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8 章 盘算

“听闻阿姐被召入宫,孤在东宫可是翘首以盼。”东宫，太子穆承携太子妃一同热情接待姐姐晋阳公主，面上满是笑容。若非彼此男女之别，只差与姐姐把臂同游。

太子穆承比晋阳公主足足小上五岁,当年晋王府出事后,他是由母亲与姐姐一手带大。

由于生母长期卧病在床,可以说晋阳公主在他心中扮演了母亲与姐姐的双重角色。他对这个姐姐既是敬重,又是爱戴。

落座后，太子穆承便迫不及待地问：“阿姐今日来此,该是带来了好消息罢？上回弟弟的提议,阿姐你可是考虑好了？”

？？？什么好消息？

晋阳公主一怔,旋即反应过来。

前段时间她与弟弟闲话家常时，随口发了两句牢骚,言道想给女儿找个好归宿真不容易,偏偏女儿还甚是不配合，小小年纪已传出离经叛道的名声，上门提亲的人家多是冲着晋阳公主府而来，知人知面不知心，身为老母亲也算是为女儿操碎了心。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晋阳公主前脚倾诉完烦恼,后脚太子就灵机一动有了主意。

“既然如此,何不亲上加亲？”

他当时便对姐姐提议道：“既然阿姐不放心外甥女嫁到别处,不如就嫁回我穆家好了,恒儿年方十四，只比外甥女小三岁，也到了娶妻的年龄，岂不是天作之合？”

太子口中的“恒儿”是他的庶长子穆恒。其人天资才干平平,胜在懂事听话，别的不敢保证，至少将来绝不敢欺负陆采薇。

不仅是因为太子和晋阳公主的压制，更重要的是，陆采薇从前与皇孙公主一般学习时，曾凭借武力值打遍宫中无敌手。包括穆恒在内的一众皇孙都是她的手下败将。

虽则如此，晋阳公主从来不曾将这位大侄子纳入女婿备选，她当时就听得傻眼了。

太子本来只是灵机一动，却越想越妙，见晋阳公主一时沉默，当下担保道：“阿姐放心，外甥女嫁回穆家，孤定会拿他当亲生女儿一般，不让外甥女受半点委屈。”

尽管太子信誓旦旦，晋阳公主都忍不住心动一时，最终她却依旧委婉推拒了此事，理由是女儿被她娇惯坏了，普通大户人家的规矩都守不得，更不用说嫁入皇家了。

见状，太子只好遗憾作罢。

晋阳公主本以为此事已经过去，听太子一问，才知道弟弟心里居然还惦记着这一亲上加亲的提议。一切何尝不是为她着想？

她心下涌起一股暖流。

旁边陪座的太子妃却是大急。

晋阳公主与太子姐弟情深，又是御前红人，太子妃怎么可能愿意看着她唯一的女儿嫁给穆恒，令自己的嫡子受到威胁？

一如现下，深受天子宠爱的晋阳公主是太子的臂助，将来太子荣登大宝，与之姐弟情深的晋阳公主未尝不会是穆恒的臂助！

——必须打消太子的念头！

这班想着，太子妃的目光却落在晋阳公主身上。她心

知后者才是最终决定的关键。

不待太子妃出招，晋阳公主已经果断拒绝：“亲上加亲之事，就不要再提了。采薇的亲事，我已经有了几分盘算……”

说话间，她目光似乎不经意扫过太子妃，果然看到对方眼角眉梢绽放出轻松的笑意。晋阳公主不由得更加坚定了想法。

太子是她的嫡亲弟弟，天生就在一条船上。至于第三代的斗争，她又何必掺和？

见晋阳公主心意已决，太子也不好勉强。他只微微皱了皱眉便舒展开来，叹道：“也罢，恒儿的出身终究低了些，到底委屈了外甥女。只可惜霖儿年岁太小……”

他与太子妃唯一的嫡子穆霖年方七岁，年岁实在相差太大，没办法达成亲上加亲。

庶长子年龄虽然合适，但其母不过是王府婢女出身，思来想去着实配不上外甥女。

“？？？”

太子妃的笑容凝固了一秒。

太子这种把亲生儿子当菜市场的萝卜一般任由外甥女挑选的行为实在让她遭不住。

庶子也就罢了，太子随便贬低，她没意见。穆霖可是她的亲生儿子！身为太子唯一的嫡子，世上女子只有任他挑选的份！

太子对太子妃的心情变化一无所知，同为人母的晋阳公主却察觉到太子妃的不悦。易地而处，她也不愿女儿被人挑挑拣拣。

 知道弟弟爱屋及乌，待外甥女如亲生女儿一般，倒也不必如此替她们拉仇恨罢……她几乎要掩面叹息，嘴上却说道：“其实我已有相中的人选，太子你也知道的。”

“哦？是谁？”

太子穆承瞬间被勾起好奇心，将方才的话题抛到一边。太子妃同样转移了注意力。

晋阳公主一笑，卖了个关子：“今日父皇之所以召我入宫，同样与此人有关。”

她到东宫来可不仅仅只是为了与弟弟话家常。天子对谢拾“栽培得当，可用三代”的高度评价，怎么能不让太子知道呢？这样一位人才，东宫岂有不拉拢的道理？

“新科状元谢拾？”晋阳公主口中吐出的名字令太子只觉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

尽管彼此尚且不曾有过接触，但太子读过他的文章，也见过他在万寿宴上的表现，愿意认可这位新科状元的才华和潜力。只是没想到他居然这般早就开始兑现潜力。

晋阳公主透露的消息令太子颇为惊异，忍不住在心中将谢拾的名字又往上抬了抬。

旁人不知，姐姐为这个家，为他这个弟弟与父母双亲付出多少，穆承心中明了。生母已逝，他们姐弟俩便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人。纵然是天子这个生身之父也不能及。

太子本就是温和的性子，耳根子甚至有些软。如此有好有坏，让他既容易听得进好的建议，也很有可能被心怀叵测者利用。

但太子对晋阳公主百分百信任。其他人可能会有歹意，晋阳公主必然是为他着想。

对晋阳公主劝他拉拢谢拾的建议，太子从善如流，只是：“谢修撰负修书之责

，孤为储君，总不能贸然到翰林院叨扰罢？”

东宫和翰林院之间八竿子都打不着，储君本就不方便明目张胆地结交朝臣，如今太子最熟悉的多是詹师府任职的官员罢了。

而谢拾与太子之间素不相识，更没有结交的契机，太子又如何接触这位状元郎呢？

晋阳公主早有定计，张口就来：“谢修撰才高八斗，名动天下。侄儿如今正是读书的年纪，莫非还有比他更合适的先生？”

太子与太子妃齐齐眼前一亮。

“这个主意好！”太子直到此时依旧不忘初心，还惦记着外甥女的婚事，“一旦谢修撰成了霖儿的先生，孤将外甥女接进宫来见上几回，这桩婚事不就成了吗！”

太子妃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为儿子即将拥有一位好先生而欢喜。

此时她看晋阳公主万分顺眼，连带着也对这桩婚事上了心。

……晋阳公主是太子的嫡亲姐姐，一旦她儿子的先生成了晋阳公主的女婿，怎么就不算“亲上加亲”呢？

太子妃简直迫不及待：“此事且包在妾身身上，殿下若有此心，妾身愿为中人。”

——这牵线红娘，她当定了！

·

谢拾并不知道，宫里的一家人都在打他主意。天子拿他当做三代天选打工人，而东宫里的姐弟俩更是惦记上他的终身大事。

在宫里走过一遭，他的生活一如往昔。可能唯一的变化就是三个月的俸禄没有了。

他甚至还要感谢天子的宽宏大度。

好在谢拾积蓄尚且不算匮乏，支撑得起三个月不领工资白干活。确切的说，史馆卷帙浩繁，哪怕不领工资白干活，能在其中免费翻阅史料本就是一般人没有的好处。

谢拾乐在其中，怡然自得。

时光倏忽而过，转眼已是寒冬腊月。朝廷经过来回拉扯，终于与北虏达成了和议。

边关三处互市地点已经商定，且双方约定以后每年一次大市，每月开放一次小市。

和议既定，元穆一行人即将返回王庭。

采纳谢拾之策的天子准备礼尚往来派出使节团，携大齐天子的国书一同前往草原，顺便负责观察不久后与北虏的首次互市，带着结果回来禀告天子。若是互市效果颇佳则继续，若是出现问题则迅速改进。至于暗中探查草原诸部的任务，自不必多言。

使节团的人选尚未确定。

得知消息的谢拾顿时蠢蠢欲动。

当初游学时，他本就有自西向东、自南向北走一圈的计划，最终目的地便是北地边关。只是祖父突然病重，计划不得不中途夭折。如今看来，实现昔日“梦想”似乎有望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