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从外地来的吧?”小女孩看着师徒俩,听他们的口音不像本地人。
其时已经是改革开放好几年了,做生意也不再被说成是投机倒把了。常有外地人到村里来做买卖,比如什么湖南的铁锅,什么西藏的药材……甚至还有什么乞讨的说家里遭了水灾、火灾,求人们发善心打发一点东西。不过这些人大多都是骗人的。那时候人们的温饱已经基本解决了,一般都会给那些乞讨的人一碗粮食,或者白米,或者小麦,或者玉米。总之一碗粮食对自己损失不大,还体现一份善心,所以一般人都会对这些所谓的叫花子施舍一点。
小女孩见过那些说话拗口的外地人,认为这两个风尘仆仆的外地人也是来村里做生意的,要不就是来乞讨的。不过看两个人的打扮,更像是来乞讨的。
“嘿嘿,小姑娘,我们是游方的道士。”濯云子对着小姑娘说,“道士,知道吗?”
“道士是什么东西啊?是来要东西的叫花子吗?”小女孩歪着脑袋,天真的看着两个人。
“道士不是什么东西,也不是叫花子。”濯云子对这个天真的小姑娘真不知道怎么解释,话没说完浥尘子已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哪有自己骂自己不是东西的。
“鬼东西,你笑什么?”濯云子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尴尬之下只好抬腿踢了浥尘子一脚。
“道士,就是神仙,是有大本事的人,可以收妖捉鬼,可以腾云驾雾。”濯云子开始胡编来骗眼前这个可爱的女孩子。
浥尘子拉了拉濯云子的衣角,这家伙一吹起来就关不住门,还腾云驾雾,还收妖捉鬼,要是人家小女孩要你腾个云驾个雾,看你怎么办。伸着两条腿往天上蹦吗?
“我知道了,你们就是那些会鬼画符的端公。”小女孩说。
“不是,那些端公怎么能够和我们相比,我们可比他们高明多了。我看你这个小姑娘就颇有仙缘,骨骼清奇,天庭饱满,眼露灵光……”濯云子对小女孩把自己和那些不入流的端公划等号有些不忿。
濯云子还在打不住地乱吹,浥尘子已经渴得嗓子冒烟了,不就是讨两个西红柿吃吗,至于这样吗?
“小妹妹,我,我有些渴了,可不可以给两个西红柿吃啊。我可以帮你浇菜的,不白吃。”浥尘子可不想那么磨叽,又不想像叫花子一样的讨东西吃。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要在这个小姑娘面前展露出一种男子汉的气概。
“吃吧,你们自己选最红的吃吧。”小姑娘觉得那个老道士叽里咕噜的说得很有趣。山里人家淳朴善良,愿意给人方便。
“哎,谢谢你啊。”浥尘子早就盯上了一个最红最大的西红柿,伸手就摘了下来。拿起来想要往嘴里放,又觉得有些不雅,就在衣服上蹭了蹭。只可惜那衣服满是尘土,反而越蹭越脏。
小姑娘笑起来:“在桶里洗洗吧,看你越擦越脏。”
浥尘子脸红了,伸手把西红柿放到水桶里,凉沁沁的水让人觉得舒服,身上的暑热也随之消散。
浥尘子破天荒地的没有狼吞虎咽的大吃大嚼,他觉得在这个小女孩面前要保持一种斯文的风度。
濯云子也摘了一个西红柿在桶里洗了洗。
酸甜的果汁入口生津,这样暑热的天气里真是一种无上的享受。
小女孩一直笑盈盈的看着师徒俩,浥尘子一直红着脸,觉得心儿荡呀荡的,好像飘到了碉堡山顶上的云朵之上。
“还吃吗,再摘一个吧?”
“够了,不吃了。”浥尘子摆了摆手,然后提起小女孩面前的桶帮她浇菜。
濯云子猥琐的笑着,看着弯腰浇水的浥尘子,这个鬼东西是不是动了春心了。不过这个水灵灵的小女孩,倒真是山泉水一样的让人心动啊。浥尘子已经十五岁了,也该到了春心萌动的年纪了。
“我叫浥尘子,谢谢你了,小妹妹。”浥尘子帮小女孩浇完菜,有些不舍地挥着手。
“我叫汪雅芝,你们慢走啊。”
浥尘子走了好远,还回头去看,绿油油的菜地里,汪雅芝的蓝色碎花裙子在风里飘呀飘的,飘进了他的心里。
“鬼东西,看啥啊?看着脚下的路,小心摔倒了。”
濯云子又在浥尘子的额头上敲了一下。
浥尘子摸着脑袋,红着脸,羞涩地笑了。
站在碉堡山的山顶,濯云子更加确信这座山的奇异。一峰突起,一览众山,站在山顶,川中大地的万千气象尽奔眼底。一众小山如微波荡漾的海面,这碉堡山恰似一根高耸的桅杆,漂浮在水波之上,很有众山来朝的王者之气。那些竹树村舍,阡陌小径,还有水波粼粼的清水江,所有的一切都只是这碉堡山的点缀。
“好风水,风水好啊。”濯云子捋着下巴上几根稀稀拉拉的鼠须,不住地点头。
浥尘子已经不管他师傅了,钻进有些破败,但气势尚存的龙王面主殿里想找个地方睡觉。
吃饱喝足,美美的睡一觉,这才是人生乐事,什么人间异宝,什么修仙学道都是狗屁事。
“龙王爷,打扰你老人家了。”浥尘子对着主殿里已经残破的龙王爷的塑像鞠了个躬,倒在案台之下,美美地睡午觉去了。
濯云子四下走动着,看这碉堡山山顶的地势。
西北两面的浅丘像是一把圈椅,挡住了北方来的冷气。东南两面无遮无挡,阳光充足,所以山顶台地上野草繁盛,野花芬芳,其间还有一些难得一见的名贵草药。
葫芦荡天池水质清冽,倒映着云影天光,碧波间彩色的鲤鱼悠然相戏,流苏瀑布水声清脆,这活脱脱就是一个人间小瑶池啊!
这样的地方最易生长那些灵异的东西,它们在这奇异之地采天地灵气,日月精华,修炼身心,最是容易成气候。濯云子更加相信自己看见的那闪现在云雾中的灵光定是千年以上成了气候的东西。
浥尘子一觉醒来,已经是太阳偏西。这一觉睡得太美了,梦里浥尘子梦到自己和那个叫汪雅芝的小女孩在这山顶的台地上放风筝。汪雅芝像一只花蝴蝶一样的跑着跳着笑着,那笑声流苏瀑布一样的清脆。
醒来的浥尘子羞涩地发现自己居然有些奇异的生理反应,青春期的他感觉到兴奋和热辣辣的难受。跑到龙王庙外面,浥尘子撇开腿,扒下裤子,痛快地嘘嘘起来。
一股子香味扑鼻而来。濯云子正在龙王庙的廊檐下生火烤鱼。
葫芦荡天池的水温常年恒定,湖里的鲤鱼虽然是早年间人们放生的,这么多年的生长,那些鲤鱼也沾染了天池的灵气,鱼肉紧实,味道鲜美。
“师父,你真好,知道我饿了。”浥尘子不客气的抓起一条烤好的鱼大吃起来。
对于这个除了吃喝睡觉,再也没有更高追求的徒弟,濯云子只能够摇头叹息。
“师父,这鱼真好吃!”浥尘子嘎巴嘎巴地嚼着,嘴里不住地赞叹。
“好吃吧。以后有你吃的时候,师父决定我们今后就住在这山顶的龙王庙里了。”
“真的,师父,你不云游四方了。”浥尘子跳起来,他可不愿意跟着师父风餐露宿行走四方,最重要的是在这里住下就可以常常见到那个叫做汪雅芝的小女孩了。
“这是一个灵异的宝地,师父决定在此修行,要重塑龙王爷的金身,再续龙王庙的香火。”
夜里,师徒俩在主殿里打整出一块空地,铺了些干枯的野草,将就着睡下了。云游的道人,有一块平地睡觉,有一间屋子挡风,就已经是最大的幸福了。
浥尘子已经酣然入睡了,这孩子可不像他师父那样多的心事,心中无事自然好吃好睡。
半夜的时候,濯云子悄然起身,来到龙王庙的廊檐下,盘膝而坐。
是夜,月明星稀,山顶凉风习习,没有夏日里常见的蚊虫的叮咬。
濯云子掐指一算,快到七月十五中元节了。中元节,就是那些灵物最活跃的时候,到时候就可以布阵捉住这千年的灵物了。
濯云子正在思索间,忽然间眼前灵光一闪,有隐约的光华在葫芦荡天池边跳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