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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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咏言身体反射动作便是低下头，彷佛只要赶紧低下头对方便会认不出自己般。

男生被墨咏言的动作弄得又是一愕，然後，他伸出瘦削却不显纤弱的手开始捡起因为公文袋的绳子松脱而散落一地的文件。

才捡起几张，就被那加深加粗兼放大字体的学术报告题目所吸引，不由得分出目光看了看墨咏言。

对方的动作落入墨咏言目光馀光中，她这才注意到地上散落的报告，连忙也伸出手捡了起来。

报告页数本就不多，三两下便全部被捡起。

男生站直身体，目光落在正要把散落在地上的最後一张纸捡起的墨咏言，内心有点犹豫要不要伸手扶她一把，但是没等他作出决定，对方已经自己站起来了。

墨咏言仍然是低着头，本就不大的声音因为脸朝地下的关系而显得更小，男生他几乎都听不到她说的那一句谢谢。

也许因为认识的关系吧，男生也没有再出言讽刺她什麽道谢要看着别人的脸说啊之类的。

墨咏言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又道：「那个……」

说了两个字，又没了下文。

男生愣了一下，马上便猜出了墨咏言还没说完的後半句话，不过对方所说的亦正正是他所想的，回说：「嗯，当作我们从没见过吧，扬羽。」

一句话，同时亦是向墨咏言表达她猜想得没错，他的确是她认识的人。

「谢谢，苍蓝。」墨咏言亦给予对方回覆，接过他递来的报告，连正脸也不给对方一眼，低着头往教学楼里快步走去。

墨咏言敲响系教授办公室的门，听到那熟识而陌生的声线唤她「进去」，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不，的确是隔世啊！

「墨同学，身体的状况如何了？」今年年届六十，马上就要退休的系教授把椅子拉到身边，拍了拍椅子，示意让墨咏言坐下。

墨咏言迅速红了眼框。

上辈子的系教授也很关心她，哪怕她决定要休学时，系教授也会三五不时给她打电话和发电邮等关心她。只是她在刚开始时还回偶尔回覆一下，到了後面，她差不多都把时间放在游戏中，而退休了的系教授一来很少再回到学校里，二来是因为越来越少得到她的回覆，久而久之也没再给她联系了。

墨咏言低着头，把快要溢出的眼泪迫回眼里，坐在系教授的旁边，跟系教授打招呼的同时把手上的学术报告递出。

系教授接过後却是看也没看，直放在桌上。她伸手抚了抚墨咏言的长发：「有时候，友情并不是生活的一切。这个世界，比你想像中的还要大还要广阔。尽管是让你一度想要放弃的世界，只要活下去，就一定会发现，你尚未发现的美好，其实还有很多。」

墨咏言垂下眼帘，可不是吗？

世界虽然残酷，但是却也温柔。

「嗯啊，是呢。」只是以前的自己没有察觉出来的能力。

看来，用不着她来开解，自己的学生已经从低谷中走了出来呢。

比曾经的她花了更短的时间。

想及此，系教授欣慰一笑：「那麽，考试，是要决定补考了？」

「还不知道……」墨咏言摇头苦笑：「说实话，我不知道该不该休学。」

「休学？」系教授一愣，然後皱起眉头：「因为同学？」

墨咏言点点头，又摇摇头：「也不全是。以我个人来说，休学意味要延迟毕业一年，这一点实在让人有点却步。但是不休学的话……考试什麽的我有自信，但是不上课也不可行吧，毕竟学分摆在那。」

「逃避……吗？」

墨咏言淡淡一笑：「不是逃避，我只是想选择对於自己最有利的路而已。再说，逃避，我觉得也并不全是坏事，更重要的，是心态吧？」

系教授默然不语，似乎是在思索什麽，然後，她倏地想起桌上的学术报告，打开公文袋，一目十行地飞快阅览。不消五分钟，她放下报告，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要是不想休学的话，要不要考虑用报告来取得学分？」

「啊？」

「其实校内一直有以专题报告代替上课取得学分的制度，这制度本是为了跟海外学院作交换生的学生而专门设立的，所以一般来说也很少会跟没有出国留学的交换生提起。至於学术报告方面，大三本来就只是辅助前辈的角色，就你刚刚拿给我看的部份，已经足够了。」系教授顿了顿，又道：「不过，这个制度能成立的理由大半是基於交换生也是有在上课，所以在他校的教授帮助下，完成报告不是难事。要是把情况套在墨同学的情况下……」

「我想试！」墨咏言激动地握上系教授的手。

在不延迟毕业的同时，也不用再上学，和戴着虚假的面具跟那些称不上是朋友的好同学打交道，更重要的，也可以直接无视那些人。

这不正正就是最理想的状态吗？

上辈子自己怎麽就不知道还有这一条路可以走呢？

因为不愿对面试官明言延毕一年的原因，导致她毕业後找工作时异常地困难。要是上辈子也选择了这个不用延毕的方法，说不定她的未来，还是该说过去？也会有所不同吧！

不，上辈子的她，才不会考虑这一点呢！毕竟，当时她一心只想着要从这些不幸痛苦中逃开罢了。

系教授显然被她的激动吓得一窒，半晌才点点头：「也是。就算专题报告不通过而得不到足够的学分升级也好，试一试这件事情对於有休学想法的墨同学来说不是件坏事。最坏的情况是延後一年毕业，就跟休学一样。但是，要是能靠一己之成完成各科相关的专题报告，就算有所不足不通过也对於你自身来说只有益处。」

「我对於报告还是相当有自信的。」墨咏言这才露出了出门後的第一个高兴的笑容。

从上辈子毕业至今已经有一年，说真的，在这一年间经历的事情太多，学科上的知识她大半都忘得一乾二净，脑内也就仅仅剩下一些理论的大重点而已，细节可是连半点也记不起。不过这辈子她的教科书可是一本都没丢，而且要是真的有不懂的地方也还可以回学校问教授，专题报告什麽的，努力一下总有办法通过的。

「那就好。那今天就先讨论到这里吧。那麽，两周後在新年期间的期中试补考可要好好温习啊！专题报告就在补试後再开始吧！」系教授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就像是个慈祥的长辈一样，看着墨咏言的目光很是柔和。

墨咏言点点头，站了起来，朝系教授弯下腰，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教授！」

－＊－

与此同时，另一边厢，时间稍稍推前至扬羽与苍蓝的相遇前夕。

－＊－

「叮叮！」手机传来讯息的提示音。

苍蓝掏出手机，心中不由得再次佩服对方的时间感一流，他前脚从教授那里离开，後脚讯息就发来了。

苍蓝边看手机边下楼梯，才下没两步，视线被一抹浅蓝晃过，随即一大片米白色占据了自己的视线。他虽然并不是那种风一吹就倒的瘦弱男生，但是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被一个跟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女生迎面撞来，身体禁不起对方的冲撞更扶不起对方，两人同时摔倒在地上。

作为一个二十有几的男生，任谁遇上突然被撞倒在地上这种事情，多少也会感到恼人。而且对方更是连正眼也不看自己一眼，道歉的音量就跟蚊子无所差别，实在是容易勾起人的恼火。苍蓝的声线比平日更为冷漠：「看着对方的脸跟人道歉是基本吧？」

对方被他吓得身影一抖，再次道歉的同时，抬头看他。

在现在女生不化上全妆至少也要涂抹上粉底遮暇画上眼线的潮流中，难得见到一个哪怕胭粉未施仍然有着清秀五官的女生，让人不禁眼前一亮。不过对方也的确有能让她坦荡荡地以素颜示人的自信资本。

但是，这个陌生中带着熟识的清秀五官，跟某个人很像。

或是说，眼前的她，就是扬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