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山本就是放逐之地,而西瑞里妮更是一个被排斥于族群之外的异类,除了小村中偶尔来送物资的人,很少有人再去关注她的存在,而她的消失也就不会造成更大的波澜。
“这个幻影都能维持多久?”封鸢好奇地问。
言不栩道:“三到五天,等到灵性材料上的力量耗尽之后会自己破碎,最多留下一点粉末,混在灰尘里,普通人是不会注意到的。”
“三到五天……”封鸢略一沉吟,“这也够了。”
“走吧。”
言不栩叫他一起从小屋中退了出来,而就在他们刚走过山坡前的小道时,前方黑夜中默然出现了一点忽闪的亮光。
两人走过去一看,却见是阿伊格,那点亮光正是他提在手里的风灯。
“你在这干什么?”封鸢问道。
阿伊格撇了撇嘴,有些无奈道:“爷爷让我在这等你们,说要是有什么动静好过去帮忙……真是,就算要出什么事儿也是西瑞里妮出事吧,你们俩能出事?”
封鸢和言不栩对视一眼,各自静默不语。
这小子怕不是个预言家,封鸢在心里“啧”了一声,而言不栩则推了一下阿伊格的后背,语气平静:“走吧,我们还要问点别的事。”
一路上阿伊格都在好奇还有什么事情没有问道,回到村子里时,葛林和多诺都还没有休息,村子里倒是比葬礼之前安静了些许,见封鸢和言不栩回来,多诺连忙上来询问:“这么快就问完了?”
从阿伊格带着两位老爷子离开到封鸢二人回来,不过也就十几分钟,言不栩解释道:“西瑞里妮只有一开始是正常的,后来说的话我们都听不懂,就只好回来了。”
“唉,她没发什么疯吧?”葛林担忧地问。
“她……”言不栩似乎犹豫了一下,低声对葛林道,“她说着说着就开始吱哩哇啦的乱叫,然后在原地转圈儿,朝着山里面墓地的方向跑,我怕出事,只好把她弄晕了,抬回了她的屋子里。”
葛林浑浊的眼睛微微瞪了一下:“你把她打晕了?”
“不是,我是神师,”言不栩解释道,“她没事,只是会多睡一会儿。”
葛林恍然地点了点头,望向言不栩的目光带上了些许敬畏,言不栩略微犹豫了一下,道:“您要不再去看看她?毕竟她也不是普通人,我有点担心她出事。”
葛林大概看出言不栩的担忧,摇头道:“没事吧,她都半只脚迈进墓地的人了,而且一直疯疯癫癫的,就算真出什么事也跟你没关系……”
他显不想去,但是架不住言不栩的催促,只好答应再跟着他去一趟。
出门时封鸢瞥了言不栩一眼,在暗处对他比了比口型:演,接着演。
此时村子里已经完全安静下来,这里似乎除了人再没有别的生物,唯有夜幕上飘摇的几朵灯火,昭示着这里并非完全得荒凉地。
“我很好奇,”言不栩边走边对葛林说道,“西瑞里妮到底是怎么
疯的?毕竟她是神师(),????驎?浹?葶?偛?”
?東???葶恎??[()]?『来[]_看最新章节_完整章节』(),如果夫妻两人同为神师,在丈夫或者妻子担任祭司的情况下,他(她)是可以将这个职位让渡给对方,或者由夫妻两人共同承担起祭祀的职责的,也就是说,西瑞里妮在没疯的时候,大概率是古道部的另外一位祭祀,在某种程度上,祭祀肩负着整个族群的未来与命运,如果西瑞里妮真的曾经是祭祀,那她的疯狂就很有一些门道了……她懂得兰诃语,是占卜师,或许一切的源头不在艾灵,甚至不在提亚,而是在于她?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我不是古道部的人”葛林叹了一声,用拐杖敲了敲脚下的地面,“而且我来这儿的时候,她就已经在这呆了好多年——对,她就是因为疯了才被送到这里来的,来这里等死,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提亚都死了,她却还活着。”
葛林笑了一下,喉咙里发出像是粘了一块纱布般的嘶哑苍老的声音,他们已经走到了小屋的门口,葛林对言不栩道:“你帮我照一下。”
他费力的走到了小屋门前,叫了几声“西瑞里妮”,屋内无人应答,他用拐杖撑住肩膀,抬手将门推开了一条缝隙,言不栩将风灯递了过去,昏暗光晕之中,能看到屋子角落简陋的床铺上平躺着的人影,她似乎睡得很沉,丝毫没有察觉有人过来。
“我就说她不会出什么事的。”葛林抬手关上了房门,“你们还紧张得不行……”
言不栩微微笑了一下,没有再纠结这件事,三人再次动身返回了村子。
“大爷,”封鸢问道,“那古道部的人会知道,西瑞里妮为什么疯了吗?”
“这个我还也不清楚,不过你们可以问问,塔娜就是古道部的人来着。”
……
“她为什么疯?”
牙齿漏风的老婆婆含混不清的重复着言不栩的问题,干瘪的嘴唇拌了两下,道:“我之前听说过一点,但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她朦胧的眼睛往四周看了看,似乎在注意附近还有没有别的人存在,随即声音压得非常低地道:“我听说,她背叛……了女神,将自己的灵出卖给了邪恶的异端,所以才会被放逐……
“要不然,她身为大祭司,就算失心疯了,也不至于来这个地方等死……”老婆婆断断续续地道,“神师是不用来信山的,她这种人就算死了,也不能回归女神的神国!”
她说着,双手交握成拳,抵在唇边低声而含糊地道:“女神庇佑。”
因为背弃原本的信仰,改投邪神而疯了?
封鸢的眉毛微皱,可是西瑞里妮“消失”前最后的话语明显是和时间放逐者有关,难道她更换的信仰,其实是时间主宰?
按照封鸢对这个世界现实维度一些存在规则的推断,他认为时间之神或许不能称之为“邪神”,因为唯一性原则里明显有祂的权柄构成,但这位神明不知何故掉线了,祂的圣徽失效,这意味着祂与现实维度失去了联系,祂的信徒似乎经历了一场大毁灭,存活下来的
()都被放逐……那这些存活下来的放逐者现在信仰谁?
苍白之夜?好像也不太像,在平水那次的入侵事件里,白夜信徒和放逐者应该各有目的。
可如果放逐者不再信仰时间主宰,那和他们有强相关的西瑞里妮会改信哪位“邪恶存在”?
这时候,他听见言不栩问道:“西瑞里妮是什么时候被送到信山的?哪一年?”
“唉,这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我可记不清了……”
这个时间点再去拜访别的老人不太可能,而且这种需要精确时间的问题,大概率其他老人也会给出相同的答案……封鸢和言不栩告别了塔娜老婆婆,离开了她的毛毡帐篷。
“伽罗为什么完全没有提起西瑞里妮?”封鸢嘀咕道,“难道伽罗出生的时候,西瑞里妮已经疯了,被送来了这里?”
“很有可能。”言不栩哂道,“而且再怎么样她也还是个孩子,提亚和艾灵不会将这些事情告诉她。”
他略微停顿了一下,又接着道:“妮兰或许知道一点什么,可惜她死了,啧,死得真不是时。”
封鸢:“……你这样说人家是不是不太好?”
“她不是什么好东西。”言不栩讥讽地道,“不然你以为多诺为什么不愿意完整的参加她的葬礼,阿伊格的妈妈泽兰的死,有她一份‘功劳’。”
封鸢诧异道:“可她们是同胞姐妹。”
他之前就有些奇怪为什么阿伊格和言不栩会对妮兰一家的态度厌恶至极,竟然是这样的缘故……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愚蠢和恶毒。”言不栩语气中嘲讽意味更重,“阿伊格的父亲是伯尔尼人,巨人和伯尔尼人的关系一直势同水火,哪怕有某阶段看似平和了起来,但过不久必然会再次爆发冲突,所以巨人和伯尔尼人的婚姻是完全禁止的。妮兰偶然知道了这件事,她想取代泽兰成为的部族的神师,于是就向族长偷偷告发,她大概以为这最多就会让阿伊格的父亲被赶出族群。可是……”
“可是他们杀死了阿伊格的父亲,”言不栩低下头去,“这直接导致了泽兰灵性失控,然后毁灭了自己。”
半晌,封鸢才微微摇头:“真是个悲哀的故事。”
“可惜不是故事。”言不栩的声音恢复了平和,淡淡地道,“是真正发生过的事情。”
封鸢莫名觉得他说这句话时并不像他的语气那么云淡风轻,他回头看向言不栩,却见他依旧低着头,眼睫半垂着,在眼睑上投下一片浓郁的阴影。
泽兰曾经救过他……而哪怕只是短暂相遇,多诺和阿伊格兄妹,都将他当成真正的亲人看待,他对泽兰夫妇的死亡,大概也心怀悲恸。
他犹豫一下,伸手拍了拍言不栩的肩膀,道:“或许,他们真的回归了机械女神的神国。”
言不栩抬起头,他本来想说“这句话好像不是你的风格”,但又觉得这么说多少有点不知好歹,他又不是傻子,听不出封鸢其实是在安慰他。夜风悄然而逝,他手中还拎着刚才葛林给他的风灯,其实不用灯火也不影响他在夜晚视物,风灯昏黄的光被风吹得有些摇曳,一躲一躲地映照在封鸢脸上,于是他的五官轮廓跟着模糊,仿佛只剩下眼睛正在注视着自己。
于是言不栩没有出声,就这么沉默着,被他注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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