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土地庙

不一会儿，自行车已经驶上了车流如织的马路，而我的折磨也就此开始！

漫天都飘着青白色的鬼火，它们时隐时现，毫无固定的轨迹。它们不仅会穿透正在行驶的汽车，而且偶尔会径直向我冲过来并且直透我的面门，所以我不自觉地左右晃动身子以躲避这些鬼玩意儿，这种晃动也带动着尹大夫的自行车左右晃动，他无奈地告诉我，不要刻意躲避这些东西，至今为止没有任何证据证明那些鬼火对人体有害。

除了这些无处不在的鬼火，道路上偶尔还会突然涌现出一团白雾，当自行车穿过这些白雾的时候，不知道是否心理作用，我会感觉到浑身一哆嗦，那种感觉就跟刚刚尿完尿那一哆嗦差不多。尹大夫告诉我，这些白雾是已经死去的鬼魂的尸体。

这可真是惊天奇闻，一直只知道人死会变鬼，没想到鬼也会死！

据尹大夫说，人死后，如果鬼魂没有按照正常流程去阴间报道而一直滞留在阳间的话，其能量就会逐渐散失，大约五百年后就会彻底失去意识变成一团阴气，道路上这些凝聚不散的白雾就是早已死去的鬼魂的尸体，其所遗留的阴气，按行话来说叫做“死煞”，听上去好像挺可怕，但其意思就是“失去活力的煞气”，当体质敏感的人穿过死煞区域的时候，会突然打个寒战，而大部分人对这些死煞根本不会有任何反应。死煞对活人的影响，正如电器发出的电磁信号一样，虽说不是一点害处没有，但其害处是微乎其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如此说来，我在道路上遇见的这些白雾，最起码都是明清时代的古人了。

我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环顾着周围的环境，思绪不禁又飘飞至六年以前。同样是一个夜晚，那天我也是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穿行在鬼火森森的街道上，那天差点连命都丢了。自从能开眼后，我一直都在想，如果一个普通人晚上出去遛弯，假如他知道自己每天都在走的路线上被这么多鬼火怪光包围，会是作何感想？

走了大约二十分钟，尹大夫回头问还能不能看见那些东西，我的回答再次让他感到惊异！

天与地依旧血红无比！

我能感觉到，尹大夫真的意外到了极点，而他也丝毫不吝啬对我的夸赞之辞。头一次就能成功开眼，开眼后维持了二十分钟以上，这已经破了记录！

论学习成绩，我一直半死不活地在班里的中下层游离，而体育就更不用说了，因为动作迟缓，跑接力的时候我一般会承受全组人失败的怨气，不管是踢足球还是打乒乓球，都没有人愿意跟我编在一组。。。总之在班里，我属于那种老师不疼，同学不爱的主儿。

而今晚这短短的半小时，尹大夫口中的夸赞已经超过了过去十年的总和！

人嘛，好话总也听不厌。我一边用眼瞄着那些飘来飘去的鬼火，一边等待着进一步的夸奖，不幸的是，到地方了，尹大夫也停止了夸赞。

尹大夫跳下自行车，我也下了车，跟着他走进一座广场。这里是石家庄的市中心，市中心的夜晚并不寂静。

九四年的夜生活比起八十年代来丰富了许多。因为开了阴眼，周围的环境在我眼里呈现出血红的雾色，而这种血红和沉浸在夜生活的市中心的黄色的灯火混合在一起，在我眼中呈现出一种浓浓的橙黄。乱飘的鬼火，涌动的人流，橙黄的灯火，人间与阴界的三重要素组合在一起，仿佛在合演一场诡异的舞会。

XX商场就矗立在眼前。这是一座有点年头的商场，是HB省创建的最早的国有商业零售企业，其始建于1947年。在那个炮火硝烟的年代，还起到过战时调配物资融通资金的历史作用，而现在，历史的痕迹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现代化的建筑风格和经营模式，就在今年，它改制为股份制公司了。

之所以要花笔墨描述这座现代化的商场，是因为就在它的前面，还立着一座古代风格的庙宇。这庙宇矮小而简陋，占地只有商场的十分之一左右，这一古一今两种风格的建筑并立在同一个广场上，行成了十分鲜明的对比。我父母曾经带我来过这里不下百次，一次也没有见过这座庙，当然，以前来的时候我还是肉眼凡胎。

“能看到前面的庙吗？那是石门市首土。”尹大夫一边存自行车，一边对我解释道。得到了我肯定的回答后，尹大夫再次诧异了：我已经整整开眼四十五分钟了！

尹大夫领着我向那座庙走去，这时我才注意到庙前已经有五六个人了，其中一个还在向我们挥手。我认出来了，挥手的那位就是下午开会的时候坐在尹大夫旁边的那位中年男子，而还有一个比较显眼的，就是左胳膊缠着绷带的周先生。

尹大夫一边向前走一边跟他们打招呼。来到庙前，尹大夫迫不及待地问周先生：“你这段时间干嘛去了？下午你小子怎么跑得那么快？胳膊怎么弄的？真的是让人打的？”

周先生干笑了几声，能看出来笑得十分勉强：“哈哈，去了一趟GZ办了一件大事，没办好，摔了一下，没什么大碍。”

尹大夫继续追问，而周先生似乎没有意愿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从钱包中取出一张50元票递给尹大夫，说道：“拿着吧，这次是真正的人民币。”

尹大夫推让道：“咱俩还用扯这个？”

周先生说：“干活就得有回报，拿着！”

尹大夫打趣道：“我知道你小子好多钱都来路不正，这五十不会也是骗谁得的吧？”

周先生也打趣道：“我虽说有时候对顾客略微夸张了些，但我也做正经生意，你怎么证明我这五十就一定是骗来的？”

尹大夫还真的哑口无言了，收了这五十。

那五六个人站在那里闲聊的时候，我凑到那座庙前仔细端详了起来。只见庙两侧还有一副对联：庙小神通大，山高日月明。而横批就是中间的牌匾：土地庙三个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