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升客栈里,相思和温云卿僵持着,相思气鼓鼓看着他,觉得平日温和的笑容此时竟十分可恶。
街上忽然传来哭喊声,温云卿神色一变,转身往楼下一看,见一群灾民在街上横冲直撞,更有六七个手里拿着棍棒冲进客栈里来。
见温云卿神色有异,相思正要开口,却见他快步走过来,抓住她就往床边走。
“他们进客栈了。”
“他们”是谁?相思一怔,随即如被雷击:“这么快就进城了吗?”
温云卿没回答,只是快速挪开床前的脚踏,对相思道:“快点躲进去。”
床底空间较为宽阔,相思匍匐着爬了进去,温云卿随后也钻了进去,又在里面把脚踏挪回原来的位置,才做好这一切,房门就猛地被踹开了。
三个人走进了屋子,一个穿着破草鞋,两个光着脚。三人在屋里转了两圈,穿草鞋的停在了床边,脚尖冲着床里的方向。
相思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她害怕,害怕床前这双脚的主人会忽然低头看向她。
两人本是紧贴着,温云卿发现了她的惊惧,手掌轻轻蒙住了她的眼睛和耳朵,但这并没让相思的颤抖稍稍消减。她的手紧紧抓住温云卿的衣襟,仿佛溺水的人抓着浮木。
温云卿覆在她眼睛上的掌心里,略有湿意。于是他松开手,轻轻地将相思收入自己的怀里,少年的身体颤抖而僵硬,此刻把头埋在他的胸口,仿佛那里就是一个能防御一切危险的山洞,只要把头埋住,危险就不见了。
站在床前那人终究没有低头查看床底,他懒散地躺倒在床上,对屋内另外两个人吩咐:“你们俩去厨房整点好吃的,咱们仨好好吃上一顿,然后去街上看看有什么好东西,抢些回来。”
其中一个人道:“二哥,咱们这进城抢东西,真的没事儿?”
陈二啐了一口:“能有鸟事!韶州府就这么几个兵,也不顶用,就算咱们抢了银钱杀了人,又能怎样?到时候咱们拍拍屁股走人,谁能抓到咱们!”
另一人嘿嘿一笑,奉承道:“这话说得对,咱们三个趁这机会狠狠捞上一把,然后找个地方娶几房小妾,也过过富贵老爷的好日子!”
两人出去,不多时寻了酒菜回来,在屋里边吃边骂,骂够了就床上榻上躺着睡觉。
此时已是夜里,三人发出响亮的鼾声。而温云卿胸前的衣服湿了一大片,怀里的人却渐渐平静下来。
他轻轻拉开两人的距离,对相思唇语:我们先出去。
相思看懂了,却是摇摇头,显然不敢爬出去。
这时躺在床上的陈二忽然翻身骂了一句,相思吓得一抖,又钻进温云卿的怀里,温云卿拍拍她的背,让她缓了一会儿,才又指了指门的方向,唇语:今晚若不能离开韶州府,明天就走不了了。
相思瘪着嘴,潸然欲泣:可是我害怕。
温云卿轻轻挪开脚踏,率先钻了出去,然后伸手来接相思,陈二又翻了个身,相思只觉自己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忙抓住温云卿的手,悄悄爬了出来,两人轻手轻脚走到门边,轻拉门栓,发出“吱呀”一声轻响,好在屋内三人睡得沉,没有发现。
二楼静悄悄的,有几间屋子门大敞着,里面乱糟糟空荡荡的。两人下了楼,见大堂里空无一人,桌椅板凳被砸得稀烂,于是不做停留,直奔城门而去。
然而到了城门口,两人却愣住——城门有人把守。
这些人衣衫褴褛,但颈上都系着条黑色粗布大巾,手中拿着不知从何处捡来的大刀。
两人躲在一面墙后,有些进退两难,温云卿小声道:“这几个人应该是灾民。”
“城门被堵住了,这下怎么办?”
这时从街上走来一队人,两人忙藏到阴影里,就看见这队人径直走到了城门口,夜间安静,声音传得格外远。
“几位兄弟好好守着城门,别让流寇匪盗趁机进了城。”
“我们晓得的石大哥。”其中一个守门者回答。
“大哥,咱们不过抢些粮食糊口,明儿说不定就回去了,管他流寇匪盗的干什么?”一个少年问。
“咱们抢粮食,也是为了活命迫不得已,但若因咱们害的韶州府遭了匪盗之灾,实在不是好汉所为。”
在城门处呆了一会儿,石褚几人便想往别处巡查,忽听见不远处传来“轰轰”马蹄声,石褚大步登上城墙一看,只见远处烟尘漫天,只见数百人骑着马风驰电掣而来。
“快锁好城门!”
说话间,那人马已到城下,为首一人仰头看看城墙,然后大喊:“我们乃是西岭寨上的好汉,听说这韶州府被你们拿下了,故来投奔!”
石褚面色一凝,随即大声喊道:“我们不过是些灾民,来这里寻些饭吃,绝没有别的想法,好汉们回去吧!”
为首那人名叫孙崇,也是个狠辣的角色,被石褚回绝了,竟不恼火,只对身后的兄弟们一招手,立刻便有数名箭手快速拉弓放箭!
箭矢一瞬越上墙头,擦着石褚的头发钉在地上,接着羽箭如牛毛一般冲上墙头!
“唰唰唰!”
数道寒光划破夜色,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狠狠插入街道青石上。
尚自颤动的羽箭离相思二人不过数米距离,若城外山匪攻进来,这里最为危险。温云卿拉起相思便往城内跑,身后又有羽箭破空之声!
然后是羽剑没入皮肉的声音,温云卿一僵回头,只见相思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右胸——一支羽箭从她后背没入,从胸口穿出!
城门那边越发乱起来,温云卿慌忙扯下自己的一片袍角按在相思的胸口上,撑着她往小巷里奔逃。
小巷尽头,一个小院儿大门敞开着,温云卿唤了两句,无人应声,便进院反手插了门。
屋里黑漆漆的,温云卿把相思小心翼翼扶坐在床上,便去寻火折子,过了好一会儿才总算点燃了屋内的油灯。
此刻相思坐在床上,皱眉看着从自己胸口穿出来的羽箭,不断有鲜血从里面渗出来,染红了胸前衣裳。但应没有伤及动脉,她冷静地判断。
相思挣扎了一下,想坐得舒服些,双肩却被一双手按住,她抬头便看见温云卿满是焦虑之色的眸子。
“我没事儿。”她嘴唇泛白,却硬要扯出一个笑来。
温云卿没说话,修长的手指飞快解开了她的衣带,外衫和中衣在这双手的拨弄下,很快败下阵来。相思心中一苦,脸上一红,慌忙按住温云卿的双手,颤颤巍巍道:“我自己来……我会处理伤口的……”
“我知道你是女儿身。”
只这一句话,相思便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目瞪口呆看着眼前这个好看的男子:“你……你知道?”
温云卿点点头,双手继续动作,三两下便把里衣解开。里衣之内,还有一件样式古怪的贴身小衣,两根细细的袋子挂在相思玉样玲珑的肩膀上,下面松紧适宜,虽紧贴身上,却并不十分紧绷,女子的身形毕露,这小衣正是相思靠着手头有限材料研发出来的无限自由亲近自然深呼吸胸衣……
虽心里早有准备,但猛然间看见少女如玉一般的身体,温云卿还是愣了一愣,脸虽然如往日那般苍白,耳朵却偷偷地红了,他别开眼,轻声道:“要把你身体里的箭拔|出来,不然伤口会一直流血。”
相思此时耳中嗡鸣,脑中混乱,根本没注意到温云卿的异样,听了这话便呆呆应声:“喔,好啊。”
温云卿起身,在屋里寻了一把剪刀,再回到床前时,神色一如往常,他让相思坐正,自己则在侧面扶住她的肩膀,剪刀平稳地剪断箭尖儿,只是微微牵动伤口,渗出一些血来,温云卿松了一口气,温柔问道:“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相思额头上都是冷汗,纤细洁白的手紧紧抓住床沿,惨兮兮气若游丝:“疼啊!疼死了!”
看着少女面露悲戚之色,温云卿略有些动容,不禁哄道:“箭多在里面一刻,便多伤你一刻,拔|出来伤口才能好。”
相思认命地点点头,眼睛微微闭着,一副任君采撷……不,是任人宰割的模样,着实有些可怜,温云卿在她旁边坐下,因怕她乱动,便一只手从她身前绕过,扳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缓缓握住羽箭尾部,稍稍用力,羽箭没动,相思身体猛地颤动了一下。
“听话,别动,不然要伤到内腑了。”一滴冷汗,从温云卿额角流了下来。
相思缓了好一会儿,才能说出话来:“我也不想动,可是真的好疼啊。”
此时伤口流出的血更多了些,温云卿的手指也沾上了那些温热粘稠的血,让他焦急更甚,他握住相思肩膀的那只手缓缓收紧,将相思整个人箍在手臂与胸膛之间,她的身体很纤细,像是尚未绽放的花骨朵,让男子轻易一臂环抱住。
温云卿低头在她耳畔劝道:“你忍一忍好不好?拔|出来就再也不疼了。”
相思拼命摇头,只是为什么要摇头她也不知道,她只是不想拔,不敢让温云卿碰那箭:“不要拔……好疼……唔!”
温云卿缓缓握着那羽箭抽离相思的身体,她疼得低声呻|吟起来,身体剧烈地颤抖着,然而这并不能减轻丝毫疼痛,她想把自己藏起来,藏到黑暗里去,那就不会疼了……
羽箭带着几滴血珠抽离了相思的身体,然后被抛掷在地上,温云卿拿出伤药轻轻洒在少女背后伤口上,然后有些踌躇地拍了拍她的肩:“箭已经拔|出来了,上些药,再将养几日就能好了。”
相思没有回答,此时她整个人缩在温云卿的怀里,脸埋在他的胸前,仿佛睡着了一般。温云卿又唤了几句,相思依旧没吭声,显然这方才已经疼昏了。
此时,从来没近过女色的温阁主,怀里趴着一个半|裸的少女,少女身体温热芬芳,散发着无穷无尽的吸引力,而温阁主双手高高举在身体两侧,生怕不小心碰到了不该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