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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城。
冷清的街道上挂着寥寥两盏红灯笼,肆虐的寒风划破了灯笼的纸面。烛火熄灭,街道上最后一点过年的气息也湮灭在了漫天大雪之中。
除夕夜,离城内所有的热闹和年味都汇聚在了阿离宫,张灯结彩,灯火通明。
连魔侍们都换上了红色的冬衣,喜气洋洋。
阮眠拾阶而上,步入主宴所在的庆年宫。
殿内的宾客已经来得七七八八,丝竹靡靡,一少年正在中央舞剑。
他的步伐轻盈,雪白的衣襟翻飞若蝶,姿态闲散而不绵柔,极具灵气,一舞吸引了殿内泰半的目光。
阮眠虚晃了一眼,并没有太注意他,径直往主位之上行去。
哪知那少年长剑一展,挑起桌上的玉壶,旋身拦在了她的面前。
眼神如勾,盈盈浅笑着:“魔主瞧我这舞可好?特地献给你的~”
阮眠静了一下。
错眼望向他方才取酒的席位。
正是东城城主梅若成的位置。
阮眠:“……”
不愧是□□,果然很有几分姿色和手段。
阮眠岿然不动:“那你可问错人了,我不擅长鉴赏这个。”
旋即撇下他,带着小鲛坐上了主位。
殿内热闹的气氛因这一句不捧场的冷语而凝滞了几分。
梅若成被当众下了面子,席面上的小头目们连呼吸声都轻了两分,自觉地垂下眼去。
他却没恼。
目光追随着魔主身边,那惊为天人的貌美鲛人,须臾不离。
顿了顿又换上笑容,拎着酒壶懒洋洋地跟上来,言辞暧昧:“不难怪魔主如今瞧我没滋味,身边养着个这样的美人,想必日日夜夜都很是快活吧~”
梅若成在阮眠的右手方第一个席位下座,艳羡一般,托着腮:“鲛人可不好训,连腿都养出来了……他听你话么?”
不等阮眠回复,皎厌离便主动答:“我听魔主的话。”
“……”
阮眠的情绪断裂了一瞬间,勉强绷着脸道,“嗯,如你所见。”
梅若成给自己斟酒,意味不明地笑了下:“可惜啊,深渊海只有这么一只鲛人了。若是当年魔主你能抬抬手,多留几只鲛人下来,我不也能跟着享享福么。”
那轻蔑戏谑的口吻,听得小鲛抬起头来。
这样的动静让人不安,阮眠赶紧出声,适时轻唤了一句:“小鲛。”
她和皎厌离相处久了,多少知道一些他的习惯。
鲛人捕猎或者发动攻击之前几乎是没有任何前摇的,若说有什么必要的步骤,就是他会在发动攻击的前一刻,看向对方的眼睛。
然后直奔着命门而去,一击必中。
虽然小鲛学习以来,性格变得沉稳、会审时度势了许多,这种紧要的局面,不一定会失控,但阮眠为了稳妥起见,还是叫住了他。
……
皎厌离红着眼睛,依旧听到了这句呼唤,扭头委屈而受伤地看过来。
阮眠心疼地抿抿唇,拍了拍自己身侧的空位,“无需搭理旁人,坐我身边来吧。”
眼见小鲛乖乖坐了过去,湿红着眼,温顺地靠在魔主身边,搂住她的手臂便垂下眼不吱声了,梅若成舔了舔唇角,只觉腹下升起一团邪火。
如此温顺娇软的小鲛,怎么就便宜了风荷这个不解风情的女人了。
真是可惜!
阮眠烦透了梅若成那肆无忌惮的眼神,刚侧身想为小鲛挡了挡,那头魔侍高呼了一声:“南城城主,武辛到!”
皎厌离不知是没坐稳还是如何,哧溜往下一滑,一屁股坐到了脚踏之上。
矮桌遮挡住他的视线,看不见,自然就没那么怕了。
小鲛死活不肯起来,瑟瑟发抖地抱住她的大腿,俨然是噩梦中的恶鬼亲临,给他吓迷糊了。
被搂住腿,不得动弹的阮眠:“……”
她原本想不明白小鲛为什么独独那么害怕武辛,直到见到他本尊,就什么都明白了。
那真是一副能止小孩夜啼的可怖模样,四肢长且干瘦,脑袋却奇大,佝偻着背,面色寡白得像个死了三四天。死鱼眼,朝天鼻,嘴角裂到了耳根,一张嘴便露出黢黑的牙齿,说话声气儿冷且硬:“见过魔主。”
要不早知道他做散修的时候就听说过武辛,知道他是个纯纯的人修,阮眠还以为这是什么丑妖怪。
真是看一眼,心里都直发毛。
除却身体发育上的畸形,武辛嘴角裂开到耳根,则是当年他吃人被抓的时候,被处以的刑罚。
听说还被人剖开肚子,拉出肠子在城门上示众过,可他没想到最后居然撑到活了下来,此后变本加厉,直到被送到了魔域。
这就应了那句古话吧,祸害遗千年。
还有传闻说他习练的功法特殊,就是和吃人有关,但这个就无从考证了。
……
武辛对交际没什么兴致,实力摆在这里,也无需他太热情,自有各路的小头目们去巴结他,连梅若成都在见到他之后,老实了不少。
他席上话不多,若开口,便是催促魔侍给他上肉,或者问魔主他的菜人什么时候到。第一次见他的魔侍们个个吓得不轻,好几次被催得要哭出来。
阮眠感觉也没好太多,背上那是一层冷汗啊。
只能摸摸小鲛的脑袋,时不时低头看看他,给投喂一些水果,好能缓一缓心情。
……
酒过三巡,月上中天。
爆竹声声响起,马尧上前来禀报,说马上就是新年。
魔域的魔修们好像对过年的仪式感不很看重,殿内东倒西歪喝倒了一大片,有些更是直接呼呼昏睡过去,谁也没有在意这个即将到来的新年。
也就难怪这样欢庆团圆的日子里,整座离城依旧安静得像是一座死城。
“他又出来了?”
梅若成见了马尧,倍感稀奇,“魔主可真是心急,连个样子都不装一下。”
阮眠垂眸慢条斯理地剥着橘子:“装了几个月,没什么成效,还是自己得了实惠好。”
冯成文品着清酒,默默看过来。
“哦?”这话信息量可大,梅若成来了兴致,“风金长老不听您调派了?”
自从风银一死,阿离宫内外被整肃大换血,魔主又整日里闭门不出,他很少再探听到风荷的消息。此次出席宫宴,自然也是为了摸摸阿离宫内部的行情,日后才好做出应对来。
阮眠缓缓:“有什么调派不调派的,他原就是主家的人,不是我的人。”
这话点得冯成文如坐针毡,赶忙赔笑道:“您是风氏的少主,主家的人自然都是您的人。”
阮眠支着下巴,笑了下,没回应。
武辛啧了声,瓮声瓮气:“难怪,你失了风银便续不上魔域和天元大陆之间的航道,几个月了,连菜人都供应不足了。我说你要是无人可用,自来找我们便是。”
梅若成眼珠子一转,便倒向了武辛:“是啊,您要是有难处,只管同我们说。自己憋着,咱们大家不都一起受苦吗?”
阮眠冷笑:“说得好听。天元大陆如今是乱着不假,可拐带人口的事儿到哪都是重罪,若没人在上面撑着,不受城主们的查处,不叫百姓们知道内情,这生意给你们,你们能做几日?”
她烦扰地一挥袖:“急什么,且等着就是,我自会凑出人手来的。要不然……梅城主,你让你家里人也过来上下疏通,打点一二?”
墙头草梅若成瞬间闭了嘴。
武辛却不甘:“别拿这个唬我,我看你就是占着茅坑不拉屎。散修城里贪得无厌的愚民一抓一大把,光骗傻子,也够我吃十年了。”
阮眠翻了个白眼,摸摸膝盖上趴着的小鲛:“武城主误会了,我如今……有了家室,不像从前一般喜欢打打杀杀了。这魔主的位置,要或者不要都没所谓,更别说区区一条航道了。”
困得都要睡着的小鲛倏然睁开了眼。
家室?
武辛皱起眉头问:“说航道无法放权的人是你,说不在乎航道的也是你,你这来来回回的,到底是想如何?”
梅若成听明白了,哈哈笑起来:“也是,打打杀杀哪有美人香啊!看样子魔主也有自己的难处,不妨说说您的条件?”
阮眠道:“梅城主是聪明人,我的条件先不急着说,先来说说我的难处吧。”
“风银走后,我失去了对航道部分的控制权,如今手头暂时没有人顶上去,与其放在手里搁置,确实不如拿出来跟人合作,可是……我跟谁合作呢?”
阮眠一个个归着手指头道,“支仟缕资历最老,却不待见我。许桑虽与我交好,对航道的兴趣寥寥。梅城主你出身世家,原是最好的人选,可偏要和风银搅合在一起,背后捅我一刀。至于武城主,哈,你在外头也没势力啊……”
梅若成脸色难看起来,皮笑肉不笑:“我不是已经同您赔过罪了么?”
武辛哼了一声:“你未免也太看不起我了,谁说我在外头没势力的?”
阮眠醉醺醺,轻声道:“你看,我给谁都不合适。今儿是除夕,我都同你们把话摊开了说了。若是有什么心里不舒服的,大家都表达出来,过了时辰,又是崭新的一年,咱们还是要一起在魔域共事的。只要你们谁拍板一定能接下这肥差,我也绝不吝啬……”
她左看看,右看看。
右手边的梅若成和左手边的武辛目光相触,渐有针锋相对之意。
被航道卡了三个多月的脖子,日夜难受。
他们该都知道了这条命脉航道只有掌握在自己手中,才能高枕无忧。
阮眠笑笑一拍手:“要不然,你们一起接了吧?”
“我将航道各节点的人都告知给你们,让他们听你们的号令。至于你们双方如何分配配合,就看两位城主自己协商了。我答应了主家要退居二线,又和新欢正是情浓,蜜里调油,万事懒得插手,浅分个四层利得,不过分吧?”
小鲛脸一红。
新、新欢情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