发生的变化，完全没有想到尹凡竟然还有这么一手。他控制着怪物的身体加快步伐，逐渐变成奔跑，他脸上也露出狰狞神色，口中怒喝道：“尹凡！”

尹凡无声狂笑，在高空之中扇动翅膀，携带着与天劫相接的雷霆，直飞云离。看着展翅飞来的尹凡，云离全身一震，脚下用力挥舞双剑跃上空中，劈向尹凡。

两个人的身影，相遇了。

轰隆一声巨响，巨大的天蓝色冲击光环从玄天八卦剑阵中间扩散开，冲击波宛如毁天灭地的暴风，将所有能看见的东西全部掀飞，如若不是无凌道事先阻止，在场的蓬莱弟子毫不怀疑这个冲击波会将他们吹飞。

冲击波也将玄天八卦剑阵的雾气吹散，让心急如燎的蓬莱弟子可以看见一些内景。只是雾气一散，他们便看见从雷云之中降下一道直径半米的紫色雷霆从天而降，将两人包裹。

众人色变。

再次轰隆一声巨响，一号台周围卷起螺旋状的闪电风暴，噼啪作响的同时，雷云中依旧在继续降下紫色雷电。

所有人都沉默了。就连坐在旁边观看比试的灵枢殿殿主公君昊都心存不忍，说道：“掌门，比赛进行到这般，就叫暂停吧。这两名弟子都是如此优秀，何必再争？”

无凌道摇了摇头，道：“如若此时不争，这两个人，以后会争得更厉害啊。”

公君昊一怔，不知他话中意思，但他们几个人坐在这里，也不可能让这两个弟子在比试中丢了性命，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随着上空的雷云越来越弱，闪电风暴的力量也开始减弱，此时在场的人都屏住呼吸，注视着台子上发生的变化。

风暴停了，加持过各种坚硬法术的比赛用的台子已经灰飞烟灭。烟雾中，半透明的白色石板上，显现出两个身影。尹凡与云离相对而视，默然不语，

尹凡的溶血刻印已经消失，云离的幽阳双煞也已不见。

众人惊骇莫名，在这等狂野的战斗之中，两个人竟然还站立着，尹凡竟然还站立着！自云海袭来的风，卷过了广场之中。在所有人凝视的目光中，云离的身躯忽的一动，接着，就这样直挺挺的倒了下去。他的身体眼看快要倒地时，坐在旁边观战的云从然突然身体一动出现在云离下方，将他抱起，看了一眼一动不动的尹凡，一步踏出，带着云离消失在了原地。

依子明神色肃穆，沉吟片刻走上前去，轻声说道：“你胜了。”

尹凡艰难的侧头看了他一眼，身体一晃，向前倒去。依子明正要出手去扶时，一道白衣人影从虚空中走出，将他拥入怀中，仅仅一瞬便消失不见。

依子明一怔，接着闻到残留的一丝清香，恍然大悟，顿时默然。整个广场安静极了，其余四台因为一号台的激烈比拼都安静了下来，面面相觑。

过了一阵，直到无凌道等人离开之后，广场中观看比试的人才哗的一声大声喧闹起来。

简直不敢相信，尹凡竟然将云离打败了！许多人一时间脑子都没有转过这个弯。

“啊……”

“啊……”

突然有许多人惊声尖叫起来，他们今天为了赚点小钱都去詹义那里下了注，几乎把所有真元石都压在尹凡输上。突然想起这个事情，又不得不面临尹凡胜了这种事情。许多人眼前一黑，差点晕死过去。

※※※

尹凡被从湖面吹来的潮湿的风惊醒，他从床上坐起来，环顾周围。一样的竹桌，一样的竹椅，没有什么变化。

是在自己的竹舍里。

正值清晨，鸟儿的鸣叫声欢快的飞过，木灵咕叽咕叽在外面随意乱跳，一如往日的清晨。感受着这份恬淡舒适的感觉，尹凡笑了笑，走下床推开门。

语释心与界灵背对着尹凡坐在院子里的木桌旁，一动不动，不知道在干什么。木灵们围着一个看不清的东西，在原地咕叽咕叽的跳着，不知道在高兴什么。

尹凡走到语释心与界灵身后，笑着打招呼：“早上好。”

语释心和界灵都没有动，依旧坐在那里。尹凡有些奇怪，再次说道：“师傅，灵儿，早上好？”

两人依旧不动。尹凡感到奇怪，拍了拍他们的肩膀。

语释心和界灵的身体一晃，整个身体开始变得柔软，紧接在尹凡惊恐的目光中化为一团肉泥滑落到地上。

“啊！”

尹凡吓的大叫了一声，全身仿佛被冻住。刹那间，只觉得从后颈到两肩、双臂，有电流直击而过。听到他的声音，木灵围了过来。他们竟然长出了嘴巴，嘴巴上满是碎肉和血液。

尹凡艰难的抬头向木灵所在的地方望去，见到白瑶自脖子以下的肉全被啃食光了，只剩一个头部，脸上露出痛苦狰狞的表情。

脚下的一只木灵突然跳起来咬了尹凡一口，将他腿部一大块肉咬掉，紧着在尹凡惊恐的目光中，所有木灵都跳起来啃咬着他的身体。

“啊……”

尹凡感觉自己陷入一个无尽的漩涡，尖叫着睁开了眼睛。他全身流出汗水，大口喘着气息，湖面上的风吹过来，让他感觉到无尽的冷意。

“是做梦吗？”

尹凡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复下来。他看向外面，应该是正午时分，火红的阳关席卷了整个蓬莱。

“凡哥哥，你没事吧？”界灵端着一碗药推开竹门，信步走进来，用极为平淡的表情却说着极为关心的话语。尹凡愣了愣，感觉界灵怪怪的。

尹凡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做了个噩梦。”

界灵面无表情的坐在他床边，用一个白瓷勺子搅汤，她看着汤，淡淡说：“凡哥哥，你跟云离比试，伤了身体，要多喝一点补药才行啊。”

尹凡吐了一口气，不太想说话，点了点头。

界灵面无表情的把白瓷碗递过来，说：“来，都是新鲜的，快喝吧。”

尹凡本能的伸出手去接，可看见碗里的东西，不禁一怔。白瓷碗里盛放着新鲜的血液，鲜红无比。鲜血中，五六个拇指大的婴儿在鲜血中翻滚哭泣。

界灵见他没有接过碗，一边递向他的嘴唇，一边安静的说：“来，喝吧，新鲜的婴儿汤，你喝了，伤就好了。”

尹凡全身颤抖，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界灵将白瓷碗送到他的嘴边，微微倾斜，殷红的血液与仍旧在翻滚的婴儿滑进他的嘴里。接触到那粘稠的血液与柔软的东西，尹凡疯了一般大喊起来。

“啊啊啊啊……”

他一把推开界灵，玄天剑影与血缶符齐齐飞出，四散飞舞，切割着周围的一切。被他推开的界灵站了起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端着剩下一点的血的白瓷碗，一步步的漫步走过来。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界灵脸上开始露出笑，狰狞的笑容，一如他开启溶血刻印时。

“啊!!!!”

尹凡向后退，紧紧靠在屋角，全身颤抖，神志不清，只是重复说着“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周围的一切越来越模糊，逐渐沉入黑暗。但这个世界并没有如同进入夜晚般那么安静，周围响起了无数的声音。他们都是喃喃低语，说着不清的话。不过尹凡感觉的很清楚，这些全部都是怨气。

有多少呢？尹凡不清楚，或许有十万，二十万……不，至少有上百万……

尹凡的身体紧紧蜷缩在一起，动也不敢动。他害怕抬起头，看见不该看的东西。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焦急略带哭腔的声音在呼喊：

“凡哥哥，快醒醒，凡哥哥……”

感受到了。

柔软的触感，温暖的拥抱，熟悉的声音。尹凡身体动了动，犹豫了许久，还是将原本深深埋起来的头抬起来。

周围的一切亮了起来，双眼太模糊了，根本看不见什么东西。有水滴落在他的脸庞上，随后是哭泣的声音。

“凡哥哥，快醒醒啊。灵儿在这里，灵儿在这里啊……”

视野逐渐清晰，模模糊糊的看清了一个人的脸。他伸出手想去触摸，伸到中途又缩了回来。他害怕一触摸，又变成不好的东西。强烈的渴望让他再次伸出手，到中途他又准备收回去时，另一个的手握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下一刻，那个人扑进了自己的怀里，哭泣的声音，清晰的传进耳朵。

尹凡睁开眼睛，看见了。破烂不堪的竹屋，自己蹲在床与竹墙壁相交的角端。她抱着自己，头埋在自己胸膛里，大声的哭泣着。尹凡感觉全身失去了力量，任由她在怀里疼哭着。

尹凡深深的叹了口气，用手抚摸“界灵”的头，苦笑着说：“刚才做了不好的梦，感觉人都快……”

他手中的触感发生了变化。低下头看去时，尹凡整个人再次颤抖起来。她的身体一被他碰到，半天就烂掉了。她仍旧哭泣着，抬起仅剩下半边的脑袋。

是个陌生女人。

她张开嘴，半边脸都裂开，眼睛从眼眶中吐出，环抱住尹凡的右手顺着他的肩膀爬上他的脸，凄凉说道：“命还给我们，求求你，把命还给我们，求求你，求求你……”她的声音越来越急促，越来越狰狞，到了最后她已是用尖叫般的嘶吼声喊道：“还我命来，沧溟！！”

“啊啊啊！”

尹凡再度大声尖叫起来，一把推开怀中那个女人。但那个女人被他触碰，瞬间就化成了一团肉泥散开。紧接着，周围的竹舍坍塌，忘忧湖消失，周围成了一块平整的场地，地面上铺满了深红色的干硬血渍。

一眼望去，全是横躺在地上的尸体，无数的刀、枪、剑、戟插在地上。尹凡神情慌乱的站起来，环顾四周，他想逃离，却走不动。低头望去，死尸抬起头，干瘪的嘴角嚅动着说：“我、我的命，还给我……还我的命，沧溟……”

尹凡心中某一处在往深处沉沦。他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可能，我已经死了吧……

他这样想着，低低的埋着头，一语不发，任由越来越多的死尸爬向他。

突然远处闪烁出一道白光，白光呈一条光带的形式递到了尹凡身前。所有的死尸触碰到那个光带都大叫着躲开，但最终还是被白色的火焰包裹，焚烧殆尽。

尹凡微微抬起头，顺着白色光带看向尽头。

尽头处，一只三尾白狐站在那里，她的目光似乎穿越了千年，最终才落在尹凡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