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动山摇中,帝休感觉被树枝圈住的幼崽突然浑身紧绷,他召唤出更多树枝温柔地环绕住幼崽,将他往自己怀里拉了拉。
“怎么了,荼荼?”
虞荼感觉自己脑海有点眩晕,被尘封在过去里的记忆在这时不知为何突然涌上来,他想起一辆破旧的大巴车,蒙尘的窗户外盛放的花海,抱着他的慈祥老人,还有他名字的出处。
那些记忆万般温柔,在岁月的吱呀声里,在大巴车的颠簸中、重新向他敞开———
“那些爱你的人方向感不好,所以要来的迟一点、晚一点。”
有人在阳光下说出了美好的期许,结果期许在许久以后成了真———
“希望荼荼不要生气,不要难过,爱你的人在以后、在未来。”
.......
“找到了。”虞荼抓住帝休长老垂下来的衣袖,小声而笃定,“院长妈妈,我找到了。”
黑色灵力所带来的恐怖余波几乎让人致聋,帝休既要护着怀里脆弱的幼崽,又要关注战场的情况,没有太听清他在说什么。
他仰头看着天空,用树枝更认真地将虞荼拢了拢,重复道:“别害怕,我在呢。”
简短的话语冲散了久远记忆中与温柔如影随形的阴影,那些被嘲笑辱骂的过去、那些流血疼痛的伤口,那些睡不着悄悄掉眼泪的夜晚,好像在这一刻,莫名其妙地被治愈了一些。
虞荼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不应该让帝休长老分心,所以他没有再多说什么,他只是用小拇指,圈起一小截围在他身前的帝休树枝。
【你们会永远陪着我吗?】
虞荼在心里问。
他自顾自地在心中给出了自己想听的回答———
【拉勾了,就不许反悔。】
.......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黑色的小蛇愣愣地盯着被风吹拂的空荡荡的草海,一崩三尺高,差点在空中打了个麻花结,“黑龙那个王八蛋一定会杀了我的啊啊啊啊————”
它哀嚎的声音几乎要震散天空中的云朵:“两个人一起搞项目果然就会起内讧,为什么要我这个苦逼的第三者承担后果?!”
黑漆漆的小蛇在草叶上蹦来蹦去,有种绝望的疯感。
在将眼前这一片草全部蹦塌,甚至蹦出一个不规则的深坑后,玄武终于冷静了点,它用尾巴在地面敲了敲,接着用尾巴尖从地下拽出了它的龟壳,一头扎进去翻找,叮里哐当的碰撞声不断从龟壳里传来,过了好一会儿,露在外面的紧绷着的蛇尾巴才变得软塌塌的,玄武叼着三枚铜钱慢吞吞地爬出来了。
它将铜钱吐在地上,庆幸道:“还好我占卜学的不错。”
就算别的占卜不出来,它至少可以占卜出它到底是要变成平安结如意结花篮结还是吉祥结,又或者所有编织结的总和。
玄武用尾巴尖卷着这三枚铜钱,尾巴抖了抖后,向地上一掷,结果一出来,它
松了口气,显示的结果是【小吉】。
还算好的结果令玄武离家出走的理智回笼,它放出自己的灵力感受了一番,发现这道时空乱流的气息并不太强劲,就算将玉川先生带走,无论是带去过去还是未来,与现在都不会超过一十年,并且不会停留太久时间。
“还好还好。”玄武漆黑到看不到表情的脸上露出劫后余生的庆幸,“玉川先生要不了多久就能回来了。”
看样子它不用变编织结了,真是可喜可贺!
不过,玄武用尾巴尖挠挠自己的头顶,百思不得其解,不知从何而来的、属于凤凰的灵力引动时空乱流,究竟是巧合?还是有意呢?
持续在[荒山]中呆了好几千年,思绪已经退化到简单直白的玄武放下已经和头顶鳞片摩擦得发烫的尾巴尖,决定想不通就放过自己。
无论是人还是兽,活着最重要的事就是不能拧巴。
它用尾巴尖卷起地上的三枚铜钱准备重新放回龟壳里,结果因为尾巴尖太烫,将地上烫出一个坑,三枚铜钱因为尾巴的陷落而变动,出现了一个新的卦象———
【大凶】。
*
“荼崽啊.......我现在的形象有那么丑吗?”帝屋一脸匪夷所思,“丑得你光看见我都忍不住想掉眼泪???”
他伸手想去扯虞荼的脸,被帝休没好气地拍开。
帝屋生着一张极具仙气的脸,不说话时看起来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岭之花,他的容貌本就盛到极点,配上如今的一头白发,宛如远在云端、不容冒犯的仙人———前提是他不开口讲话。
凭心而论,帝屋现在的形象不丑,反而更加好看,但白发总给让人心疼与难过。
“真是娇气的小树苗。”帝屋悄悄操纵着自己的枝叶绕过帝休的防守,卷过虞荼的腰扯到眼前,“听我的,一、一、三———哭!”
虞荼的眼眶里本来已经蓄满了眼泪,因为帝屋现在的举动,掉也不是,不掉也不是。
帝屋伸手将他的上下眼皮一捏,泪水被挤出来,顺着脸颊滑下:“这时候哭了,等会就不准哭了。”
眼前被迫陷入黑暗的虞荼揪着他脸上作乱的两只手拼命往外扒拉,但帝屋的手纹丝不动,他威胁道:“你答应了我就松手。”
虞荼:“.......”
在这样的恶势力面前,他被迫点头。
帝屋满意了,于是大发慈悲地让虞荼重见光明。
虞荼能看见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告状:“帝休长老———族长欺负我!!!”
在他们身后旁观一切事情发生的帝休,脸上似乎冒出了具象化的黑气,他用一种平静但令人头皮发麻的语气说:
“族长,幼崽不是拿来玩的。”
帝屋理直气壮地反驳:“幼崽不拿来玩那将毫无意义!”
虞荼:“......”
帝休:“.......”
看着他们俩脸上一言难尽的表
情,帝屋用灵力凝出一面镜子,揽镜自照:“我觉得这新造型挺好看的啊?怎么?荼崽你歧视白发?”
虞荼:“这根本不是白发的问题!”
“我说是,那就是。”帝屋纲乾独断,“抗议无效!”
他眯了眯眼睛:“荼崽你要是再纠结这个问题,就是你歧视我、帝休还有松荣。”
他们三个现在都是白发。
虞荼:“这明明是两码事呜———”
帝屋捏住了虞荼的嘴,将他的嘴唇捏成了嘟嘟鸭,让虞荼强行闭麦。
他叹了口气:“少操点心吧,荼崽儿。”
*
“先生马上回来、先生过会儿回来、先生马上回来、先生过会儿回来、先生......”
虞荼消失的地方,玄武正用自己的尾巴尖在地上拔草,每拔一根就叨叨一句。
被他蹦塌的这一块草海,草几乎要被拔光了,玄武每拔一轮,都自主停在“先生马上回来”上,然后等几分钟见人没出现,就接着拔。
拔到第五轮时,这片茂密的草海出现了一块极明显的“斑秃”,玄武辣手催草,毫不留情。
拔到第十一轮时,玄武已经有点暴躁了,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它从龟壳里掏出吃的喝的连盒带包装一口吞掉,成功变成了一颗黑漆漆的“大橄榄”。
消化这些食物用了点时间,在重新变回细细长长的一条后,玄武预备开启第十三轮时,突然捕捉到了一点极细微的、时空乱流的气息。
玄武:“!!!”
它一蹦三丈高,眼巴巴地望着那一点微弱气息的方向,那块被他拔秃的地方,先是出现了一道透明的人形轮廓,随后透明人形轮廓慢慢充填上色彩,有了五官与衣着。
————玉川先生回来了。
“先生您怎么能一声不吭丢下我跑了呜呜呜———”玄武嗷地一声扑过去,凄凄惨惨地哀嚎,“您知道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我有多害怕吗———”
黑漆漆的小蛇从虞荼的衣襟爬到他的肩膀上,绕着他的脖子围了一圈,哀嚎的嗓门堪比360度无死角的音响。
黑漆漆看不到表情的玄武见自己的哀嚎没有被理会,心下有些奇怪。
虽然被关在[荒山],但玉川先生并不是一个迁怒的人,对他虽不至知无不言,但都事事有回应。
玄武翘起自己的脖子去看玉川先生的表情,他发现先生好像有点走神,似乎根本没在听。
玄武:“......?”
它忽然警觉起来,用冰凉的鳞片去贴玉川先生的脸颊:“先生先生,你在时空乱流里遇到什么了呀?”
或许是它冰凉的鳞片打断了先生的思绪,先生将它从肩膀上摘了下来,弯腰放到了身旁的草叶上。
黑漆漆的玄武用尾巴尖卷住草叶的叶尖倒吊下来,像一条黑色的绳子一样晃晃悠悠,它拉长着音调撒娇,清清脆脆的少年音活泼又可爱:“先~生~”
“回到十几年前......”它看到玉川先生脸上的表情有些怅惘,但却依旧用与平时无甚区别的温和语调回应它,“去见了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