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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液淋漓,溅落在众人的头顶和脸上。
可那斩下一个人头颅的人却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直视着每一个与他对立之人,每一步都带着死亡的逼迫和恐惧。
他很年轻,但只有真正直面之时,才知道他有多可怕。
有人反抗,也有人逃跑,但没有一个人能从他的刀下逃过。
死亡遍布了此处,潺潺的鲜血流淌进了河流之中,甚至染红了一片。
“别,别杀我,老大,我家里上有老,下有小,我是被逼无奈的!”
“那我就送你的老小跟你一起去地下团聚怎么样?”提起的刀伴随着少年唇角扬起的笑意落下,没有任何留情。
恐惧苍白的面孔躺在了草地上,一切都在消弭无声,只有流水潺潺。
“老大……”丁隐看着那浑身鲜血淋漓的人,对上了那布满杀意的视线。
“你也滚!”他提着刀冷声说道。
“老大,我……”丁隐扶着树干想说什么。
“不滚就跟他们一起死在这里。”少年的辞色没有任何往日的友善和留情。
他提刀前往,血液仍在淅淅沥沥的顺着刀锋下滑。
丁隐握紧了拳头,转身朝着林间疾奔而去:“老大你保重!”
他的身影匆促,偶尔踉跄,残留血腥点点。
少年矗立原地远眺,刀锋扎入地面,阖眸之时身影微晃,眼前陷入一片漆黑而倒地。
即使有护体的软甲,也失血太多了。
他失败了,彻底失败,心腹背叛,跌落谷底,性命垂危。
行商这条路是行不通的,他终究太弱小,面对官兵便如蚍蜉撼树。
不甘心,真令人不甘心。
如果再来一次,他会早一些处理掉那些谄媚附势的人,如果再来一次,所有有威胁的人都应该赶尽杀绝,如果再来一次,应该集结兵丁,以财富积聚力量,力量握在自己手中,即使面对帝王,也有一搏之力,而不会如待宰羔羊一样,只能任人扣上帽子驱赶逐杀。
不甘心,他凭什么就此沦落到死亡的地步,而算计他的人还在逍遥的活着,甚至于他们会一边嘲笑着他的不自量力,一边盘剥着他曾经积累下来的财富。
而他许御天,不过是沦为垫脚石一样的东西,不自量力的淤泥,登高跌重的笑柄。
愤怒与不甘混合着血腥的气味弥漫在鼻端,让好像沾染了土地冰凉的身体发热了起来。
他不能这样悄无声息的死去,即使要下地狱,也要拉着所有的人一起,用所有人的生命来祭奠被背叛的他,用无数的鲜血来洗刷他的不甘……
脚步声靠近的声音响起,那垂落在身侧的手握住了掉落在地上的刀,眼睛潮湿粘腻的睁开,透出择人而噬光芒的金眸在看到那跨过尸体近前而来的衣摆时收缩了一下。
视线向上,光影稀疏,那双翠绿的眸像极了阳光穿透浓荫中的一处,融汇于其中,却也是最亮眼的
一处。
握紧刀柄的手有一瞬间的怔松,睁开的眸注视着那蹲身下来的人,这样的角度,像极了幼时的那场初遇。
黎明不知道什么时候过去了,清晨的阳光升起来了,冰冷和漆黑退去,一切都明亮了起来。
他仰头看着,先是瞧见衣襟,然后是隔着帷帽,模糊间好像对上了那双眼睛。
而这一次也是同样,血腥和潮湿让眼前有些模糊,但他认得出这个人。
这个在他最狼狈糟糕的时刻救下他的人。
许御天是储备粮,是乞儿,是不详之人,是怪物,是摇钱树,是登山梯,只有这个人,在他连自己都要舍弃的时候,将他当成一个人。
炙烤的心好像一瞬间变得暖融,许御天松开了握着的刀柄,唇边的笑容也不知是释然还是轻嘲:“我失败了。”
再归因于其他人,也难以掩盖他的失败。
他高高在上,俯瞰众生,但登高跌重,是能力的问题,也是傲慢使然。
“打算放弃?”蹲身的人撕开了他的衣襟问道。
“不。”许御天看着他的神情道,“看来我死不了。”
血液潺潺,即使有软甲,也已经被刺穿了一部分。
“不是致命伤。”姬翡看着那扎入的匕首,取出药瓶将药粉洒在了其上道,“先止血,回去再给你拔刀。”
“回去……”许御天轻蹙着眉头,忍着那伤口被侵蚀的疼痛轻喃道。
“嗯,休息好了,再出发。”收起药瓶的人将他扶了起来,那像玉石一样的声音响在耳畔,令人的心口为之颤动。
让人会去想,他到底在怨愤什么?
枝叶飞速拨动的声音伴随着草叶被踏过的声音响起,那已然失神的金眸下意识的锋利,却被身旁的人并无凝滞的从地上抱了起来,直视着那从丛林中奔袭回返的人。
气氛一时有些静默
丁隐出口的声音在看到那林中宛如精怪一样化身的人时戛然而止,只是目光落在那被抱起的人身上时呼吸急促了一下:“老大他……”
“他没事。”抱着的人收回目光,跨过血泊走向了山林之中。
“你,你要带老大去哪里?”丁隐有所反应的跟了上去。
“这里还很危险,跟我来。”他并未回头,只是留下了这样一句话。
丁隐略有迟疑,到底还是跟了上去。
……
血腥萦绕在鼻尖,晦暗的丛林,潮湿泥泞的土壤,遍地的尸体,以及随着捧来的水刺入胸膛的匕首!
伸出的手下意识握住想要反制,苏醒的意识却听到了一声漫不经心似的轻呼:“疼!”
眼睛睁开,许御天的视线经历了一瞬间的刺眼收缩之后,落在了床畔之人的身上以及握住的手腕上。
“折断了可没有人照顾你了。”他轻动着手臂示意道。
“抱歉。”许御天收回了握紧的手,看着其上残留的握痕道。
“没关系,伤
者为大。”那十分富有血气的红唇轻勾,手覆上了他的额头道,“没事就好。”
“嗯。”许御天轻动,在察觉心口处难以忽略的疼痛时,轻蹙了一下眉头。
“你胸口中的伤口有些深,缝了几针,得躺上几天才能起来。”从额头上收回手的人按住了他的肩膀道,“幸好给你缝针的时候你没醒,要不然能疼晕过去。”
“不会。”许御天不觉得小小的针能有多疼。
“那我再补两针?”坐在床畔的人笑道。
许御天抬眸看他。
那提议之人却无任何心虚之感,反而如从前一样,还是自由随心的模样:“需要我帮你整顿转移你的财产吗?”
许御天眸光轻敛,看着他道:“不用。”
“我出手的话,不会被人察觉。”姬翡说道。
他虽没有看到具体的账目,但也隐约知道他这几年积累起的财富足以令无数官员绞杀垂涎。
虽然财富或许没有曾经所见的连绵的金山那么多,但已经是泼天的富贵。
而财富是很多事情的根基。
“不用。”躺在床上的少年看着他回答道。
“好吧,那就好好休息。”姬翡覆上了他的眼睛。
少年阖眸而气息微沉,睫毛划过掌心而微痒,不过片刻后,那略失了血色的薄唇微启:“我饿了。”
“哦……”姬翡抬起了手来,看着那双似有无奈的金眸起身笑道,“我去帮你看看小玉做了什么好吃的。”
“嗯。”许御天轻应了一声,看着他的身影离开,随着衣摆走出屋门,抬眸看向了这个熟悉又安逸的地方。
他回来了。
不知道许小玉看到他会说些什么,那个时候他甚至没有一个正式的招呼就离开了。
万丈高楼平地起,本以为会荣耀而归,却是这样的狼狈……
“许御天,你醒了!”清脆悦耳的声音伴随着匆匆的脚步声变得清晰,而不过是一转眼,就看到了那随着身影纷飞而来的衣摆。
入内的女子仍旧穿着布衣,还有着曾经熟悉的模样和神情,却好像又高了些和俏丽了些。
发髻变化,以木钗轻挽,她匆匆奔向床边,上下打量着,轻呼了一口气,露出了笑容道:“醒了就好。”
许御天绷紧的心弦一瞬间松了下来,心中不知为何有酸涩之意:“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我一直在这里啊!”许小玉下意识回答道,随即有些了然醒悟,“哦,你说我出门那次,说起来真不巧,你离开的第二天我就回来了,还吃到了你做的包子!许御天你出息了嘛,做的真好吃!”
“那是真不巧。”许御天说道。
“也还好,刚好赶上了,我从非羽先生那里抢到了好几个。”许小玉十分得意道,“他一开始还不舍得给我,但那包子没地方藏,嘿嘿……啊,你的伤怎么样了?还疼吗?”
“你不是在学医?”许御天问道。
“
我的医术还差的远呢。”她这样说着,却没什么泄气的情绪,“你……”
只是话到了嘴边,又迟疑着咽了回去。
“想问什么?”许御天看着她的神情问道。
“也没什么。”许小玉轻皱了一下脸,她当然是想问问这几年这小子跑到哪里去了,又经历了什么才变成这样,但又下意识的觉得这个时候问不太妥帖。
完好无损的出去,满身血的回来,一定经历了一些让他心神受损的事。
“想问什么就问,憋着不难受吗?”许御天问道。
“难受啊,我这不是怕你难受。”许小玉轻咳了一声回答道。
“没关系,我不想说的,不会回答你的。”许御天说道。
许小玉看向了床上比从前长开了很多,但仍然一如既往恶劣的少年,轻轻颤动肩膀冷笑了一声:“我不问了。”
这不就是你尽管问,反正我不说的回话,问出来了也得不到答案,还不如不问。
“这是你自己说的。”躺在床上的人说道。
“我看你精神挺好,是没什么事了。”许小玉轻嘶了一下道。
许御天轻笑,却在转眸看到从门外进来的身影时一瞬间眸中笑意尽敛:“你怎么在这里?”
憨厚的汉子身影停下,端着托盘靠近道:“是非羽先生带我来的,老大您怎么样了?”
许御天的目光未移,审视着那靠近的人,他从不允许任何人知道这里的存在,他曾经在这里生活了七年,院落之外也几乎没有人知道他的存在。
这里是安全之地,不允许别人随意踏入,而在这里,除了原来的两个人,任何人都无法成为信任的存在。
“许御天,你眼神好凶。”女孩清脆的声音传来,让那双金眸中的冷意微敛。
许小玉看着那散去杀意的眼神,从托盘上端过蔬菜粥道:“他是非羽先生带回来的,说他应该是想回去救你,这种应该算是救命恩人吧,丁隐,帮忙扶一下。”
“哦,好!”丁隐上前,将那躺在床上的少年扶了起来,靠在了软枕上。
许御天看了眼恭顺的站在一旁的丁隐,垂在身侧的手却没有松懈下来。
他现在无力起身,如果对方有背叛的行为,只需要将消息传出去,就能够给这座小院带来灭顶之灾。
“啊,张口。”许小玉舀了一勺粥递过去道。
许御天看向了她,张口喝下了那一口粥,身体却并未松下。
为了这里的安全……
“放心养伤,就算他有背叛之心,我也能护得你们周全。”门口传来的声音闲适的说道。
丁隐闻声转身,那极为浓烈鲜艳的色彩闲适又随性的映入了许御天的眼帘中。
“双拳难敌四脚。”许御天开口道,“我不相信他。”
“那你相信我吗?”那倚在门畔的人道。
许御天轻抿了一下唇。
“放心吧,我不会拿你们的命开玩笑的。”姬
翡笑道,“放他在外面,可比在这里更危险。()”
“可以杀了他。?()『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许御天语气中并无迟疑。
“那你当时又为什么要放他走呢?”姬翡环着臂笑道。
许御天再度陷入了沉默。
“老大,我,我不会背叛的。”丁隐在旁开口道,“当年是你救了我,给了我一口饭吃,我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
许御天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半晌后收回了目光道:“但愿如此。”
“张嘴,好好吃饭。”许小玉继续给他喂着粥道,“看在你受伤的份上,还想吃点什么?”
“都可以。”许御天说道。
“真好养活。”许小玉笑道,她喂完了一碗粥,将碗放在了托盘上。
丁隐端着东西转身离开,许小玉在后瞧着,待他离开后才小声赞赏道:“你这个小弟干活很利索啊,外面雇的长工都没有这么利索的。”
“你想把他留下来?”许御天看着她问道。
“你想啊,咱们一家三个,三个都是懒蛋。”许小玉揉捏着衣角道,“难得有个勤快的,你收他做小弟,不是看中他勤快吗?”
一语中的。
虽然一起生活的时间不算太长,还分别了一段时间,但彼此称得上是了解了。
“我累了。”许御天说道。
“睡吧,我先出去了,有什么事叫人。”许小玉也不跟他拌嘴,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摆,干脆利落的出去了。
一刀伤在心口,要不是有软甲护着,人就没了。
这样的世道,人总是活着很难,死的很容易,但看的多了,却不代表能够轻易接受亲近的人没了。
许御天看着她离开的身影和倚在门口处轻轻打着哈欠的人,收回视线轻轻阖上了眸。
他的眼皮有些沉,能够从那个地方赶回到这里,应该过了至少几日了。
这次的伤势,还真是有些重。
床榻上的呼吸渐沉,倚在门口处的人眸光微侧,若有似无的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无需亲自去看,也知道少年曾经的人生一定是几经起伏的,聪明毅力他一个都不缺,更是懂得巧用心智,只是聪慧与实际之间往往会有些差别,心高气傲是聪慧者的通病,所以他会几经沉浮。
命运总是会有着相似共通之处,被人背叛,被人救起,信任磨损,心性大变。
人生考验,渡的是心。
看见他的经历越多,好像越能够明白他曾经所说过的话。
他言说自己的卑劣,却喜欢干净又明亮的灵魂。
或许也曾追逐,但他曾经所处的世界,无异于一片地狱,人吃人的世界里,心软者与弱者先被吃。
身处于地狱之中,却未尝不向往光明。
……
许御天的伤势恢复的很好,这里很安逸,心口处虽伤,但非羽的医术意外的不错,每日更换一次药,不过又躺了三五日的功夫,他就能够从床上坐起了,又几日,
()便能够下床,虽然不能总是活动,但缓行到院落之中还是能够做到的。
清晨的院落很是干净,夜晚落了满地的叶片会被扫起来,放进筐中,又送进厨房,成为燃料的一部分。
然后树上又开始飘忽的落下叶子,一片一片的掉落于树荫或是廊下的木板上,若是有幸,会被坐在那里的人拾起来捻在手上玩两下,不好看的会被丢下去,好看的指不定插进了哪块木头的缝隙里。
即使许小玉看见这件事就说他,絮絮叨叨的说着这样容易让木板的孔洞扩大,到时候补起来很麻烦,坐在那里的人听训的时候看起来很乖,事后仍然忍不住悄摸摸的插上,等到快被察觉时再拔下来丢掉,假装没有干这种坏事。
许小玉自然不是傻子,一堆落叶落在廊下,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只能憋气的看着那一点儿也不心虚的人,然而苦于没有证据,不能拿他怎么样。
“这木头上的窟窿有些大,我拿块新木板给补上吧。”丁隐看着那处窟窿说道。
许小玉转头看向了他,那理直气壮的人也看向了他。
“怎么了?”憨厚的汉子有些茫然未知。
“干的好!”许小玉喜笑颜开的拍了拍他的手臂。
丁隐得到了许可,吭哧吭哧的削着木板,又吭哧吭哧的将有窟窿的给拆下来,钉上了新的,连毛边都被磨的光滑平整,还刷上了桐油。
院子的主人因此失去了他的乐趣之一。
“你要是往窗户上插,许小玉可能会放弃做饭这件事。”许愿看着那拾了叶片举高的人道。
姬翡的手顿了一下,看着那坐在廊边披着外袍沐着晨光的人,眸光轻动道:“你带回来的人毁了我的乐趣。”
“他还分担了你的工作。”许御天扫了一眼柴堆道。
以前那里的柴都是非羽劈的,他的力气很大,即使两根木头摞在一起,也能够完美的劈开,为此年幼的许小玉不知道赞叹过多少次。
直到他们能劈开了,这家伙就直接撂挑子不干了,事情转交,美名其曰,锻炼臂力。
许御天自然不信这种鬼话,许小玉以前是信的,后来也不信了,撂挑子的人又重新拾回了他的工作,而现在这份工作,丁隐干的很好。
如许小玉所说的那样,那个跟在他身边的家伙并不算聪明,还有些过于泛滥的同情心,但勤快,肯干,而许御天曾经留下他,就有着这样的原因。
薛二胜在脑子灵光和殷勤,容易摸透人的心思,说话总是能够精准的挠在痒处,拉得下脸面,能哄人高兴,与人谈生意,许御天自然会带上这样机巧善变的,而不是说话耿直得罪人的。
但他也有着极其明显的弊端,就是阿谀奉承,利益为先,可同富贵,不可共患难。
扎在心口处的一刀不深,被背叛时的感觉却深入了心口之中,他所列出的账本和做下的事情,只有心腹知道在哪里,因为他绝不可能一个人做完所有的事。
账本没有透露,那些官员不敢轻易动手,而当动手时,便是已经消除了一部分祸患。
曾经那些能够从他的身边偷到东西的人,只剩下丁隐一个了。
至于逃离时那些人为什么会跟从,要么是他们合作的官员根本没打算留活口,要么就是他许御天的人头十分的值钱。
发丝之中略有微痒,痒了一下,两下……
许御天轻叹抬眸,握住了那捏着树叶的手,看向了那正在捣乱的人道:“我感觉得到。”
“我知道你感觉得到。”那轻轻转动着手腕的人毫不心虚的笑道,“这样许小玉就不会说我了。”
许御天轻抿着唇看着那颇有几分得意之色的笑颜,轻叹了一口气思忖道:“看来得给你找点事干。”
“比方说呢?”姬翡的确有些兴致,闲也好,忙也好,他都能待得住,但能被少年交代的事,一定很有趣。
“我在屋子底下埋了几块金砖,你帮我挖出来吧。”许御天看着从头顶晃悠悠落下的叶片道。
“金砖?!”插着叶片的人顺手丢掉了满捧的叶子,颇有些掩不住的兴味,“什么时候埋的?啊,不要告诉我你埋在哪里!”
第一顺位者要自己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