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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邓夜菡受了掌刀之伤,伤势之重几乎致死,而后李弃歌以诗词劝慰,她便在那时悟透了生死,其后虽有李忘剑以天山雪莲相救,侥幸得以续命,但无论怎么说,也是个“死”过一次的人了,因而对于死亡一事便不再挂怀。
事实上,李弃歌也算是死过一次的人,只是他当时是横死,哪有时间去参透这些生死玄机?故而今日也无法抵挡魔音的功夫......
四堂医魂馆内,包恕琪悠悠醒转,一睁眼发现自己躺在熟悉的卧房内,强忍着头痛从塌上起身,推门而出。他不通武艺,而且又不像邓夜菡一般不受琴音影响,因此最早昏阙过去,也是众人之中最后一个醒来的。
当时凌霄汉和李弃歌等人气力恢复,颜易伦便提议背着晕厥的人来到这里,只因此处距离太白居并不远,而且药草齐全,又有几位坐堂的郎中,刚好可以为众人抓药调理。而公孙熙竹姐妹,却返回水月坞中,想请公孙大娘过来为众人医治内伤。
众人此刻均在“冬藏堂”内歇息,李弃歌见大家都安顿下来,这才郑重其事的向那灰衣文士跪了下去。那文士连忙搀扶,口中说道:“你这后生,这是作甚?快起来!”
“前辈与我等有救命之恩,理当受此大礼!”说完,不停那文士劝阻,固执的磕了三个头,起身说道:“倘若您单单是救了晚辈一人的性命,晚辈也未必会磕头以谢。但是前辈还救了我这几位兄弟的性命,那晚辈给您磕几个头,又有什么打紧?”
正说话间,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乃是公孙大娘带着两位弟子匆匆赶到,循着声音来到此间,神色颇为关切。
公孙大娘刚一进门,正与那灰衣文士四目相对,公孙大娘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笑道:“徒弟和我说有位前辈使琵琶救了他们,我便猜到是你了……”
“见过公孙前辈。”荆天留上前施礼道,“前辈与家师是旧相识么?”
“你是他的徒弟?”公孙大娘道,“那你为何还抵挡不住大梵天宗的魔音?”
“晚辈......”荆天留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那灰衣文士上前解释道:“我只传了他暗器,没传他‘琵琶手’和‘无声心诀’。”
“哪有收徒弟不传心法的?难怪他今日受此重创!”公孙大年柳眉一挑说道,
“说到底,还是你这个作师父的不尽心。”
“前辈,您可错怪家师了。”荆天留连忙说道,“咳咳......非是家师不传我心法,而是晚辈无法修炼内功……”当下便将自己的天生顽疾说了出来。
公孙大娘听后叹气道:“没想到,你倒是个可怜的后生……”
“咳咳……前辈,”荆天留笑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若是晚辈天生有丹田,也未必会强过今日。”
李弃歌站在一旁听了好久,实在按捺不住,出言问道:“你们说了这么多,听的人耳朵都生茧子了,晚辈只想知道这位救命恩人到底是谁!”
“你不识得他?”公孙大娘问道,“他与你师父也是故交,我还道他是为了寻你,特意赶到那里的呢。”
“那你可想错了,王某当时正在楼上阅读经书,也是偶然听见了那妖女的琴声,这才出手的。”灰衣文士说道,“对了!那妖女现在还躺在后面卧房里,似乎是受了极重的内伤。”
“前辈姓王?”李弃歌问道,“不知名讳是……”
公孙大年抢着说道:“这人姓王,单名一个‘维’,字摩诘。你师父他们称他为‘摩诘居士’。”
随后转头又对王维说道:“这小子出身风雨镇李家,父亲是李望北,师父是李青莲。”
“李青莲……”王维重复了一遍,随后猛然提高了音调,喜道:“你是太白兄的传人?”
李弃歌已经没工夫去回答他了,这几天接二连三的见到盛唐的传奇人物,已经让他应接不暇了,此时他只是上下打量着王维,想把这位后世所称的“诗佛”看仔细些。
若要在李唐诗坛里寻一个多才多艺的人出来,那“诗佛”王维一定是首屈一指。世人称李白为“天才”,因他行事放浪形骸,诗文多是大气瑰丽,似乎是他从天上摘下的文句;杜甫乃是“地才”,一生忧国忧民,所作的诗文均是扎根在民间土壤中。
与“李杜”相比,王维则是“人才”,他不仅擅写诗文,而且写得一手好书法,会作画,篆刻也是一绝。更难得的是,他精通音律,更曾因为音律造诣高,而被当时的公主看中,举荐入朝。
如今是天宝十年,王维在长安南蓝田山的山麓修建了一处小楼,过着半官半隐的生活,同时潜心礼佛,修身养性。今日他因为怀念故友,想起曾与李白等人在太白楼吟诗作对的日子,便来此小坐片刻,哪知道阴差阳错的,反而救了李弃歌等人。
李弃歌看着王维,忽然想起一事,扭头问荆天留道:“不对啊!荆兄弟,你可从没跟我说过你师父是摩诘前辈,而且你师徒二人相距甚远,又是如何相识的?”
荆天留笑道:“师父他不许我和他人提起,荆某自然也不愿透露。不过那日邓无期大哥曾识出了我的武功路数,我还以为他对你提起过了呢……”
这王维与荆天留的师徒之谊,只怕要从荆天留的出身开始说起了。
武隆镖局乃是荆天留的父亲一手支撑而起的,到荆天留出生那年,这个镖局已颇具规模了。但是在此之前,他爹荆武隆也是过着刀头上舔血的日子。
那一日荆武隆受人之托,运送一趟镖银到长安。路上经历了数次山贼的袭击,手下镖师也死了将近一半。荆武隆等人行至距长安不远的蒲州时,遇上了一个身无分文的书生。
荆武隆素来敬重读书人,便接济了那书生几两银子,打听之下才知道,那书生也要前往长安,他便让书生跟着镖局众人,一路照应着他。哪知这书生不是旁人,正是王维的亲生弟弟王缙。
此后的事情便很容易猜到了……王缙功成名就之后,请自家兄长与自己同往武隆镖局。二人来到河南道当日,恰逢镖局大排筵席,庆祝荆天留的三岁生辰。
当时王维见这娃娃生的可爱,但看上去脸色苍白,似乎中气不足。询问之下,得知荆天留患有顽疾,心中不忍,便应允了荆武隆的要求,日后传授给荆天留打熬气力以及暗器上的功夫,只盼这孩子习了武艺,可以平安的活着。
如此这般,才有了今日的“阎王君子”……
这时,刚刚醒转的包恕琪,摇摇晃晃的来到冬藏堂,见众人都平安无事,便扶着门说道:“大家都在啊!不知是怎么回事?我当时听了那琴声,头痛难忍,跟着就是眼前一黑!”
“来的正好!”王维说道,“小娃娃,你是这医馆的主人么?”
“呃……是啊!”包恕琪不知道王维是何人,但见到荆天留和李弃歌等人站在下首,对他恭敬地执晚辈之礼,便也老老实实的回答道,“是我从家父那儿继承下来的。”
“那你的医术一定不错了?”
“这……晚辈对自己的医术还算有些信心。”
“那就好,你随我来!”王维说完,拉着包恕琪往后堂卧房走去,李弃歌等人互相看了看,也快步跟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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