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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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吗？在黑暗中守护着我，将我带出光明的人啊。

尹凡用手撑着地摇摇晃晃的站起来，顺着白色的光带向前走去。黑暗中狂乱不堪，从远处翻涌而来的是什么他已不管不顾。白狐在黑暗中前行，好似为大海中迷失方向的人指明方向的灯塔。

尹凡感觉自己站在行驶在黑夜中汹涌海面上的幽灵船甲板上，迎着惊涛骇浪，顺着前方灯塔照射出的白色灯光，踏破海浪艰难的靠近远处的海港。一点点的靠近时，前方逐渐显现出巨大的光影。

刺眼白色的光团随着距离缩短，呈现出太阳般的光辉，照亮了周遭一切。三尾白狐站在巨大的光芒中，和白色的光交融在一起。尹凡睁大了眼睛，踏着极快的步伐扑过去，但将将要触碰到狐狸时它已经化为光芒消散了。

他想要发出声音询问它的名字，但嘴巴张了张却只能发出奇怪的单音节。

周围的光芒越来越亮，尹凡的视野被一片纯白渲染。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很轻，如同长了翅膀一样飞向空中。

摆脱了吗？

尹凡心中本能的发出疑问。他的心中犹留着深深的恐慌，前所未有的惧怕不仅不断蚕食着他的内心，更在蚕食着他的灵魂。某种不明物体啃食他灵魂时发出的擦擦声，不停的在耳畔回响着。

光芒更亮了，如同闪耀。尹凡的眼睛被光芒刺的睁不开，不由合上眼睛。

忽然他感觉有人从背后保住了他。

她双臂绕过他的后背环在他的胸前，柔软的胸部压在自己后背上，感觉很舒服。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轻微的呼吸吐出的热浪刺激着他的脖子。

她是谁？

心中闪出这样的疑问时，有几滴水珠落在他的脖颈间。耳畔想起了她带着哽咽发出的请求：“我爱的人啊，请不要忘记我……”

尹凡睁开了眼睛，从床上坐起来。

是深夜，窗外高悬的月亮扩散出清冷的光辉。没有休息的木灵变成了奇怪的白色海星状物体漂浮在湖面玩耍。他侧过头，发现界灵趴在的床畔，右手枕在头低下，左手则紧紧握着尹凡的左手。

“灵儿？”

尹凡柔和的轻声呼唤，不过界灵睡的很沉，从她黑黑的眼圈可以看出来她很累了。他轻手轻脚的从床上下来，把她抱到床上，用被子盖起来。看着那睡得迷迷糊糊的可爱脸庞，尹凡忍不住在她额头亲了一下。

他从房间里走出来。语释心一如既往，连夜间都是坐在那张桌子旁。不是在休息，就是在捣药。尹凡很好奇，语释心用七色莲子做成的药都存到哪里去了？是做什么的呢？

语释心左手放在桌子上斜撑着头，青翠欲滴的玉镯子上挂着的两条红色丝穗倒垂在她手臂旁。她脸上露出略显疲惫的神情，以往鲜红的嘴唇此时变为了普通的红色，不过依旧是那么诱人。

趁着这个机会，尹凡不禁好好打量起自己的师傅来。说来也奇怪，虽然与语释心朝夕相处了四年的时间，却从未有好好端详过语释心。

尹凡心中一动，不知被什么力量推着走到语释心身前半米处，静静的看着她。看着语释心好似后天经过精雕细琢的脸庞，尹凡心中涌起古怪的感觉。她的美不同于界灵那般清丽，显得有些妖娆。但在妖娆时又有着拒人千里之外的高傲，让人无法心生亲近。她的面庞依旧如四年前那般是一张少女的脸，只不过……好熟悉。

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是这般模样。

她虽然闭着眼睛，尹凡却能想象出她明眸含笑时的神情。接着她的笑容逐渐变淡，成为一个大声且放肆哭泣的少女，水遮雾绕地，无法阻挡的媚意在眼角荡漾，小巧的唇角微微翘起，引诱着看向她的人。

尹凡从内心深处涌起一种冲动。

这种冲动来的这样好无厘头，以至于他根本无法阻拦。他看着语释心的眼角，直挺挺的鼻梁，最终落在了那红色小巧的嘴唇上。

尹凡清晰的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它咚咚咚的声音是这样的清晰，甚至过快的速度让他呼吸都变得急促。他鼓起勇气，紧紧咬着牙齿，突然俯下身子，将自己的嘴唇印在了语释心的嘴唇上，闭上了眼睛。

语释心低垂在身侧的右手指动了动，重又归于平静。

感受着那样的柔软，尹凡忽然感觉全身静了下来。多么奇妙的感觉啊，像是美妙的音乐包裹了他的全身，飞在了晴朗的天空中。没有刺伤皮肤的风，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随意的翻动身子。

尹凡感觉有一个轻轻的身影从背后拥抱住他，好似刚才梦中的人。

尹凡移开自己的身子，蹑手蹑脚的向后退了几步，像是犯了错的孩子。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事情，剧烈而汹涌的罪恶感席卷了他的全身。

他最初缓慢的步伐开始加快，然后转身大步走了起来。他的心脏再次剧烈跳动着，他穿越竹林，走上斜坡时又回望了一眼，继续向前走去。

巨大的杉树围绕在小道的两旁，相互遮掩的树枝完全遮挡了月光。这条通往御景峰的小路显得异常黑暗。尹凡突然害怕起来，他突然害怕这也是梦，走进黑暗之中又会出现什么。

这样的念头一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他全身前所未有的颤抖起来。与归墟境第六重的云离战斗时都不曾有过得恐惧席卷了他的全身，他突然转过身子向忘忧居奔跑起来。他奔跑的速度是那样快，以至于跨进忘忧居时不慎踩滑了脚，“噗通”一声身体重重的摔在地上。

似乎被这个声音打扰，语释心撑着头的左手动了动，慢慢的抬起眼睑醒了过来。她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尹凡，脸上露出奇怪的神情，问道：“你在做什么？”

尹凡急忙从地上站起来，一边拍打身上的尘土的同时，一边尴尬的笑着说：“走路不小心，摔了一下。”

语释心无奈的摇了摇头，明明一脸少女的长相，却露出极为老成的神情，轻声说：“你什么时候醒的？”

或许是尹凡感觉到的错觉，语释心的声音此刻听来竟是那样的轻柔，好像情人之间温暖的轻声细语。尹凡忽的想起刚才自己偷偷亲吻语释心的事情，他脸顿时红了起来，捏了捏自己的鼻子来做遮掩，说：“没多久。”

语释心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尹凡身边，用与孩子对话般的语气轻声说：“把手伸出来。”

尹凡怪怪的伸出手。语释心脸上露出认真神情，将右手搭在他的手腕上，丝带状的白色光线从她指尖溢出钻进了他的脉搏处。

语释心忽然抿了一下嘴唇，见到这个画面的尹凡身体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语释心抬头看了他一眼，奇道：“你难道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吗？一惊一乍的。”

尹凡将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般，极力否认。

语释心抽回手，说：“恢复的不错，不过……”她用极为严肃的神情看着尹凡，“第二煞，你不能再用了，至于为什么，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尹凡心脏骤然加速，梦与梦中梦里骇人的景象再次向他扑过来，他不由向后退了一步，脸色发白。他抬头说：“原来是因为溶血刻印的缘故吗？”

语释心略一犹豫，说：“是不是溶血刻印最终导致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但其源头必定与你身体中携带的滔天煞气有关，一旦开启第二层地煞，借助那股力量的同时也相当于打开了侵蚀你身体的大门。”

尹凡苦笑，不知道该怎么样来表达自己的心情了。自从拥有溶血刻印后他就越来越依靠人煞与地煞的力量，如今看来这并不是什么长久之计。甚至他怀疑，就连再次使用“第一煞，人煞”时会不会也出现沉入梦中再也醒不来的情况。

尹凡点头说：“知道了，以后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再用动用溶血刻印。”

语释心说：“这样子的话，你下山去寻找玄天八卦剑阵灵体的事情就迫在眉睫了。你自己所创的玄天八卦剑阵，在有了天劫道印后力量明显增强了许多，相应的会对你的煞气有一定的冲散作用。”

尹凡眉头微皱，说：“天劫道印的获取纯属运气，而且再去寻找七件这样的法宝，有可能吗？……哎呀。”

语释心用手指头狠狠弹了一下他的额头，微怒道：“真笨。让你去找灵体是让你去找与八卦中对应的乾、坤、坎、离、兑、泽、艮、震属性的灵体，意思是由天地灵气形成的物体，又没说一定要法宝！教出你这么个笨徒弟真的羞也把我羞死了。”

尹凡捏了捏鼻子，忽然“啊”的一声，道：“师傅，我睡了几天了？”

“八天了，怎么？”

尹凡神情古怪，问道：“那比试呢？”

语释心瞪了他一眼，双手叉腰，说：“还能怎么样，给你弃权了。”

尹凡挠了挠头，讪讪笑了笑，说：“这样的话，师傅，我什么时候下山去呢？”

语释心忽的沉默了一下，说：“明天早上你就去找无凌道说一声后就去吧。”

尹凡皱眉，欲言又止。

语释心伸出纤细的手“啪”的一下打在他头上，说：“别舍不得你的灵妹妹，一年后天宫会道，你还可以见到的，又不会缺了什么。”她脸上出现暧昧的神情，“而且在天宫你还可以再见到一个，多好呀。”

尹凡干咳一声，说了一句“师傅，我先回房间了”便飞也似的逃离。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语释心忽然抬起头在自己柔软的红色嘴唇上碰了碰，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

尹凡穿过院子，来到走廊推开自己的门走进去，忽的他脑中闪烁出光芒，回头看了一眼竹门。他依稀记得自己走出去时，没有关这个门呀。

尹凡敲了敲自己脑袋，自嘲道：“溶血刻印看来真的要慎用了，连脑子都有些糊涂了。”

走到窗前，界灵蜷缩着身子向里睡着，看不清她的脸庞。

这几天她不会一直守在我的床边上的吧？

一想这个极有可能的事情，尹凡脸上顿时露出宠爱的神情。他将被界灵翻动身体时挪开的被子往上拉了拉，同时把她的手放进被子里。

尹凡坐在床边的那张小凳子上，也学着刚才界灵那般趴在床上，小睡起来。

次日清晨。

“凡哥哥，凡哥哥。”

在温柔的呼喊声与轻微的推搡下，尹凡醒了过来。许是在这几天睡眠的时间里做了太多梦，这次睡下他只感觉是闭了一下眼睛。

界灵露出开心的笑容，双手背在后面，微微斜着头看向她，微笑说：“凡哥哥，早上好。”

尹凡也笑着说：“灵妹妹，早上好。”

界灵笑了笑，然后一边嘴里发出韵律与节奏感极强的音调声说着“当当当当”，一边背着的手拿出个盘子，说：“吃饭吧。”

看着那盘子里就放了一个果子，尹凡苦笑一下，拿起那个果子吞了下去。界灵忽然说：“凡哥哥，可要好好记住这个味道哦。因为在这之后一年的事情你都吃不到了呢。”

尹凡一怔，沉默片刻，说：“灵儿你已经知道了吗？”

界灵点了点头，笑着说：“哎呀，凡哥哥，不要那样子嘛，反正一年以后还会再见面的。”

尹凡强打起精神，说：“恩，一年后会再见面的。”

“好了好了，不要弄成生离死别的样子，真镜姐姐还在外面等。”

界灵放下盘子，拉着他向外面跑去。木灵站成一排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尹凡，一直没有长个子白瑶站在两个木灵上，向两个人招手。

“快点快点，谁先跑到我就奖励这个哦。”

白瑶双手举着一个做工精巧的小袋子，踩在木灵头顶一跳一跳的，完全不理会木灵的抗议。

界灵拉着尹凡跑到白瑶身前，把尹凡向白瑶一推，笑着说：“看，是我的凡哥哥先到的。”

白瑶鼓着嘴巴哼了一声，很不高兴的把小袋子扔到尹凡手里。尹凡看着这个精巧的小袋子，惊奇道：“这是什么东西。”

站在不远处的语释心说道：“储物袋，你就理解成随身携带的仓库好了。”

尹凡看着手里东西半天没反应，几人正奇怪时他忽然蹦出一个“哇！”字，吓了众人一跳。语释心忍不住在他头上啪的一声打了一下，愠怒道：“一惊一乍的，想吓死人不成。”

尹凡捏着鼻子嘿嘿笑了笑，说：“没有见过这么厉害的东西，忍不住感慨了一下。”

语释心瞪了她一眼，忽的想起一件事情，顺手扔过一个装真元石的袋子，说：“下次要再让我知道你赌博你就死定了！”

尹凡笑着接过袋子，说：“小赌怡情，小赌怡情。不碍事。”他眉开眼笑的翻开袋子，看着里面密密麻麻的真元石，笑的合不拢嘴。

那一日在詹义的赌局上，尹凡压得是自己胜。

语释心沉默一下，说：“好了，差不多了，你去无为殿找无凌道吧。”

尹凡点了点头，转身看着界灵。而后者看见他的视线，微笑着说：“凡哥哥，快去吧。”

白瑶也在旁边连连点头说道：“快走吧快走吧。”

尹凡捏了捏鼻子，又对语释心，说：“那师傅，我这就走了。”

语释心翻了个白眼，用手做了个快走的手势，懒得跟他说话。尹凡无奈，这便向外走去。他刚出篱笆三步，忽的转身对几人大声说：“我走了，不要太想我……啊呀……”

尹凡不敢去看语释心拿什么东西砸的自己，掉头跑起来。一路前行，没过多久便到了五为殿。无凌道并没有在大殿里，他站在峭壁边缘，右手依旧如同往常拿着一卷画。

尹凡行礼道：“掌门。”

“来来来。”无凌道伸出手向尹凡招了招，示意他走过去。待尹凡走过去，无凌道用指了指远方，一脸高深的说：“你看到了什么。”

尹凡看去，一脸高深的点了点头，说：“好多云。”

无凌道被呛的干咳一声，怒道：“我哪让你看云了。”

尹凡捏了捏鼻子，一脸无辜，说：“可从这看去只有云啊。”

无凌道无奈的叹了口气，感叹几声“世间眼光高深的人真是少”这样的话，回过头对尹凡说：“师傅说今早便让你下山吧？”

尹凡点了点头。

无凌道说：“别的也不需要注意什么。你一个归墟境下山历练，怎么也是可以横着走了……当然，是在你不惹是生非的情况下。若是来上两三个归墟境联手揍你一个人，估计还是绰绰有余的。而且世间卧虎藏龙，绝对不可掉以轻心。”

尹凡急忙点头称是。

无凌道干咳一声，说：“老台词了，下山历练，若是碰到事情表现的好……”他脸上露出傲气神色，说：“那蓬莱的名字就要给我亮的大一些。”

尹凡低声询问：“掌门，不好怎么办？”

无凌道怒道：“不好就赶紧埋头跑路，你还想亮招牌丢人不成？”

尹凡恍然大悟。

无凌道说道：“你情况特殊，不知什么原因无法御物飞行。我这做掌门的既然是你师兄，也不太好亏待你……”他瞥了一眼尹凡，“师傅没有给你什么法宝吗？”

尹凡冤枉道：“师傅临行前什么也没给我啊。”

无凌道再三挣扎犹豫，掏出一个葫芦、一张地图、一把似乎是用玉石做成的箫，说：“这葫芦乃是你渡海只用，这地图乃是一张海图，可以为你在海上指明方向。这天玉箫……”他眉毛扬了扬，“天玉箫乃是我早年还英俊潇洒时用的，你就拿去用用吧。”

尹凡接过这三样东西，前两样还好说，可这第三件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道：“掌门，这前两件我倒是懂。我可是不会吹箫啊，你送我个天玉箫……”

“你懂什么。”无凌道打断他干咳一声，贼兮兮的向四周瞄了瞄，靠近尹凡弓着身子低声说：“这天玉箫不需要你懂，只管拿嘴巴朝着口吹气，就有已经写好的乐曲自行响起，而且只要一吹动就会发动‘幻思迷音’，让人沉迷，这个时候跑起路来是极其方便的。”

尹凡感觉无凌道一代高人的形象在脑海中崩塌。

无凌道说道：“还有，一年后的天宫会道开始的日期是五月初七，你一定要早几日赶来，千万莫要迟到，知道了吗？”

尹凡点了点头。

无凌道说：“好了，其他与没有什么事情，你这就去吧。”

尹凡捏了捏鼻子，说：“这个，掌门，我这怎么下山啊？不会再走一次无为天梯吧。”

无凌道还真把这事情忘了，别的弟子出入都是飞的，就他一朵奇葩要靠水路！无凌道顿时感觉无法淡定，他忍住古怪的心情，说：“你出无为天梯的地方右转，那里还有一条路，你从那里一直走出头就是最外层的海面，到了那里把我给你的葫芦扔水里，后面的事情，你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尹凡点了点头，向无凌道行了一礼，说：“掌门，那我就去了。”

无凌道提醒道：“千万记住天宫会道五月初七是正式开始的日子，你一定要早点来，千万别迟了！”

尹凡笑着露出两行洁白的闪亮牙齿，说：“请掌门放心，我一定提前到达天宫！”说完大踏步的迈了出去。

直到尹凡走的远了，无凌道忽然一拍脑门，惊道：“忘了告诉这小子天宫在哪了。算了算了，让他自己问去吧。”无凌道摇了摇头，紧紧握着手中画卷，走进无为殿之中。

穿过广场，踏上浮石来到无为天梯出口处的御台，左瞧右望了半天终于在一处悬崖边边上看见了一条极为狭窄陡峭的石梯，眉头一挑。

他走过去看了一眼，这石梯简直就是以笔直的角度落下去的，而且上面布满了青苔，杂草重生，也不知有多少年没人走过了。尹凡无奈的叹了口气，小心翼翼的走上那向下延生的石梯。

走了一阵，尹凡不由转身回望。

白雾缭绕间，隐约中御景峰耸立在云端，看的不是那么真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