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衣饮食,这都是百姓们生活中的大事。领棉花的诱惑力可想而知。
得了准信以后,大伙连今日的东西都顾不上拿了,三三两两凑在一起。你一句,我一条,要把所有任务从头到尾回忆出来,好一点点去做。
钟月恒见状开口道:“其实大家不用刻意去记这些。等会儿每个人都能领到一张纸,也就是任务清单,我刚说过的都在上面写着呢。后面你们每完成一项任务,我们就会在上面盖一个戳,然后就能领到棉花了。”
这任务单是用小雕版印的,盖戳的章子也是专门请人定制的。盖章是为了防人造假钻空子,毕竟世上总不乏拥有小聪明的人。
盖在纸上是小小的一个图案,纹理很细腻,画的是方仙儿的法柜缩小版。
虽然,如今方仙儿的法柜已变成了气派的法庙,但它对于村人们有很特别的意义。
说起这个,她们最近还做了几面军旗。
红底薄布镶着金边,底部淡色的花纹也是无数个方柜的小图腾相连,中央绣着一个龙飞凤舞的巨型“方”字,旗帜的形状也是长方形,迎风飞舞时像是红色的波浪。
做出成品后,大伙还拿去给方仙儿看过。
方仙儿当时先说了两个字的评语:“……很方。”
然后又笑着说做得很好,它非常喜欢。
得到了认可,大伙都觉得很高兴,插了两面旗在法庙门口。最近练兵时也把旗帜挥起来了,效果还不错,让她们方君的队伍充满威势。
杂七杂八的事暂且不提,再说回此刻。
得知可以领到单子,百姓们也不再交头接耳,重新认真排起队来。
“这单子很重要,千万不能丢了,否则补办起来是件很麻烦的事,可能会影响到你们领棉花。”
每发一个人,钟月恒她们就会在任务单上写下对方的名字,然后叮嘱一句。
叮嘱归叮嘱,她们并不会完全信任百姓的保管能力。
没有意外哪能叫生活呢。不管再怎么注意,大概率还是会有人弄丢、弄坏东西的。到时候哭着找过来,她们总不能不管吧。
所以,私底下她们仍会做些详细的记录,为后面的补发单据做足准备。
任务单陆续发到了百姓的手中。
明明做了一天活,可在拿到单子后,大家看着都是一派活力十足的模样。
秋娘见状忍不住感慨道:“看来人还是得有详实的目标,清楚自己要做什么,才会有精气神。”
最近秋娘也忙得很,难得有空过来这边一次。
前段时间,她把城里几家医馆里的郎中组织起来了,给所有百姓义诊。有病没病的都能过来看看,万一查出问题也能早早治疗。
除此之外,秋娘还找了一些妇人做专门的培训,教授医药、护理与妇科知识,想培养一支专门的医护队。
这样不仅方便县里的女人们瞧病,等彻底养出来后,还能服务女军。
郎中和医护队的待遇都很好,不仅有补贴领,还能额外学到一些医护知识。
当时,来报名医护队的女人们都快打破头了。
最后选了好些有相关经验的人,像是当过稳婆的,还有些伺候过病人的,这样也好快点投入工作中。
县城各方面都在慢慢完善着。
暖棉计划才刚启动不久,弹棉花用的木器就也很快做了出来。
木器已经到位,又得挑一批专门弹棉花的人进行培训。
这下,枣儿她们隐隐感觉到,要做的事情太多,活量太大,用人似乎又有些紧巴了。
“方仙儿说的发展,真不是件轻松的事。我以前总觉得县城里人很多,一眼过去都望不到头。如今竟认为这几千号人也是个小数目了。”在县衙办公的枣儿,一边忙碌一边感慨道。
其他人都去外面做事了,眼下这里只有钟肆在一旁整资料。
他闻言接话道:“可能是因为咱们现在各方面才起步,什么都要做。动辄又是几千人的量,添置起来就很繁琐。”
“等到后面或许就会好些。不过,咱们下一步该往哪走?提前也该谋划起来了。”
她们肯定不会一直蜗居于县城。
如今城中也有了不少动作,不可能永远偷偷摸摸过日子。
扩大地盘是必须的,但也得规划出一条最平稳的路。
枣儿点了下头:“其实我这两天也在想这些事。兴和县的情况可遇不可求,北地虽然偏远,可剩下的城池,包括临近的县城都不能莽撞出击。需要等到好的契机,谋定而后动。”
否则就很容易打草惊蛇。
当今虽然放养北地,但对这种事估计还是很敏锐的。没看奉王都没敢搞出太大的动作吗?
都是暗搓搓地活动。
钟肆叹了口气:“的确,眼下也只有等了,我们得把眼睛放亮些,盯好四周的动向。”
“二山叔近来在研究火铳。后面的日子里,我们只要小心谨慎些,低调行事,做好充足的准备。到时就能厚积薄发,一鼓作气走出家门。”
枣儿思索片刻道:“其实,我最近还有一些模糊的想法,比较大胆……”
大胆?
钟肆立刻道:“小的洗耳恭听。”
枣儿便说:“之前看春晚时,节目里出现过一辆自行车。当时方仙儿说,骑车需要很多条件,比如说特殊的材料,再比如平整的路。”
“如今,咱们城中的水泥路已经铺得差不多了,平滑无比。耐用的不锈钢也有了,用来做车的配件不成问题,只还差一样关键的东西。”
钟肆很快反应过来:“你是说,橡胶草?”
他心知枣儿说起这个,肯定不是单纯想做自行车。
“莫非你对边城有些想法?”
此话一出,虽说做了心理准备,但钟肆仍心惊于枣儿的大胆。
枣儿点头。
和钟肆说话是件很轻松
的事。
橡胶草只在边疆地域有。
边域那边不仅有鞑靼,还有回纥。这两族在前朝时曾被打得元气大伤,一直在修生养息,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什么大动静,只有一些小摩擦。
本朝内乱又自顾不暇,而且都城在南边,对于北地边城的守备就也松懈下来。
反倒是在南北交界之地,守卫得格外严密。
那些人或许会注意到北地的异动,但再远的草原、边域,他们能看到的就很有限了。
这也多了一些可以钻的空子。
钟肆迟疑地问:“你是想直接打服外族,然后靠他们的力量一路南攻吗?”
虽说外族饶勇善战,但他们这边装备精良,又有方仙儿的阵法、火器之类。再加上敌明我暗,找机会打个措手不及的话,胜算竟也很大。
枣儿却摇了摇头,说:“春晚上有首歌名叫《吉祥三宝》。一开始咱们都以为,那是方仙儿那边独有的语言。直到木其尔来了,才说那是鞑靼那边的话,因此她也说,方仙儿就是她们信仰的长生天。”
“方仙儿说过,在她们那边,并不分什么外族内族的神仙,所有存在都是神州大地的一部分,亲如一体。”
“它还说,就算没有它的到来,千百年之后,在咱们这里,相连的土地上也不会再有内外族之分。我想,这也是大同的一种体现。”
“若是带着这样的想法去看问题,就会发现许多事都是可以调和的,并非一个死结。”
“鞑靼也会有木其尔姐弟这样善良单纯的孩子,有像失去孩子的父母,还有吃不到饭饿死的平民。在这种时刻,我们的处境并没什么不同。”
“从前我听你讲学问时说过一句话,欲攘外者必先安内。可倘若那里本就不是外呢?”
“我想,草原或许就像兴和县一样,蛀虫只占少数而已。”
“我一直谨记着,拳头只是我们实现大同理想的工具,我也从未想过要打服什么人。”
“对于那片草原,我也只是单纯想要拔掉藏在柔软草地里的尖刺,再给青草浇水施肥,待它们长到茂密青翠后,就可以安心地躺在草地上睡觉了。”
“我也希望将来能让他们心甘情愿地帮助我们,就像帮助自己的亲人一样。”
话音落下,钟肆定定看着枣儿,许久都说不出话。
又过了一会儿,他才道:“……枣主事,你以前用打趣的语气说过,最懂方仙儿的人是你,眼下看来的确如此。”
枣儿这样的想法,并不是读书足够多就能想出来的。
像他自己之前就没考虑过这些。
钟肆真诚道:“以前你总唤我夫子,日后就要变了,你才是我的夫子。”
枣儿失笑:“我可担不起。刚说的那些,目前都只是存在脑中的想法。真要去做,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我只是觉得,一直被动地等待机遇,心里很没底,总想再主动做些什么。”
“不好惊动南地的话,就只能从
更远的地方入手了。()”
钟肆觉得这个方向可行,他都觉得惊讶了,想来南边的人会更意料不到吧。
“当务之急,还是得先摸清那边的具体情况再说。?()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大致有了方向,枣儿很快通知到其他人那里。
之前说要组的商队可以建起来了,就从富户们手中借力,年后正好借着橡胶草的名头去边疆一探。
这样的话,还是得让铁柱带队。看来他得提前离开韦家的商队了。
好在如今铁柱也长成了比较可靠的模样,走南再闯北应当不成问题……
被人念叨的铁柱已经在县令府上住了三日。
虽说住的是客房,可布置什么的都很舒适。
他又不是个忐忑的性子,每天都睡得很安心。醒来之后总是神采奕奕,让县令府上的家丁们啧啧称奇,直说这是个心大的好小子。
喝过他提供的煎药后,成安县令的情况大好。
这天终于能接见铁柱与韦十八。
会见的地点依然是书房。
之前铁柱一直在门外待着,这次终于能走进来一探究竟。
一进门,铁柱先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熏香。
再看书房的布置,简洁朴素又干净。
屋内摆着一案几,一木椅,一卧榻,一立填满书的架格,还有两张从别处搬来的客椅。
这便是全部的摆设。
款式都很低调,木制品用料也平平无奇,看起来并无奢靡的痕迹。
代县令引着他们坐下,叫人端了茶来,尔后温和一笑,又用帕子掩唇跟了两声咳嗽,然后才开口道:“多亏有你们带来的奇方,我才能恢复得这样快,否则还不知要耽误多少事情。”
韦十八赶忙道:“这城中的确是一刻也离不得大人。大人吉人天相,本就没有大碍,就是没了我们的方子,想来也会很快恢复的。”
县令笑了:“你倒是很会说话。”
说完又惆怅地转开话题:“那日看了你们带过来的木雕戏,体会到其中的种种不幸,我却忽然觉得很庆幸。至少在奉城的这片土地上,像那样苦痛的遭遇很少,乱子也不多。比起别处,我们过得很好了。”
听到这话,铁柱忍不住捻了捻手指。
奉城苦痛的遭遇少吗?
他记得,木其尔好像就是被拐到这边来的吧……还有之前摸进山里的那几个歹人,也都是从这里过去的。
不过,看县令的神情,他应该是真心这么想。
虽说县令对真实情况的把控成迷,但能从木戏中察觉到百姓的苦处,他至少是有几分做事的心思。
县令还说,这里的人比别处过得好,倒也不算错。奉城这边总体治理是比他们所在的岩城好多了。
铁柱思索片刻,忽然觉得县令似乎还有深意。
专门给他们点出奉城与别处的差别,这话真的很大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