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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清晨的鸟鸣,穿着校服的连一一和连二从星船上下来。
一周没见到的院落和平常一样枝叶繁茂,生机盎然,但因为少了一个人的存在显得莫名空旷。
——她们没有见到宋知白。
接着,厨房里没有见到,客厅里没有见到,书房里也没有见到。
连一一有些紧张,她怕宋知白和那些轻易调换的士兵一样离开了这里。
两个小人飞快地跑过一整排房间,四处找了起来,最后,她们不约而同地看向走廊尽头的,唯一一个没敢去的房间,属于…连祁的房间。
连一一看向连一,男孩弱弱地往后退了退:“姐姐,我怕。”
连一一叉着腰:“身为帝国忠诚的士兵、勇敢的学生、未来执权的领袖,怎能轻言恐惧?怎能被这等小事轻易打败?!”
连一嘟囔:“可这不是小事。”
话是这样说,眼神已经渐渐变得坚毅,
连一一:“还记得我们的誓言吗,直面恐惧,无所不能!”
连一掷地有声:“直面恐惧,无所不能!”
连一一:“你还怕吗?”
连一:“…怕。”
连一一深吸一口气,气势汹汹地向前。
下一秒,门被轻轻地推开,一前一后钻进两个小脑壳。
他们左右巡视,率先入眼的是一头流淌在枕头上的金色头发,色泽之灿烂,完全看不出主人是多么地凶神恶煞。
继而,是枕头边一本画风熟悉的绘本,划重点,枕头边,几乎挨着那颗金色的脑壳。
连一一喃喃:“真想不到…”
连一:“是啊,爸爸居然背着我们偷偷听白白说故事!”
连一一:“不对,你仔细看。”
连一仔细看:“新故事?”
连一一想了半天,词不达意地形容:“父亲好像旺财啊。”
连一也确实没听懂,茫然地“啊”了一声。
旺财是她们学校里的一只黑不溜秋的野猫,油光水滑膘肥体壮,连祁虽然常年征战,可还是很白的,虽然不算瘦,可也不至于胖。
连一一不知道怎么说,那只野猫常年霸占着校园里的一小片花坛,会朝着经过的人龇牙咧嘴地叫骂,从来警惕十足生人勿近,但有例外,它只允许校长的靠近,接受校长的投喂,也只在校长面前肆无忌惮地摊晒着肚皮。
据说校长曾在它被车创飞时救过它的命。
她并不清楚连祁和宋知白之间有没有发生过故事,却懵懂地意识到被准许进入连祁的领地、这个他们都很少踏足的、不知道装满了多少机密的地方意味着什么。
而且,两次了,连祁已经在宋知白旁边两次睡得这样熟了。
如果是她,不信任的人在身边,会害怕得睡不着的。
机敏的小女孩推己及人地从细节中发现了些什么。
而同样觉浅的宋·养猫校
长·知白,也睡得很沉。
他靠在不远处的躺椅上,侧着脸埋在毯子里,长长的腿微微蜷着,这显然不是个睡得舒服的姿势,但整个人的状态是放松的,睡颜恬静而温和。
连一想的不如连一一细致,但他知道,夫妻才会一个房间睡。
于是,他小声问:“他们会在一起吗?”
连一一笃定:“会的。”
连一:“那爸爸呢?另一个爸爸呢?”
连一一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一个爸爸就够吓人了,还需要另一个吗?”
可连一没被逗笑。
他还是小孩子,不是小傻子。
连祁在他们这个年龄,已经知道怎么从流浪者手里保护属于自己的晚饭。
连一执着地看向他的姐姐,向他人世间最亲密的亲人,索求另一个亲人的答案。
连一一小心地带上门。
她同样看着他,神色认真,“不要听老师们的话,我们只有一个爸爸,那个爸爸不要我们,所以我们也不要他。”
正是接受感恩教育的年级,环境使然,话题总是会提及父爱母爱的,没有人会特意询问他们的家庭,可也不会刻意地避之不谈。
连一眼圈红红的。
连一一擦掉他眼角的泪,吸吸鼻子,不知道在跟他说,还是跟自己说,“我们会有另一个爸爸的,我们自己选择的爸爸。”
她选择了宋知白。
连一跟着她一起选择了宋知白。
毕竟,一个家里可以有一个爸爸两个爸爸,却不能有三个爸爸。
她们邀请他参加自己即将到来的家长会活动,并且揣着给两人创造相处机会心思,邀请了连祁。
反正连一一是这样想的。
宋知白当然答应了。
但答应完才反应过来什么的,他看了看脚踝上的闪着细碎金光的链子,再看向连祁。
孩子们也看向连祁,她们神情严肃,只有握得紧紧的小拳头,透露出一点紧张。
被三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连祁:“…?”
连一一深吸一口气,满脸“其实我也不是很在意但是你真的很装”。
连祁打开日历,确定那天是空闲的也就答应下来,他同意得出乎意料地爽快,连宋知白离开房子也一起应了下来。
连祁挺新奇,以前从未参加过这种活动,甚至闻所未闻。
这也并不能怪他,最初孩子们还小,正是四处奔波的时候,每天不是暴揍这个星球就是狂锤那个国度,大家默认不会拿这种过分小的琐事麻烦他,后来孩子长大些,也习惯了由各种叔叔阿姨一手安排,更重要的是,和他并不亲昵。
当然,在有空的情况下,各方面连祁都没有拒绝的理由。
连祁也不觉得宋知白能在他眼皮子底下跑掉。
同理,也不觉得有人能把宋知白带走的,还在他眼皮子底下跑掉。
答应归答应,可真到了那一天,
连祁不见了。
宋知白原本没有发现。
他起了个大早,比闹钟时间还要提前半个多小时。
接着做好了早饭,给两个孩子和自己都换了崭新的衣服。
是一个色系的套装,浅浅的青草色,细节处都做着一模一样的图案设计,确保穿上一看就是一家人。
当然,给连祁也准备了一件。
而当宋知白把一切收拾妥当,抱着已经熨烫整齐的衣服去敲连祁的门时,却久久无人回应。
士兵说,上将昨天夜里就离开了,还没有回来。
宋知白问去了哪里,士兵只说权限不够,并不知情。
他有些茫然,还要挨个房间去找连祁,但被孩子们叫停,
连一一扯扯他的衣角,仰着脸说:“走吧白白,我们知道爸爸从来不去的。”
连一也点头:“嗯嗯,别找了,要来不及了。”
宋知白还要说什么,却注意到他们对这个事情接受得十分坦然,并不惊讶,也并不失望。
好在,有连祁的允许,宋知白出入得非常顺利。
他一左一右地牵着两个孩子,坐上了去学校的星船。
宋知白依旧有些担心,可两个孩子表现得和往常无异,他们十分热切地和宋知白介绍着他们一路上熟悉的坐标,远方横跨两端的天桥,荡开涟漪的湖面,以至一棵奇怪的歪脖子树,都能叽叽喳喳地说上好一会儿。
可能因为很少有人陪着一起上学,时不时说着说着就比划起来,手舞足蹈地有些亢奋。
而顺着她们的指头,宋知白也往外看去。
脱离了一方小小桎梏,一直暗暗渴求的自由也不显得多么稀奇珍贵。
是和家里一样的天空,大差不差的行道树,路上陌生的行人们神色匆匆地走,全部被拉扯出一道又一道鲜艳的色彩,好像在水缸里拖着漂亮长尾的鱼。
一直到了学校。
像他这样带着孩子的父母比比皆是。
可也置身于这样真切的热闹中,他们慢慢就说不出来话了。
无言地来到教室,这是在活动正式开始前的集合,小孩子们要先回到各自的班级说一些注意事项和流程安排。
应该是提前统计了名单,连一一和连一的小凳子旁边新加了两个座位。
一个坐着宋知白,一个空着。
零落的几个空位在人满为患的教室里显得有些触目惊心的明显,时不时有孩子或者大人投来没有恶意,却也好奇的目光。
他们的另一边,有个男孩子的身边也空了位置。
男孩子大声啜泣着,“爸爸,爸爸为什么没有来?”
陪同的男人不住地安慰着他,“很快了很快了,他临时有个会议。”
同时,他手里的星脑在不停地闪烁着,明显是在不停地往外拨出着讯息。
宋知白收回视线,碰了碰手腕上严丝合缝的机械,这是最新制品,有着市面上如今能收集到的所有功能,却也被停掉所有的功能,只是个充当着装饰品的手表。
他没有办法联系到连祁。
而连一一和连一,也没有办法像那个男孩子一样哭着质问他,连祁为什么没有来。
宋知白轻轻地摸了摸连一一的头,揽了揽连一的肩,最后握住两个孩子的手。
连一低下头,眼泪无声地淌了满脸。
连一一牵了下唇,“没事的。”
话是这么说,随着男孩子哭声渐大,到底忍不住瞥了一眼别的爸爸妈妈和孩子们,又迅速扭开头。
在她的角度她看不到宋知白,就捂耳盗铃地以为宋知白也看不到她,可这么小的孩子,已坚持了一路,心思还能藏住多少呢。
宋知白能清楚地看到她紧抿着的嘴唇,握紧星脑的发白的指节,还有带着泪光的眼睛。
撕掉的伪装下,孩子的开心和难过都是那样原始而纯粹。
他的心狠狠地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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