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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想的大学生活下午是不应该排课的,男生们可以来一场球赛,女生们可以去看一场电影,当然打球的时候有人喝彩,看电影的时候有人共鸣,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方湛乔同学的球技并没有比高中的时候逊色,但是体力明显已经不支,在一帮活力四射的大学生之间奔突拼杀好不容易投进一个球后,他就光荣地下了火线,和何寻击掌的时候带着一种英雄迟暮般的不甘:“要是十年前,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电影是一位新锐作家的导演处女作,场面华丽,人物苍白,情感做作,旁边的一个小女生看哭了,她的男朋友酣畅淋漓地打着呼。
方湛乔也靠在她肩头睡着了,可能是刚才打球太累。
其实大部分的时间,何寻是在看他,影院灯光寂灭,他近在咫尺,却只如一个黑白轮廓,清朗流畅的线条,那么沉静安稳,仿佛会保持这样的姿势,永远伴她左右。
如果不是他掌心微凉的温度,和他扑在她脖颈上的均匀呼吸,她几乎疑心,那只是,明暗不定的一个幻影。
最后的镜头唯美空虚,刚刚醒来的方湛乔莫名其妙:“他们为什么那么悲伤?”
何寻想了想,很专业地回答:“只是,剧情需要他们悲伤而已。”
晚饭他们去了校外的美食一条街,有饭店也有路边摊,蒸煮煎炸爆炒一应俱全,的确是大学生打牙祭的好地方,方湛乔看到一家西北菜馆,饶有兴致地提议:“就这家?”
但是何寻选择了清爽一点的苏帮菜,重油重辣的东西,方湛乔还是少碰为妙。
点完菜方湛乔出去了一下,等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一把羊肉串,何寻喜不自胜:“太好了!”
何寻不算重口味,但是特别喜欢吃羊肉串,以前拉着方湛乔看韩剧,看到女主从蛋糕了吃出一个戒指,特别向往,方湛乔就臭她:“切,老套,要是某人从羊肉串里吃出一个戒指,那才叫创意!”
刚刚路过的那家西北菜馆门口,就有一个香味四散的羊肉串摊子,怪不得方湛乔会提议。
羊肉串的口味,他也记得清清楚楚,不用孜然,只要撒一点点的盐粒,羊肉特有的膻味没盖住,又提升了鲜度,这是以前爸爸教给何寻的吃法。
服务员抱歉地走过来:“不好意思,你们要的清炒马齿苋没有,现在不是吃马齿苋的季节。”
何寻露出特别失望的神色,方湛乔有些不解:“为什么一定要吃这个菜?”
“很久没吃了。”何寻眯着眼睛,像是在回味,“那时我们大学靠近郊区,春天的时候校园里长了大片大片的野生马齿苋,特别的肥厚,食堂里的员工会摘了做菜,清炒以后有股清凉的味道,特别好吃,还有凉拌,可以放点豆干……那个时节里我几乎天天都会买一份呢!”
“嗯,就是稍微有点涩。”方湛乔仿佛很随意地接口。
这种蔬菜在N市并不常吃,即使是方湛乔这样对旮旮旯旯的美食都有研究的吃货,也从没带她吃过。
何寻意识到什么,忽的一下血液上涌:“你去过我们大学?”
方湛乔随意地用筷子拨了一下杯里的茶水,波纹轻轻地晃动:“那时候,你刚上大一,我看见你拎着热水瓶去开水房,水没开,你就傻乎乎地把热水瓶放在了开水房的门边上,然后,到食堂去打了一份清炒马齿苋,你出了食堂以后,我也买了一份,我觉得,从来没有吃过那么味道那么干净的蔬菜。”
有什么在何寻脑海里闪电一样划过:“是你帮我打的水!”
那件事因为有点诡异,她一直记得,只听说热水瓶扔在外面被拎走的,从来没有听说被灌满的,何寻有个室友头头是道地分析出,肯定是何寻的暗恋者干的。
可是后来再也没有这样的好事。
“那后来呢?”何寻迫切地问。
“后来,再也没有来过,因为,我没有勇气,再见到你。”方湛乔垂下眼睑,“对不起,何寻,是我,让我们错过了那么好的时光。”
这错失的时光,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追回,比起在遗憾中回顾,何寻更愿意前行,和眼前的这个人,向着未知尽头的前路,无所顾忌的前行。
她只是把手指和他紧紧扣住,非常肯定地告诉他:“湛乔,现在我们在一起,这就够了。”
夜幕降临以后的时间应该属于自修教室,或者校园的僻静处,他们走到了操场的小河边,河岸屈曲,河边有低而密的灌木,犹如这个整肃的校园边缀着的一段蕾丝。
“好像每个学校都有一条小河,你们有吗?”何寻觉得似曾相识。
“有……应该有吧。”方湛乔记不太清。
“你知道吗,几乎每个学校的小河都有一个浪漫的名字:情人河。”
路灯光芒心有余而力不足,蕾丝像被折了起来,若隐若现的可以看到河边每隔一段有一条石凳。
“你们学校的河边,你都没有去过?”何寻问方湛乔。
“嗯,没有。”方湛乔扫了一眼石凳上一对恨不得黏在一起的男女。
何寻似乎有点不信:“真的?”
方湛乔突然把她拉到一棵大树下,把她抵在树干长驱直入地深吻:“没有你,我去干什么?”
巨大的树冠挡住了本就暗淡的灯光,何寻一把扣住他的肩膀,指节几乎要扣到他背心的肋骨中去,嘴唇已经有点麻麻的肿胀感,可是他们谁都不愿意先离开。
比他们更加*的喘息从河岸边的灌木丛里传过来,压抑急促,却带着无尽的丰美甜蜜。
树影凌乱摇曳,方湛乔的手开始探进她的衣服,凉凉的温度在她的肌肤上游走,而身体里的热却又烧了起来,何寻咬着唇,那声低呼像是黏在喉咙的一口饴糖,让方湛乔热切地在她的唇齿间探寻,像是要找到更加幽深甜蜜的去处。
何寻极力抑制住四散奔流的热望,捧住方湛乔的脸:“在这儿,不行……”
灌木丛里的传来介乎欢呼与哭泣之间的爆破性的声音。
方湛乔把她牢牢地箍在树干上,声音低沉魅惑:“这才是,最完美的大学生活。”
何寻的手指插在他的发间,抬头望向夜空,这个夜晚所有的光,似乎都在硕大的树冠上浮动,茂密的枝叶在她的眼里晃动、晃动,光芒从缝隙间一泻而下,蓦地如一场急雨,落满了她全部的身心。
在深秋寒意四起的夜里,他骑着那辆老旧的自行车,穿行从校园通向公寓的路上,何寻搂着他的腰,像要取暖一样地把脸和身体都紧紧贴在他的身上,他的声音踌躇满志:“等我回来,把那辆车完全装好,我就带你去旅行!”
可能是经常出差,方湛乔的箱子里常备着旅行必备的用品,只要把衣服整理一下就好了。
他从衣柜里拿出要带的衣服,何寻帮他折好了,分门别类放到箱子里,窗外风声飒飒,公寓里一室橘色灯光,他的衣服柔软熨帖,从指间一直到心里。
除了一贯简约休闲风格的的针织衫和外套,他还专门放了一身西装。
何寻想起在电视台第一次见到他,深色的西装衬着他颀长的身形和棱角愈加分明的脸孔,褪去了少年的青涩,英俊逼人,让她觉得恍如隔世。
“男孩子长成男人了。”她把他丝质的领带卷好,小心地塞进箱子角落里。
“可小女孩还是小女孩。”他关上衣柜,从身后抱住她单薄的身体。
何寻想到什么,笑了:“有一次和路佳音去看电影,一对七十多岁的老人在买电影票,那个老奶奶说:原来电影票这么贵的啊,还是不看了吧,那个老爷爷说,看也是你说,不看也是你说,你这个小妹妹啊,我到现在还是搞不懂……”
她回过头,眼里漾动着期许:“其实,如果能一辈子做一个人的小女孩,应该是女人最幸福的事了。”
方湛乔用脸颊摩挲着她鬓边的发丝,声音里似乎还有些不确定:“我们,可以一起变老,对吗?”
“当然,直到,你变成老头子,我的老头子……”何寻揉乱了他浓密的黑发。
她靠在他身上看了会儿电视,困得东倒西歪,在浴缸里就睡了过去,还是方湛乔趁着水没凉,赶紧把她捞出来擦干了塞进被窝里。
何寻醒得特别早,天还没亮,方湛乔却已经不在身边,何寻望望靠在墙边的自行车,他也不在那里。
莫名地有点心慌,她跳下床走了出来,通向阳台的们大敞着,方湛乔靠着阳台一动不动的背影,像是一帧凝固的黑白影像,而背景是一片的茫茫的,蒙昧不清的雾色。
“湛乔?怎么不睡了?”
他回头,灰蒙蒙中看不清脸色,但何寻感觉到他有些失神的茫然:“哦,等你起来去吃头汤面。”
每天第一锅下的面,烫头清澈鲜美,方湛乔边吃边叹气:“哎,好不容易能吃点人吃的东西,又得恢复到汉堡三明治,味同嚼蜡啊。”
“等你回来,我给你做饭。”何寻不假思索。
“真的?”他立马报出一长串的菜名,可都不是何寻拿手的,他总是这么不让人省心。
何寻表示不满:“你就不能挑个人家会做的啊。”
“我这不是在帮助你不断提高吗!”他还振振有词。
骑着她回公寓的时候,方湛乔指指一个菜场:“离我那儿最近的好像就是这个菜场了,要不去看看?”
方湛乔的航班在晚上,正好可以买点菜中午做个饭,他们下了车,和一群老头老太和家庭妇女一起挤进了闹哄哄的菜场。
方湛乔的厨房明显从没有开过火,他父母移居了乡下,估计平时他都是胡乱对付的,何寻一阵心酸:“湛乔,以后不许再乱吃,我每天给你熬好中药,你一回家就马上喝,还有,别一工作就没日没夜的,身体永远比工作重要,下了班就早点回来,我会给你煲好汤……”
“怎么,已经这么不把自己当外人了?”方湛乔把她削好的一片苹果塞进嘴里,“我好像还没邀请谁来做这屋子的女主人吧。”
何寻也想不通自己怎么就说得那么理所当然,一时恼羞成怒:“别打扰我干活,出去!”
他乖乖的就出去,可是过了一会儿又进来了,厨房不大,何寻正在切菜。
“何寻——”
“刺啦——”何寻把菜倒进油锅,噼里啪啦爆起来的油星吓得他倒退了三步。
“何寻——”
何寻又拿起铲子大力地翻炒。
好不容易等她炒到差不多,盖上锅盖,他又积极地叫她:“何寻——”
何须从冰箱里拿出杀好的鱼,二话不说哗哗哗拿刀在鱼身上剖了几下,这样清蒸的时候才入味。
她一定要惩罚一下他,她知道方湛乔最怕她生闷气,她决定他再讨饶也不理他,把他晾一边好好反省一下。
一个叮叮作响的小东西在她眼前明晃晃的闪,方湛乔硬是逮住了她的手,把那个东西塞到她掌心。
“还没洗手呢,全是鱼腥味……”她突然不嚷了。
她掌心躺着那个自行车吊坠,颜色鲜亮夺目,好像是全新的。
“你哪里找到个一模一样的?”她惊喜,连假装要生气都忘记了。
方湛乔的手上现在一定也沾满了鱼腥味,他捏着她的手指告诉她:“就是八年前那个,昨天晚上,我重新给上了色,是不是还像以前一样?”
怎么不是,何止这这个小东西,一切都恍如时光倒流,完整如新,却又被涂上一层曼妙的色彩。
“真好,湛乔,”何寻把它捏得紧紧的:“我要让它陪着我一辈子!”
“何寻,只要你愿意,我和它,都会一直陪着你。”方湛乔眼里和她闪动着一样的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