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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天姒面色惨白,这是什么意思?他堂堂右相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让了十年?
没错,闵家代代忠良,在大君声望极高,可不想老右相去的早,没有了右相的威慑,左相蠢蠢欲动,又怕楚氏借机上位,竟然上表奏章,请求陛下让年仅十七岁的闵竺凡接替右相之位。
这原本是个极为荒唐的奏章,却不料先皇已是多年病重,早已浑浑噩噩,竟然玉玺一盖,准了奏。朝堂之上,勾心斗角腥风血雨,可谁都没有想到,就是这个在他们眼里完全没有威胁性的少年,竟然比他们还要狠还要贪,短短一年的光景,大君的朝堂就变了天。
到如今,闵竺凡为相已是十年。
是啊,如果闵竺凡要反,那么现在的君天姒本根没有足够的把握能赢,不,是完全没有把握能赢!
闵竺凡突然俯下身,和君天姒面对面,声音里带了一丝冷漠与嘲讽,“陛下,您知道我今天是娶第几房小妾吗?”
君天姒愣住,第几房?这……他怎么会知道。
闵竺凡眯了眼,唇边是一抹了然的笑意,语气却危险的让人心寒,“第十三房,陛下,臣已经为你娶了十三个女人了。”
君天姒张了张嘴,他看出来了!他看出那些女人是自己设计好塞到他那里的了!
当然了,君天姒咬了唇,是了,他是谁?堂堂右相,那个“权势滔天,欲海无边”的右相闵竺凡闵大人,连自己爱吃白玉桂花糕这种小事他都知道,他还有什么会不知道,恐怕他在自己身边安插的眼线比自己安插在他身边的还要多得多。
捏了一把冷汗,君天姒苦苦的想,自己不娶这些女人,实在是有苦说不出。而他闵竺凡不是出了名的贪财好色么,本想着送他个顺水人情,就算他知道了,正常反应不也该是感恩戴德,涕泗横流么!怎么着也不该生气啊!
闵竺凡盯着君天姒的唇,那里已经被咬得一片嫣红,而君天姒仍旧兀自低着头思索着,仿佛完全忘记了身前还站着一个人。
像是料到了君天姒的内心,闵竺凡低低冷笑一声,“陛下,看来果然如此,如果臣继续退让下去,陛下永远都不会明白。”
君天姒更是懵了,刚要说什么,又一块糕已经塞了过来,堵住了他的嘴。
闵竺凡将那块糕送进君天姒的嘴,指尖就不经意触碰到了他的唇,红红肿肿的,是他刚刚想事情时自己咬的,指尖滑过,柔软湿润,痒痒的。
像是宣告完毕,闵竺凡从容退后,优雅的站在一步之外,恭敬的将食盘放到一旁,转身悠闲的遥遥而去。
站在远处的张合盛一看右相大人走了,急忙上前伺候,却不料听到了右相优哉优哉的扔下了一句话。
“想不到陛下看上去瘦弱的很,身上倒还是挺有料的,尤其是胸……肌,还真是壮硕。”
君天姒立马被呛住,捂着刚刚被某奸恶摸到的地方,咳了个面红耳赤,涕泗横流,差点被一块桂花糕断了命!
「04」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君天姒端坐在高堂之上,半垂着眸,看着下面两个重新换了装的新人,咬牙切齿。
纳妾,自然不能穿正红,这一点,闵竺凡一直非常严格的遵守着,右相虽然纳了十三个小妾,却一直没有娶妻。当然了,当你有了十三个貌美如花的小妾的时候,娶不娶妻,实在是没什么打紧的。
君天姒看着闵竺凡穿了那么多次喜袍,却永远不是正式的喜袍。其实君天姒也有点好奇,闵竺凡穿起真正的大红喜袍会是个什么样子。
真正的喜袍?君天姒笑了笑,也许就像自己无法穿上那真正该穿的喜袍一样,闵竺凡恐怕这辈子也穿不上了,这一点,他们倒是同病相怜的颇为无奈。
据说,当然了,这也只是据说,到底有没有这回事,君天姒表示十分的怀疑。据说,闵竺凡当年也曾少年情长,一举相思,恋上了一个姑娘,可这姑娘到底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却不晓得,那姑娘是不是喜欢右相大人也不晓得,只是知道闵竺凡就那么一厢情愿的喜欢上了那个姑娘。
即使是一朝恶相也有英雄气短的时候啊。君天姒幸灾乐祸的觉得这样的闵竺凡才像个人,像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
“三拜天地!”
听到这一句,君天姒呼了口气,他觉得这难熬的一天终于要过去了。
「05」
刚一入宫门,就有小太监飞也似的急急来报,“陛下,太后在华阳台等了您多时了!”
君天姒愣了一下,坐在车碾上并没有动,而是咬了咬唇,手指轻轻的敲了敲那枚把玩在手中的白玉珏。
半晌,他抬起食指揉了揉额角,叹了口气,声音低沉疲惫,“华阳台。”
张合盛一听,知道这是要去见皇太后,扬了嗓子,“摆驾,华阳台。”
右相府里刚行完了礼,君天姒就摆驾回了宫,还是没吃饭,张合盛知道皇上身体弱,顶不住,便小步移到车帘旁边,开口道,“陛下,身子要紧,一会见了皇太后还指不定得折腾到什么时候呢,要不……您先垫垫肚子?”
君天姒本来都不觉得饿了,偏被闵竺凡硬塞了两块糕,又勾起了饿劲儿,想想跟什么过不去,也不能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点了点头,“嗯。”
张合盛一听里边应声了,急忙稍稍掀了帘子将一包东西递了进来。
君天姒接了,低头一看是个油纸包,上边盖了红纸,包得四四方方整整齐齐的,看着倒挺讲究,和他的意。
打开来看,是四种糕,一样两块,杏仁玉露、芙蓉彩皮、白玉桂花、荷叶青莲……都是自己爱吃的。
君天姒拿了一块,放在嘴里甜甜的,“有心了,合盛,回头赏你。”
合盛在外头听了,急忙回话,“哎呦,主子,您这可是磕碜奴才呢!奴才倒是想给您准备来着,还没来得及下手,右相已经派人把东西送到手里了,奴才看着怪精致的,想是用了心的,就收了……”
君天姒低头又看了一眼那几块糕,咬了咬唇,拿起一块又咬了一口,涩涩的,“合盛,扣一个月月俸。”
「06」
栖凤宫,华阳台。
温婉瑜看着庭外,沉默不语。入宫已经整整二十五年了,从嫔,到妃,到皇后,再到如今的皇太后。这一路跌跌撞撞多少次化险为夷,多少次权谋算计。争名夺利了半辈子,到头来,膝下无子,仍旧是一场空。指甲狠狠握进肉里,陈氏,到底还是输给了陈氏!
“娘娘,陛下来了!”温婉瑜的贴身太监陈安压着嗓子喊了一声。
良久的沉默,却不见丝毫回应。
君天姒恭敬的立在台下,微微抬头,望着那个仍然注视着庭外的华丽妇人。高高盘起的鬓在金光闪闪的发饰间显得尤为浓黑亮丽,没有丝毫华发早生的痕迹。清瘦的身影遮掩在繁复冗杂的衣裙之间,映着淅淅沥沥的冷雨,显得那样单薄,这是再华丽的衣裙也遮掩不住脆弱。
脆弱?
君天姒勾了一抹笑,嘲讽的意味甚浓。这个满手血腥的女人和脆弱这两个字根本沾不上边。
这位高高在上的皇太后。
不是他的母后,却是他的生母。
君天姒敛了眸中的讥讽,微微叹息。就连这个女人自己都不知道,她处心积虑谋害了整整二十三年的君天姒,并不是前皇后陈氏之子,而是她自己的亲骨肉。
这个事实已经复杂到比狸猫换太子还要荒谬百倍的地步了。
据说,当年皇后陈氏和德妃温氏同时有孕,先皇许下承诺,谁先生子便立为太子,巧的是两人竟然同时产子,温氏更是早一个时辰就诞下皇子。可陈氏心狠手辣,早已和父亲里应外合买通御医,在温氏临盆之际做了手脚,谋害了皇嗣。
事情一经发现,君王大怒,将陈氏一族满门抄斩,却顾念多年夫妻情分,陈氏又为大君诞下一子,死罪虽可免,活罪却难逃。罢其皇后之位,打入冷宫,任其自生自灭。
然而,事实呢?
君天姒眸中闪了闪,不免叹息。
再次抬眼望着眼前的妇人,君天姒想到了另外一张脸,一张形容枯槁,不见丝毫风姿的脸——前皇后陈氏。
因君天姒是乃是陈氏所出,所以,景帝向来不喜。但偌大的皇宫之中,虽然佳丽无数粉黛三千却偏偏只有陈氏生了一个皇子,其余皆是公主。这个事实不仅让人唏嘘感慨,更是戳痛了景帝。每每见到君天姒,景帝都是黑着一张脸,郁结心中。有时候,君天姒都觉得景帝的病多多少少有一半是自己给气出来的。
父皇不喜,温皇后更是对君天姒咬牙切齿。于是,自然而然的,君天姒便天天去探望被关在冷宫之中的陈氏。天姒很孝顺,很乖巧,他将自己的孝心十足十的都用在了陈氏身上。
他曾经那样的在乎过陈氏。天冷时,就算是落着大雪的夜里,他也曾一口气从他的鹿鸣宫一路抱着刚赏下来鹅绒被,深一脚浅一脚的送去冰冷漆黑的冷宫。因他曾以为,那里有人在等他,有人需要他,有人会像他惦记她一样的惦记着自己,只因那是他的母后,是他的生母。
嘴角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冷笑,耳边想起了陈氏临死前疯狂的笑语,“孽种,你的生母不是我,是温婉瑜那个贱人,我就是要看着她怎么将她自己的孽种给弄死!哈哈哈……”
是温婉瑜……那个贱人。
多么不留情面的揭穿,多么撕心裂肺的惨笑。君天姒第一次明白,就算是人之将死,也未必会其言也善。
“陛下继位已是三年,早就该册立中宫了,既然我给陛下安排的都没那个福分,那就按照祖宗的规矩来,选妃吧。”一声温婉柔和的声音将君天姒从回忆中给拉了回来。
君天姒愣了一下,眯了眼,没有回答。
选妃?
给谁选呢?怎么选呢?
娘亲啊娘亲,你可知道,你的亲骨肉实际上——她是个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