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六艺

这是谢拾第一次主动推开「学海」的大门,上一回随机钓出的《高等数学（上）》着实给他带来不小的心理阴影，按他原本的想法，或许一辈子都不会推开这扇门。

如今,为实现全家扫盲的目标，走出“修齐治平”的第一步，谢拾只好选择“真香”。

“唉，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

学着曾在梦境中听过的句子，如此深沉感叹一番,小家伙一步跨入学海大门,背影看上去充满“一去不复回”的壮烈。

既然答应了大伯,就要说到做到！

门扉洞开的瞬间,无垠汪洋在眼前涌动，清澈的浪花之中,有淡淡的金光在闪烁。

那是象征知识的一尾尾小鱼。

［宿主,是否定向垂钓农学相关知识？］胖狸猫主动上线,它毛茸茸的尾巴高高翘起，［投入学分越多,收获越大哦。正好宿主还有20学分余额，建议全部投入。］

呜呜呜好容易攒的二十个学分，两张虚拟放映厅的门票这就没了……谢拾皱着小脸,心痛不已,却只能一咬牙一跺脚：

“就、就按你说的办。”

哗……

话音方才落下，象征二十学分的能量光团在胖狸猫头顶上亮起,宛如聚起一团燃烧的银色小火花，紧接着，胖狸猫的尾巴骤然拉长,倏然向深不见底的学海中探去。

一秒、两秒、三秒……十秒钟过去，那一团燃烧的银色小火花逐渐暗淡、熄灭，一条毛茸茸的尾巴终于破水而出，最末端的尾巴尖上，正钓着一条金灿灿的小鱼。

小鱼破空划过，落在谢拾张开的手心里。一回生二回熟，谢拾熟练地低下头，看向出现在手中的书册——《齐民要术·残》。

翻开目录，发现这确实是一本符合要求的农书，大概是所氪学分不够，农书并不齐全，只有第一卷，也就是《耕田》、《收地》、《种谷》的内容。

嗯，足够大伯从认字开始学上好一段时间了！谢拾收下农书残卷，心满意足。

第二天，收到农书的谢木也很满意，哪怕代价是闲暇之时要随两个女儿学习识字。

见状，谢拾得意地勾起了嘴角。

好耶！距离修行有成又进一步！

有了谢木身上的成功经验，谢拾心中大定，他的目光悄悄落到家中其他人身上。

不就是投其所好吗？这个简单。只要拿捏住家里每个人的喜好，不愁他们不入套！

——光明的前途就在前方！

考虑到正是农忙时分，家里人很难有空闲，小家伙倒也不急着将他们统统拉入坑。最重要的是，他的学分已经告罄。没有学分，又如何利用「学海」投其所好？

因此，当务之急是努力赚学分。

从前谢拾赚的学分都给他消费在虚拟放映厅，如今除了虚拟放映厅的消费，还多了学海这头吞金兽，本就不富裕的小家伙雪上加霜，不得不加倍用功赚取更多学分。

反映到师兄们眼中，便是小师弟愈加丧心病狂，又卷上一层楼，简直不给旁人留活路。偏偏徐夫子还总拿小师弟激励一众弟子，都是小孩子，谁愿意轻易认输服软？

落后老远的方、吴二人不得不咬牙奋起直追，进度相差不远的王临亦是埋头追赶。

赵自新与徐守文尽管先一步开始学四书，可小师弟步步逼近的脚步声亦带给二人极大的压力，似乎只要放松片刻，他们就会被身后的小师弟头也不回地超越。

哪怕生性惫懒的徐守文，都被徐夫子一句话刺激得炸毛：

“……你也不想将来小师弟都考上童生时，你却连四书五经都没学明白吧？”

不想！当然不想！！

说好了要罩着小师弟，要是被小师弟远远超越，做师兄的还有什么脸面说大话？

所有人就此被谢拾卷得飞起。

学堂气氛火热，人人力争上游。

秋冬昼短，春夏昼长。新学年私塾的课时相较于秋冬之际要多出一个时辰，也就是早学与午学各自两个时辰，共四个时辰。

在徐夫子的安排之下，早学的两个时辰，弟子们学习四书，即《大学》、《论语》、《孟子》、《中庸》这四本儒家经典。

午学第一个时辰，或习经史、或习历算、或习诗词声韵……轮流反复，日复一日。

午学第二个时辰，本该学君子六艺，即礼、乐、射、御、书、数。奈何千年以降，君子六艺早已不再受读书人重视。许多读书人只知皓首穷经，到头来手无缚鸡之力。即便各地书院都设有相关课程，相较于射、御之流，学子们无疑更中意琴棋书画。

相较于书院，私塾条件明显不足。且家境贫寒的学子念书已是不易，既无名师也无闲暇，琴棋书画精通其一便很是不错了。唯有书香门第才会从小培养那么多才艺。

徐夫子主要精通棋术，书法其次，自然教不了学生其他东西。至于射御之术，徐夫子对射术一窍不通，私塾亦无马车可习御车之术，村里倒是有牛车——倘若驾牛车也算御术，谢拾倒是很有兴趣学一学。

当谢拾兴冲冲地提出这个建议，学堂一片哑然，徐夫子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他觉得自己那句“得此佳徒，夫复何求”说得太早了，这不省心的小弟子哪里像是佳徒，分明是千里挑一的“小机灵鬼”。

偏偏谢拾振振有词：“君子六艺，岂可不学？没有条件，咱们创造条件就是了。”

“况且，夫子曾言科举考试劳心且劳力。成天枯坐室中，如何能有强健体魄？”

不得不说，这话说服了徐夫子。不仅是弟子们，将来出孝后他亦要去考乡试。为着大家身体着想，户外运动确实少不了。

不过，驾牛车就算了吧，徐夫子有更好的主意——他决定辟个菜园子，时不时带弟子们下地干活，所得的蔬菜都用于私塾的饭堂。

越想越觉得此事甚好，徐夫子很是满意：“自给自足强身养性，就这般定了。”

“？”这下轮到谢拾打出问号了。

师生二人一来一回，已是尘埃落定。来不及反对的徐守文等人更是：“？？？”

……哪家学堂户外活动是种菜啊！

却也不好怪小师弟擅自开启话题，启发了夫子思路，毕竟他们也对御牛车怪感兴趣的。师兄弟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得唉声叹气地应了。

徐夫子说做就做，当天就带着几名弟子清理杂草，在自家院子里辟了一方菜地出来。

考虑到弟子中年纪最大的都不到十岁，主要动手出力的自然是徐夫子。谢拾年纪最小，像只摇摇摆摆的小鸭子跟在师兄们身后，呼哧呼哧揪杂草，小脸热得通红。

他擦一擦汗，趁机一屁股坐倒，忍不住同系统嘀嘀咕咕，重点强调：“……我还是个五岁的小孩啊！夫子他于心何忍！！”

［就是就是。咱们是来读书的，又不是来学习如何种地的！］胖狸猫气呼呼开口，至少它就很是于心不忍，［要是想学种地，宿主在家跟着大伯学习就尽够了。］

以“家长”自居的系统明显对徐夫子意见极大。

这反倒令谢拾不好意思起来。

他小小声为徐夫子说好话：“其实徐夫子也是为我们好，种种菜也没什么……就是，完全可以既种菜又习御牛车的嘛。”

小家伙仍对“御牛车”念念不忘。

如此绝妙的点子没被采纳多可惜呀。

系统若有所思：［这样啊……］

这天夜里，它就给了谢拾一个惊喜。

虚拟自习室大变样，从逼仄的学堂变成了无边无际的草场，放眼望去，天高云淡，连绵不绝的绿意自眼前一路蔓延到天边。

一只胖狸猫从毛茸茸的草毯下蹿出来：［当当当！虚拟御术小课堂开课啦！］

随着胖狸猫爪子一挥，虚幻的草场上便出现成群结队的牛羊与骏马，甚至还有懒洋洋啃草的毛驴。一时间，牛哞、羊咩、驴吁、马嘶……此起彼伏，连绵不休。

考虑到宿主还是个幼崽，系统变出的这群牛羊马驴甚至都贴心地属于“袖珍版”。

［宿主不是想御牛车吗？别说御牛车，骑牛骑马骑羊骑驴……想骑什么都行哦！］

“！”

谢拾双眼瞬间亮得惊人。

芜湖一声，小家伙冲了出去。

［此外，宿主若是想学琴棋书画乃至射术等诸项技能，也能对虚拟自习室进行相应的调整。系统数据库中储备有相应知识，可以一定程度上指点宿主哦。］

胖狸猫侃侃而谈。

［不过系统只会照本宣科，所以只能指点基础。想深入学习，建议进入书院找名师辅导，或者积攒星徽从梦界寻专业人士。］

胖狸猫像家长一般絮絮叨叨，身边却无人倾听。只有一只小团子在草场上撒着欢。

反正屏蔽了痛觉，不等胖狸猫的专业指导，谢拾气势汹汹冲上去，就是一顿“蛮干”。

历经被驴蹄子蹶倒二十八次，被马尾巴抽打十九次，被牛角顶飞十七次，被羊角撞开十四次，他终于掌握了“初级骑术”。

至少，学会了顺利避开驴蹄子、马尾巴、牛角和羊角，稳稳骑到这群叛逆的“咩咩哞哞吁吁嘶嘶”身上作威作福啦！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这么快就掌握要领，宿主真棒！］胖狸猫很给面子地啪叽啪叽鼓掌，爪子舞出残影。

“那是！我可聪明着呢。”

小家伙高高抬起下巴，那叫一个得意。

·

没过几日，谢拾顺风顺水、无忧无虑的学习生涯突然惨遭重击。

原因出在《大学》上。

直到跟着徐夫子一路学习到《大学》右传之五章，谢拾才发现令他大受打击的真相——

这本无上修行典籍，竟然有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