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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说皇帝有没有妈妈,宋知白有没有杀人。
宋知白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自己没有离开的自由。
一行人保持着要离开的架势,宋知白保持着一只脚在门外,一只脚踩在门槛上的姿势,前进不了分毫。
仿佛他们是什么卧底或者虫子,四面八方传来的谈判声很是严肃,可落在耳朵里颇有几分劣质情境剧的幽默色彩。
“请您回到房子里去。”
“请您回到房子里去。”
“请您回到房子里去。”
“这是第一轮警告。”
没有人退缩。
沈宁抿紧了唇,“我们要带宋知白走。”
谢肖其:“法庭之外,没有人有权审判我们的生死。”
王雪低声,“我们没有犯罪,就算是最高指挥官来了,也不能随意处决我们。”
她这话也不知是说给他们听,还是自我安慰,握着宋知白的手指不住地颤抖,透露出心底的不安。
刘达也默默往前凑,颇有一副话说不出来但是有事肯定让我先上的架势。
是的,他们有不畏生死的勇气,但宋知白是绝不可能看着他们被打成筛子。
眼看着那抬起的一支支黑洞洞的枪支,宋知白将他们拉在身后,神情渐渐变得冰冷。
他算是明了他们来的原因,其中或许有些奇怪的误会需要解释,却同样讶异于连祁严防死守的囚禁。
士兵们的态度并没有因为炮火对准的是宋知白而有所松动。
他们只听从连祁的指挥。
宋知白当然明白这点,“我不能出去,那他们可以进来吗?”
如果连祁明令禁止他的朋友们进来,王雪也不能出现在他的眼前,果然,士兵们在他们后退的时候往后稍了稍,依旧像一个个被输入指令的机械。
关上房门,王雪腿软得险些当场跪下。
都不是没见过什么大场面的人,但对上真刀真枪,还是难免胆寒。
肃穆的气氛犹在,宋知白把人扶到沙发上坐下,一时之间谁也没吭声。
他轻叹了口气,正要起身去倒些茶水,衣摆就被握住。
王雪后怕道:“这些天,你就一直…”
话没说完,泪已经落下。
一旁的沈宁递过纸巾,宋知白接过,去擦拭王雪的眼泪,“别怕,没事了没事了。”
王雪带着哭腔:“哪里没事了。”
安慰的话语在这种时候显得格外苍白,宋知白也没长一张会安慰人的嘴。
他将毯子搭在女人的背上,轻拍着,好半晌等人情绪平稳了,才想起来问:“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刘达:“在宣传册上看到的。”
宋知白了然:“学校的?是上传到星网上了吗?”
刘达点头:“虽然很快就被撤下,但被小谢的人脸比对技术抓到了。”
他划出
一张照片,看上去是从宣传栏截的,上面还有着庆祝校运会完美结束的字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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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完美的家庭不会凭空出现的。
王雪很气愤:“你有没有孩子我们难道不知道吗?”
宋知白心虚地清嗓子,虽然但是,他自己本来也不知道。
而且,他很快又注意到另一个细节,那就是,他们只有这一张照片。
连祁的住所应该是全帝国保密级别最高的建筑之一了,一张照片能提供的信息如此有限,更逞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精准且快速地锁定他的位置。
其中辛苦,不为人知。
时光顷刻倒转,再度少年,他还是那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无需长辈责骂,愧疚就足以将肩压垮。
他试图辩解,“我给你们留言了,说会离开一段时间。”
王雪翻白眼:“是的,然后就不回消息了。”
宋知白:“所以你们一直…”
沈宁:“对,我们一直在找你。”
他慰叹,“好歹是找到你了,阿白。”
宋知白险些无法看向他们。
可一种莫名的冲动促使着他抬起眼来,认真地看过他们每个人的眼睛。
抽离的、茫然的、浮在空中的视线,可每个人都用一种极其坦然且温和的目光看着他,仿佛所付出的一切都不足挂齿、理所应当,只有找到他这一件事是最重要的。
虽然有些误会,但有人这样努力且全力地试图救自己于水火,不惧生死…
冰雪铸造的硬壳被暖风融化,露出下面青绿的春意,毛茸茸的新草轻轻摇曳着,和这个世界的联系增加了一缕。
宋知白张了张嘴,“谢谢你,谢谢你们。”
他想,这样真挚的情谊,将来他一定会好好报答的,却忘了这本就是他先投出的木桃,结来的琼瑶。
都不是会煽情的人,话没多说几l句,王雪又叉起腰,“所以他到底是谁?”
和宋知白一样,画报上的另一个男人只露出半张侧脸,可非常诡异的是,谢肖其匹配了整个星网,也没有发现这张脸出现的第二个画面。
哪怕是一只狗一只鸟,还会在不同的监控里穿梭呢。
这只能说明,这个人存在的痕迹被刻意地抹除了。
宋知白不知道怎么解释,“他不是坏人。”
王雪没好气地说:“也绝对不是好人。”
也是,谁家好人天天拿枪严防死守地指着自家院子?
事情发展到现在,宋知白都不敢想连祁在他们眼里会是什么样的形象,本想替他辩解几l句,可张了张嘴,好像也没有什么可辩解的余地。
桩桩件件,说出来能在法制栏目上播一周。
()于是半天只憋出来一句,“是我有错在先。”
王雪:“什么错让你去给别人当后爸?”
宋知白低声:“…不是后爸。”
王雪正色道:“当保姆也不行,帝国法白纸黑字,限制公民自由是违法的。”
宋知白:“……”
好的,违法乱纪杀人纵火,拐骗良家黄瓜大闺男当保姆的坏人形象,反派既视感不要太强。
王雪越说越气,越说越激动,“而且,他知道时间对你来说多么重要吗?知道青春对一个男人来说多么珍贵吗?你已经失去五年了,他凭什么这样对待你?”
她声泪齐下地控诉,“他什么都不知道!我真的不敢想你这段时间是怎么过来的,就住在这个小房子里,他有好好给你饭吃,给你水喝吗,你手心朝上地拿钱带孩子,他出去上班,潇洒得很,把你放在这个小小的房子里…”
宋知白:“但也不至于这么…”
再听下去,就要摇身一变成荧幕里那些失去丈夫心的可怜怨夫了。
可能是为了证明连祁真的没有苛待他,也可能是单纯因为出不去,宋知白后面带着他们,在房子里走了一圈。
先是书房。
进去就是黑白分明的一道界限。
堆满雪白纸张和设计稿的自然属于宋知白,“这些是我最近画的稿,上面是勾了线稿的,下面是需要二改的。”
他看了看占据了一半空间,且有朝着另一半侵占势态的纸张,轻咳,“平时会收拾的。”
它们其实摆放得很齐整,但很多。
超多。
像冬天屋檐上码得整齐的大片的雪,每一片都镌刻着独特且精美的花纹。
大家不由再看向另一半。
盘踞在对角的物件们同样有着非常浓重的个人色彩,黯淡无光的文件纸壳,色泽冷硬的桌椅器械,无一不显示出此人近乎严苛的工作态度,和生人勿近的生活习惯。
…但严苛、生人勿近得很憋屈。
所有的东西都小心翼翼地贴着墙根摆放,让人忍不住联想到什么尽量缩成一团,努力腾出更多空间的钢铁巨兽。
再是房间。
窗明几l净,岁月静好。
宋知白的卧室早已不再是最开始入住时的样板房。
半拉的窗帘边是柔软的绿植,地毯上小小的毛毯装满了闲散和惬意,还有书架上满满当当的书籍,一点一滴的,全是生活的气息。
可能他也并没有意识到,那些小物件日复一日源源不断地被送进这个房间里,把一切潜移默化地改变。
最后路过厨房。
宋知白闻到了淡淡的米香,问:“你们吃过了吗?”
众人还有些懵,刘达愣愣地摇头,“没有。”
宋知白指挥着机器人端出昨夜煮好的粥,一人给盛了一碗,“我并不太会做食物,半自动化很方便。”
在几l个人近乎没有的喝粥声中,他轻声解释了一句,也述说着他的一天如何度过。
很简单的环节,晒太阳,做点食物,画稿子,睡觉。
如果孩子回来,就哄哄孩子,陪着玩玩闹闹,说说故事。
但小孩子其实很好哄,在他画稿的时候不会来打扰,自己就能把自己带好。
宋知白没有带他们走遍整个别墅,仅仅展示了几l个他常走动的地方,也没有说很多东西,就概括地说了些这几l月的安逸生活。
不论是谁看来,这种囚禁方式都实在清新脱俗,不同凡响。
与其说是囚禁,不如说是供养。
可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他的朋友们也越来越沉默。
最后,是沈宁打断了他,“可是,阿白,你要这样度过一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