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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虽然都是替天道办事,但和‘神子’不在一个体系内,是真的不知道他们的事。”
止水殿静室之内,十一在阮眠的脑海中口干舌燥地解释着,“神子就像是天道亲手撒出去的种子,功德系统的任务者则是依附在天道这棵大树上的嫩芽。你会受到功德系统的制约,譬如不得做有损功德的事,而神子的自由度更高,但也完全脱离了天道的辅助和管辖。像我们这种系统,是监测不到他们的,也不会提前得知他们的存在。”
阮眠不死心:“有没有也不知道?”
十一尴尬:“确实不知道。”
阮眠:“那支仟缕提及的时候,你怎么好像是默认的样子?”
十一迟疑片刻后小声:“近两百年前天道赐下一批神子,用来重构天元大陆混乱的秩序,拯救苍生。但这份天赐的权利落在神子手中并没有给天元大陆带来长久的安宁,而是埋下了隐雷,即将在天启两百年时爆发……于是天道让我来寻求任务者,解决这个隐患。这种特殊的时段,它的确极有可能同时赐下了神子。”
阮眠更加不解了:“既然是用来破局的,那怎么会是解开咒印的神子,这说得通吗?”
十一弱弱:“这我也无法揣度,预言中是‘神子是在业城出现’,不一定是指他刚刚才得到天赐的能力,或许这个神子早就存在了,他的能力是用来制约其他神子的吧。”
当年的五位神子,唯一长寿一些的,就是支仟缕的师尊,可惜没落得一个好下场。
之后的几位神子都是继承来的,由神子临终前自愿交托给下一任。
除了慈心老祖禅让给了如今颇具贤名的国师修叶,也就是支仟缕的师弟。
其他神子都将能力传给了自己的血亲后代。结果便是德不配位,神子们能力不足,势微反被皇族驾驭,成为了各大家族们权利和政治斗争的工具。
风荷就是这种利益交换的受益者之一。
……
阮眠之前一直想不通的一点是,她从皎厌离那得知,深渊海附近的鲛人一直都知道自己的使命:看守魔域的罪仙。
既然如此,他们又怎么会被罪仙风荷所骗?
若是只有一个两个格外天真的倒还能够理解,实际却是当年的鲛人的族长以及众位长老一致相信了风荷的话,带领全族赶往魔域边沿的群岛。
直到支仟缕突然驾临,阮眠为了恶补风荷人设,忍痛花功德从系统这购入她生平的所有影像,才从细节处得知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风荷身上的魔域咒印是“假”的。
风氏和墨氏都是乾国的大世家,当年墨如文遇害一事被爆出来,震惊朝野上下。
皇族害怕两世家闹翻,会导致朝局动荡,于是出面调停。方几番来回的扯皮,最终结果是风荷的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风氏道歉赔偿且同意让风荷下魔域。
墨家以为风荷在魔域活不长,遂答应了这条件。
这事就最终就落到了国师余晨
的头上,由他来做这个“刽子手”。
余晨两边都不敢得罪,尤其风荷是风氏当家主母唯一的一个孩子,若真让她死在魔域了,他往后还能活么?
余晨私下和风氏达成协议,卖他们一个面子,在咒印上动了手脚。
虽然依旧将风荷送往了魔域,但这咒印对她没有实际上的束缚作用,一旦有什么不对劲的,她能立刻逃出魔域边界。
风荷就等同于拿着监牢的钥匙坐牢。
余晨原想能给她一条保命的后路,换自己一条生路,不想她虽然确实按照约定,老老实实待在魔域之中,却利用自己“没有罪仙咒印”这一点,骗取了鲛人的信任。
屠杀鲛人一族,撬开了魔域的大门。
余晨作为这起事故间接的“同谋者”之一,绝对无法站出来讨伐作妖的魔主,甚至不得不替她遮掩,为她按下了想要清洗魔域的其他神子。
风荷的这个秘密,连风金风银都不知道,唯二知情的只有风荷的母亲和血奴沙姜明,而沙姜明也因此成为了“哑巴”。
血奴是绝对不能出卖主人的,但风荷怕他会一不小心说漏嘴,仅仅只为了以防万一,便毒哑了他。
任何一场灾难性的坍塌,都是千万病入膏肓,深入骨髓的腐朽堆积起来的,绝非是单纯的巧合。
只是当后人去挖掘坍塌废墟真相的时刻,总会一而再,再而地为当年的腐朽而愤怒,为当年的灾难而遗憾。
……
找神子的事阮眠私下开小号去,明面上则交给了骆华,让沙姜明随行保护,为的就是叫支仟缕看到她是切切实实有所行动的。
但转眼两个月过去,两头都没有任何进展。
业城不大,但由于最近魔域变故,航道势力交接,各路人马齐聚明争暗斗,把这小池子里的水生生搅浑了。神子的行迹被各处不停冒出来的动向遮掩得毫无踪迹,实难操作。
再加上业城城主天两头地参与酒宴,对各路势力迎来送往,为的便是能在武辛和梅若成之间摇摆中,谋求一条活路。自然早早打听出来谁是魔主派去的人,骆年一到便给那人精城主给架上了主座。
他到底是个十多岁的小年轻,性格活泼,不如他哥哥沉稳,几句舒心的奉承听到耳朵里,便觉得对方是个好人。虽不至于与城主坦诚相对表明来意,寄回魔域的信中却再提及城主对他的相助之谊,那清澈的气息都要从纸面上溢出来。
骆年将回信递给阮眠,羞得面目通红:“我弟弟他经事尚少,难辨人性,只怕难当寻回神子的大任。若不然,让我去替他吧?”
阮眠正在钻研《功德》卷十,闻言淡淡回:“正因如此才让他出门历练。你放心,业城城主是个墙头草,骆华是我派出去的,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对骆华做什么。顶多是同他套套近乎,试探试探话什么的,绝对不会伤害他的。”
神子不露面有不露面的好处,阮眠并不急于这一时,做出找人的样子,敷衍住支仟缕即可。
神
子不在系统的掌控之中,是个完全的变数,对局面会造成怎样的影响一切未知。武辛和梅若成明里暗里的摩擦刚有个酝酿势头,最好不要多出枝节来。
“再者说,”阮眠瞥骆年一眼,“你金丹凝了嘛?”
骆年的脸色瞬间成了猪肝色:“……”
阮眠又挪回视线,笑道:“骆华可比你先凝金丹。他修行是下了一番苦功夫的,凝金丹成功之后,得意洋洋叉着腰找我来要嘉奖,好不容易有这种能出门吃吃喝喝的好事,能心甘情愿让给你?”
骆年嗫嚅道:“我是怕耽误了魔主的大事……”
在旁乖乖研磨的小鲛忽然开口:“我能去吗?”
阮眠错愕挑眉。
骆年更是毫不客气地直接笑出声:“你可别闹了,我弟弟都那样了。你,你更受不来那些人精的糖衣炮弹的。”
十一在阮眠脑海里道:“业城临海,内里的水道四通八达。小鲛若去,收集消息肯定是最快的,连你的孤儿团也比不上。”
皎厌离放下墨条看过来,干净的眸底揣着一片赤诚,小声:“……可是我也想帮上魔主的忙。”
刚嘲讽了一波的骆年良心隐隐作痛,默默闭上了嘴。
皎厌离满脸天真:“而且我都聚元婴了,过去了总归能派上一点用场。”
骆年膝盖上被狠狠补了一箭,扎得心里生疼:“……”
阮眠嘴角抽动了两下,好险才忍住,没当着骆年的面笑出来。
但那点欲盖弥彰的忍笑才更是刺激人。
都是一班读书的,年轻气盛爱争先的小少年,谁能忍受落在末流?
骆年顿时脖颈通红,抱拳干巴巴道:“我那都是忙于宫务耽误了!魔主请恕我先行告退,我这就回去修行了!”
骆年天赋极佳,可比起修行来,更喜欢处理宫务与交际事宜。全面发展,难免被分去了精力。
事是好事儿,可眼下保命要紧,实力才是最硬的基础。若是能刺激他勤于修行,倒也是好事一桩。
阮眠乐见其成地一点头:“高低熬几个大夜,在骆华回来之前把金丹凝出来吧。不然他在你面前嘚瑟的那幅嘴脸,我都不忍见。”
骆年:“……”
骆年鼻息咻咻地气走了,忘了将门合上。
透过敞开的门扉,映入眼帘的雪白梨花勾勒出庭院中的好春光。
皎厌离起身挪到阮眠的身边,浅笑:“其实骆年是因为依赖你。”
阮眠:“?”
“这世上没人不想变得更强,你忘了当年他有多想要得到你承诺的法决。”皎厌离垂眸轻声,“他敢放手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是因为相信你能成为他的后盾,一直保护他。而他也想成为你的助力,替你解决阿离宫中的琐事。”
阮眠眸子微微颤动一下,便感觉肩头轻轻压上来一点重量。
小鲛靠在她的肩膀上,小声问:“我也能成为你的助力吗?”
……
与对待骆年骆华两兄弟不一样,阮眠对皎厌离一直有特殊的“关照”,近乎过度地保护着他。
在两兄弟开始接触宫务的时候,只挑了些完全无风险的商业上的活计交给他做,更像是在哄无事可做的小孩儿。
在小鲛问出这句话之前,阮眠从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
无论出身,背负的仇恨乃至性格,他和两兄弟都不一样。小鲛前半生受过了太多的苦,又心思单纯,现下理所应当该过得甜点儿,她只想要他开心轻松。
但他听上去并不想只被她护着。
“自然是能的。”
阮眠立马道,“而且你一直都是呀,不然你以为你是什么?”
小鲛歪头看了她一眼:“男宠?”
阮眠:“……”
他又自顾自地补充了一句:“得宠的男宠。”
阮眠脸上发烫地捂住了他的嘴:“别听外头的人瞎说!”
她不得不从善如流:“业城的事,你想做便去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