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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小玉的契约没能坚持多久,因为许包子只用付出一个肉包子,好吧,肉包子也是很珍贵的,但许小玉却需要洗三件衣服。
而以往对肉包子很馋的小家伙,即使吃馒头,似乎也没有任何的意见。
能让馋鬼不再馋,大概也只有懒这件事了。
许小玉后知后觉的发现,契约好像是来约束她的:“你太奸诈了!”
小孩面对她的指责回答道:“有契约。”
“不行,不作数!你这是坏蛋的行径!”许小玉打算赖账。
“那你会被扣完所有肉包子。”小孩若有似无的笑了一下,神色之中颇有些有恃无恐。
“为什么?!”许小玉问道。
“因为字据的后面,如有违约,就会被扣掉所有的包子。”小孩说道。
“许包子!”
“你自己签字画押的!”
“我要揍你!”
“你不讲道理。”
“谁跟你讲道理。”小姑娘撸起了袖子。
“好了。”落在两个头顶的手按住了这场有可能发生的单方面殴打,“我找到了一家做洗衣生意的。”
两个孩子一齐抬起了头来。
“太好了!”许小玉高兴了起来,“那个字据不作数了。”
“作数。”姬翡看着小丫头凝滞的脸色笑道,“因为你是自己没有看清楚就签下了字据,所以算你违约在先,不过因为他写的违约赔偿太过脱离实际,你得给他……”
“你说,让她赔你多少包子废除契约?”姬翡看向了另外一手按着的孩童道,“永远是不现实的。”
小孩抿唇,开口道:“一个月。”
“好,就一个月。”姬翡看向了震惊的小姑娘笑道,“下次要记得看清楚了。”
“一个月……”小姑娘泫然欲泣,看向一旁的小孩深深吐着气,哼了一声有些生气的走到了一边。
一个月的肉包子。
“还有你。”姬翡看着眸中有些莫名的孩童道,“对于自己亲近的人也用那样的计,会把人推远的。”
“是她自己没有注意。”小孩说道。
“所以她也有错。”姬翡将他抱了起来放在腿上,手臂撑在了他的头顶道,“你的确没错,但你看到她难过,你开心吗?”
“那是她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小孩思忖后说道。
姬翡压下了他的头顶,竟是没忍住笑叹了一口气。
虽然道理是没错的,小孩也没错。
但感情有时候不能用道理来讲。
“我不开心。”小孩有些发闷的声音传了上来。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姬翡安慰道。
他选择了让步,虽然源自于实际。
“那你能不能教我武功?”小孩仰起了头来问道。
“可以,怎么突然想学这个?”姬翡饶有兴味。
“我打不过她。”小
孩认真说道,“以后有人想违约,我可以用武功让他履行承诺。”
“哦……”姬翡压上了他的头顶,发现带小孩真的很难。
一不小心就会走歪。
虽然他觉得也没什么问题,但难道是他用武力威胁的次数太多?
但什么才叫做正道呢?合乎这个世界权位者定出所有规则的自然不是。
……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其中似乎有着夸张的成分,许包子,不,许御天却在那些书卷中越来越认可了这一点。
想要了解百姓,只凭读书是不行的,但想要了解官员和权位,只凭观看市井是不行的。
想要赚到钱,就要了解所有人,市井,商人,官员。
只凭做工赚到的不过区区十指之数,一辈子都只能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而很多的路对他而言是行不通的,金色的瞳孔必须遮挡在额发之下,或是帷帽之中,他不能考取功名,也就做不了官。
他也做不了农,因为只想做地主,拥有土地才有长久的收益,而地主对于利益的划分往往竭泽而渔,越是在这样的灾年越是苛刻。
他做得了工,但再精巧的技艺也不过换米十斗,不能出名,也不能靠近皇宫,因为金瞳太过显眼。
那就只能经商,最暴利的行业收归官营,私营者往往会重罪处罚。
但制盐并不算难,无非是盐水晒制,海域或盐湖,就能够带来源源不断的利润,因为它永远不愁买家。
“你确定?”姬翡在听到那临行告别前的话时看向了那已经拔高了很多的少年道。
说是少年,其实还是个孩子。
十岁,距离最初相遇也不过七年,但他的身形看起来已经像个半大的少年。
长发被规整的束在脑后,那张跟成年时愈发相似的脸生的十分出色,无论是眉骨还是鼻翼,都十分赏心悦目,只是看起来锋芒渐出,但那过长的额发遮住那双垂下的眼睛时,会减少一些锐利感。
看起来好像已经有些可靠了,但身形看起来还很单薄。
十岁,即使是当初的克马里,他也是十二岁才带他上了战场。
但面前的少年,二岁就已经很有自己的主意了。
人类之中总是不乏天才的,虽然有他的一缕力量注入,但能够通过自己的修行进入主世界的人类,寥寥无几。
“嗯,虽然冒险,但有利可图。”许御天回答道。
他或许不相信任何人,但对面前的这个人,终究是有几分信任的,虽然他看不透他。
“那就去吧。”那如玉石一样的声音悠然的响起,一只袋子划过阳光,飞到了他的眼前,“里面有些钱,注意别丢了命。”
许御天接住,看着那坐在廊下鲜明耀眼的有些胜过日光的人,掂了掂重量,将钱袋揣进了怀里道:“多谢。”
“客气,要还的。”青年好整以暇的笑道。
“你的钱我会还的。”许御
天转身,戴上帷帽时回眸看向了那悠然浅酌着酒水的人道,“你不应该被困在这里。”
这个人的能力很强,他什么都了解,什么都精通……除了带孩子,武艺文学无一不会,总是能够轻而易举的点到一件事情的关键处,远隔万里,也能够分析出朝廷兵败于北境防线的原因。
他本该是天空中翱翔的雄鹰,数年来却困于此处,从不展翅高飞,与禽鸟为伍。
虽然他自己就是禽鸟。
“你怎么知道我是被困到这里呢?”姬翡取下了酒杯,看着那被帷帽遮挡起的视线回答,却只看到了少年转身离去的身影。
自以为是的小鬼,还有着满身的傲气。
“许御天,你要去哪里?”从厨房出来的许小玉端着竹篮出来,终于一改之前的叫法,看着那匆匆就要出门的少年道。
那道身影停下,帷帽微转,传出了微冷的声音:“别问。”
“我不问,你今晚还想进门吗?”半大的少女很不服气的走上了前去,却被其眼疾手快的从竹篮里抓了一把刚刚做好的糕点。
“不进了。”少年将其中一块送进口中,走向门口带上了门道。
“喂,你吃着我做的糕点……”许小玉看着关上的门,踢了一下脚下的石子,心疼自己手上的糕点,才没冲上去动手。
好吧,她现在已经打不过许御天了,虽然同样是学武艺,但天分这种事情真的很难说,跟天才去比高下,是跟自己过不去。
门被掩上,放着糕点的竹篮被放在了廊下,少女捋了一下棉布做成的裙摆坐在了一旁,竹篮中的糕点已经被那修长的手指毫不客气的捻走了一块,送进了口中。
那双绿眸微亮,露出了笑意:“小玉的手艺比之前更好了。”
“还是非羽先生你会说话。”许小玉又看了一眼门口道,“他吃我的嘴巴都不知道软一点。”
“可能是不想连累你。”姬翡又捻了一块糕点说道。
“他去做什么危险的事了吗?”许小玉若有所觉的蹙起了眉头道。
姬翡看向了面前的少女,她生的并不算太出色,五官却很匀称,养的细腻白皙的皮肤让她看起来十分俏丽,只是更为直接的是扑面而来的利落和直爽,那双眸中更是透着直白的关心。
“对他来说应该不算危险。”姬翡轻捻着酒杯回答道。
“那还是有危险的!”许小玉蹙起了眉头就要起身,却察觉了旁边起身的身影。
那道身影轻跳到了廊下,衣诀纷飞,顺手拿起了帷帽戴上笑道:“那我替你去看看。”
“您要跟上去吗?”许小玉问道,却收到了那帷帽下的一声轻嘘。
“别告诉他,就当我出门了。”那玉石一样的声音响起。
许小玉不明白,但非羽先生的话她还是听的:“哦,好!”
“一个人在家记得关好门户。”那离开的声音提醒道。
“知道,我放了一把大砍刀在床里面。”许小玉回答道,“
谁要是敢来,我砍死他!”
“做得好。”这一句已经到了打开的门外。
“不理解。”许小玉十分不理解他们的行事作风,很多话都不能直直白白的说,一句话总有好多个意思等着人去理解,但他们好像互相能够理解。
许小玉摇了摇头,转头去拿自己端出的糕点,在看到其中每样只剩下一块时沉默在了原地,默默告诉自己穷家富路,不要跟没长大的小孩计较!
非羽先生有时候也没长大。
她再取一盘就是了!
……
私盐并不好贩,只路引籍契,就需要官府核对的印鉴,除了朝堂之中以权谋私的,大多小贩走的都是崎岖的小路,但只要能够带回来,就是一笔相当富裕的收入。
少年在那些相携的人中年岁是最小的,却已经能够熟练的跟他们称兄道弟,语气之中哪有在家里的一分冷硬,听起来和软好说话极了。
“许兄,你这怎么一直戴着帷帽啊,这连面都不让见?”一个颇有些壮硕的男人说道。
“最近脸上起了疹子。”那温和的声音中给了解释。
“看你这细皮嫩肉的,还真跟个小娘们似的。”那壮汉笑了出来,一群人也哈哈大笑。
少年不语,只是停在腿边的手若有似无的从那里划过,姬翡知道,那里藏着一把匕首,少年动了杀心。
“家里有些积蓄,自小吃得好而已。”少年的话语中不闻生气之声,只是清浅的仿佛不谙世事的回答道。
“哎,那你这次出门带了多少?”有人打听,也有人竖起了耳朵。
“我爹说不能告诉别人。”少年说道。
“你这毛还没有长齐呢吧。”其他人再度哈哈大笑了起来,仿佛找到了一项旅途中的乐趣。
【宿主现在的脾气可没有之前那么好。】猫猫碎碎念。
就算是宿主脾气很好的时候,这样的人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不过出乎猫猫的预料,他们的一路都是十分的平安的,甚至在贩盐的时候都一路畅通,只是在返程的时候,那一夜过境之时,道路被官兵围的水泄不通,人赃并获,几乎所有人都被抓了个正着,除了宿主。
“不对,是肚子疼那小子!”
“妈的,他出卖我们!”被抓的人脸上狼狈不堪,但士兵可不会管他们叫嚷什么。
“官爷,官爷,我们是被人算计的!”
“官爷,还有一个小子,我们能告诉您在哪儿。”
“是是是,让我们将功折罪吧。”
“他那里可有大把的盐,那小子家里富裕的很。”
“行吧,让他们带路。”官兵最终被说动了,一群人声势浩大的来,又声势浩大的离开。
可惜早已是人去楼空。
只跑了一趟,许御天赚到的就有几十两银,虽然比起他的目标还太少,但这无疑是一个好的开端。
而给官府送信是有好处的,既能让私盐贩子少一些
,又能引开巡查官兵的注意力,少年自是尝到了甜头,而各种化名更是让人无从查起。
到手的几十两银直接变成了金,翻了十倍不止。
猫猫却惊呆了:【宿主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地道?】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姬翡还记得那家伙曾经说过的话,他也曾经告诉过对方。
但书本上的内容能否用于实践要看能力,过来者的经验能否听进去就要看个人了。
利益总是能够轻易的驱动人心,欲.望也会愈演愈烈。
所有的事都已经告诉过他,他的旅途已经开始,他不能替他去做决定。
……
许御天的经商之路很顺利,虽然颇有一些波折,也费了一番工夫,但得到手的金银是实际的。
沉甸甸的金锭,可以换无数的米粮,只是距离目标富丽堂皇的屋舍还差得远。
而想要积累起那样的巨富,仅靠个人贩售私盐是不够的,也太辛苦。
而想要从明路上过,就要将一些人拉下水。
想要将小官拉下水不容易,但用金锭去让过路的巡查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是可行的。
伪造的路引人脉以及金银,足以开辟出一条道路来,而抓捕者想要政绩,他也能够提供。
盐收归官营,缺盐之地细盐堪比金银,舍出了第一桶的金子,所获得的财富才足以让他坐上更大的牌桌。
灾年之景,即使朝堂有心整顿吏治,也是天高皇帝远,更何况赈济各处的银钱能落到实处者,十不存一。
法不责众,口子本就是敞开的,无非是看谁能下得了血本,然后从其中抽出关系脉络。
“小兄弟真是大气之人。”捻着胡须的官员看着食盒中整整齐齐的银锭道,“这份点心真是不错。”
“那我就常让人给您送来。”看起来分外年轻的少年笑道。
“好是好,不过你的这双眼睛……”官员看着那双含着笑意的金瞳欲言又止。
少年生的很出色,行事也颇有章法,只是年轻到令人难以想象最近风生水起的商人竟然这么的年轻。
而即使他在笑着,看起来十分的无害,那双金色的瞳孔也令人无端的想到兽瞳,看起来温顺,一旦被放出,就会择人而噬。
“啊,小时候得了黄疸没治好。”少年抬起眸轻叹道,“的确引来了不少误会。”
“原来如此。”官员呵呵笑着,收下了那盒点心,让人好好的将人送走了。
“大人,那看着可不像是黄疸。”师爷看着少年离开的背影道,“金瞳者,不祥之兆。”
“不祥之兆?”官员捋着胡须笑道,“不祥之兆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他都不怕,我们只管当把柄捏着就好了。”
“大人英明。”师爷敬服的行礼道。
送礼之人离开,踏上凳子上了马车,待离开了那处府邸之后,那坐在车门处看起来十分憨厚的汉子道:“老大,何必让那个狗官看见,他要是散播出
去,可是大麻烦。”
“不是大麻烦,怎么能让他放心?”坐在车厢中书写着的少年说道。
马车有些颠簸,却不影响他的字迹,而那被微垂下的睫毛掩盖住的金眸中哪里还有刚才的半分笑意。
想要跟人合作,除了金银,还得亲手送出让人拿捏的弱点。
账目记下,账本被随手合起,放下笔的手划过了眼尾,金色的眸中浮现了些许冰冷暗沉的情绪,却又迅速被掩盖了。
曾经他一度十分厌恶这双眼睛,不祥,野兽,怪物,会带来灾祸,只要被人看到,就会被打,甚至面对生死问题,让他曾经甚至想要挖掉它。
但很可惜不能,因为没有了眼睛,他就真的变成了任人宰割的废物。
直到他遇到了非羽,那副过分漂亮却不显得妖异的样貌,却最易被人视作精怪。
可他驻足于那个小院之中,却从未真正对世人的异样眼光有任何的在意。
错的不是他,而是胆小的,将这副外表寓意不祥的世人。
而只要金银充足,不祥又算得了什么呢?
那双金眸轻敛,唇角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意出来。
付出足够的利益,有足够的牵绊,就能够狩猎到够大的猎物,而一旦拖下了水,再想要出去,也难以摆脱那一身的淅淅沥沥,更何况其中的利益实在动人心。
许御天。
这个名字足够张狂,却在大楚南境的数座城池之中悄无声息又声势浩大的打响了名号。
而当人的地位越高时,即使没有官身,曾经奉上金银才能够见到的人,已经懂得夹道相迎了。
“妈的,就是你小子当时出卖的老子!”街道之上有人横冲着,却还没有冲到少年的面前,就被其身后跟随的人按着压在了地面上,浑身挣动不能,只能支吾着叫着,“放开,你个背信弃义的家伙,烂肠子的小人,我要杀了你,别让我逮到……“
“还不把人堵了嘴带下去,什么脏东西也能到这里来。”旁边跟随的瘦削男子踢了那人一脚,脸皱成一团十分嫌弃的说道。
“把他的嘴赌上!”
“滚开吧你,什么东西!”
“啊!妈的,属狗的,敢咬我,我打死你!”
“许御天,你别让我逮到,否则我非弄死你不可,敢算计老子,你这个妖怪,蛊惑人心……”
挣脱的汉子被再度按在了地上,一时嘴上仍是支吾谩骂,可他想要扑到那比几年前愈发修长挺拔的少年身上却已是不能。
他不再像从前那样戴着帷帽,遮挡住身形,也未再穿一身看起来舒适却实在称不上富裕的布衣,商人不允许穿丝绸,他却连衣襟上都有着银线密织的暗纹,鞋履上也同样用着皮革,看起来众星捧月极了。
而他的步伐却停在了汉子的面前,那双金眸中本是漫不经心的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
淡漠的,居高临下的,好像一点儿也没有将人放在眼里的让人恼怒。
“怪物,你会给这个天下带来灾祸!”汉子赤红着双眼,浑身发抖的骂道。
周遭的人皆有议论,窃窃私语响起。
“我这双眼睛是因为得了黄疸没治好。”少年神色未变,只是看着他扬起了唇角道,“天子在上,大楚的天下怎么会因为我这一场病而生不祥呢?”
周遭的议论有些停下。
“又或者说,你觉得陛下不够英明,才会在在位期间生出不祥之事?”少年弯腰,眸中划过一抹轻蔑的笑意,单手拍在了他的脸颊上问道,“这可是杀头的死罪啊。”
周遭的议论皆是消弭,甚至有人退去。
汉子的脸色微白,身体随着急促的呼吸剧烈颤抖着:“你放屁,你想杀了我,你害得我家破人亡!”
“家破人亡?”少年看着这汉子,抓起他的头发打量思索着,半晌后有些了然的似乎想起了什么,“哦,原来是旧人,我记得你当时说我毛都没长齐来着,想必你长的很齐,不如这样……”
他的唇角在汉子惊恐的脸色中露出了温柔又恶劣的笑意道:“就把你的裤子脱了,给大家看看,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