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人站在院子里,很无奈,很无辜,不是谁都可以一觉醒来就可以换个地点换个时空换个身体,他睡前正在上海,醒来的时候已到了数百年前的北京。紫禁城,百年后只开放一部分让游人参观之前一直是皇族的居所。
但对于他现在的身份感到很无奈,好吧,不是谁都可以穿成爱新觉罗·胤礽,不是谁都可以成为曾受千古一帝无限宠爱的太子殿下。但是……他想起来就纠结,让他穿就穿吧,穿成胤礽也就算了,他认了,但为什么正是在康熙一废太子的时候啊……
就算不是历史专业出身,稍微了解这段历史的人也都知道,这个时候胤礽已与康熙的矛盾上升到不可调和的地步,任何一个帝王都不会容许别人动摇他的权力,哪怕是自己宠起来的儿子,也不允许。这个时候,年富力强的储君和尚健在的帝王在朝中形成两个权力中心,而那些阿哥们也有自己的圈子。
太子被废,诸阿哥开始蠢蠢欲动,开始谋划着上位。而太子殿下,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他揉揉眉心,几个世纪前的北京还没有后世的污染,镶嵌在天空的星星一颗颗很是明亮,看的很是清楚。
他实在是在屋里呆不下去了,心里的烦躁又不能表示出来,毕竟他现在是被圈禁着,周围肯定有康熙的耳目,他要是有不对头的地方会让人疑心的。
北京九月中旬的夜晚已泛着丝丝冷意,只穿着一件夹衣的他只感觉寒意从毛孔里钻进来,周围的人都让他们下去了,他还是有些不习惯身边有人。
他必须想想日后该怎么办了,他可不想和历史上的胤礽一样,在咸安宫里渡过余生,他可是知道,在胤礽被废之后,复立又被废,第二次被立为太子的胤礽只是个政治傀儡,将康熙剩下的父子情分消磨的干干净净。九子夺嫡,康熙朝闹的可是轰轰烈烈,连带着朝政也不稳。
就算天家无父子,也不至于弄到兄弟反目,父子成仇的地步吧……
习惯于现代思维的他还是很难接受这种事情。
………………
“爷,”一个年轻的内侍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旁边,打断了他的思路,在他到了咸安宫后,伺候的人都是康熙拨下来的,不是之前毓庆宫的老人,“天晚了,安歇吧。”他手里拿着一件玉色披风,小心翼翼的给胤礽披上。
胤礽一动不动,任他动作,低低应了一声。只是,他还是不困,到底要怎么做,还是不很清楚。
身后的内侍一言不发,低着头,陪着胤礽站着。
过了几天康熙来看这个曾经无比骄傲的儿子,对于这个孩子康熙是复杂的,既心疼,又恨其不争,但康熙还是知道,胤礽的骄奢跋扈都是自己惯出来的。胤礽走到如今这个地步,未尝没有自己的原因,当宣布废太子时,他心里不可抑制的想起赫舍里,这是他们的孩子,一直给予重望的孩子,谁知……
太子被废,储位空虚,剩下的阿哥蠢蠢欲动,让康熙很是头痛,这些兄弟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相处呢,非要斗个你死我活……
康熙走进咸安宫,便看见胤礽,被废后胤礽大病一场,现在坐在那里眉目间还是有些脆弱的感觉,身子骨消瘦了好些,看见康熙进来,胤礽跪下给康熙行礼。
康熙上前两步把胤礽扶起来,感到手中胳膊,不由皱眉,“这些奴才是怎么伺候的?都瘦成这样?”
胤礽顺着康熙的力道站起来,“皇阿玛,不是他们的错。”
康熙领着胤礽走到屋子里,“身子好点了吗?”
“回皇阿玛,儿臣好多了。”胤礽头低着,站在一边。
康熙看向屋里,不由皱眉,他感觉胤礽大病一场后变了很多,身上的衣服也由原来的艳丽变成了素雅的颜色,眉宇间有着若有若无的忧郁,这些是之前没有过的,他这个儿子之前骄傲的很,从没有过忧郁这种感情,而且之前一直感到的那种阴郁也没有了,只不过病了一场,变化也太大了……
康熙不知要说什么,外面现在胤褆和胤禩结党,而面前站着的这个儿子,曾几次的要他死,然后自己登基,这些儿子,都在算计朕的那把椅子,自己还没死呢。
两人沉默着,胤礽突然跪在康熙面前,康熙讶然,“胤礽,怎么了?有什么事不能站起来说。”
这些天胤礽一直在想怎么避免日后的幽禁,想来想去,竟没有完美的办法,想从这里抽身而退,已经晚了,这是个漩涡,只能进,不能出的漩涡,既然在那个位子上,就算自己不争,身边的人也会让他争,不争不行。
“儿臣有个不情之请。”胤礽低下头,不敢看康熙,他知道下面的话一说康熙肯定会震怒,但他也没有别的办法,知道下面会发生什么他还要再在这宫里待下去吗?
康熙看着他,许久才道,“有什么事,说吧。”
“皇阿玛,儿臣想离开紫禁城。”
这话一出,康熙不由皱眉,这个儿子在他眼皮底下都闹出这么多事,要是放到远处,会出什么事。“你想去哪里?”
康熙的声音很是平静,但胤礽知道康熙肯定生气了,只怕又想到什么不好的事情,也对,这位太子殿下做过的荒唐事还少吗,当年康熙亲征葛尔丹,他联合索额图断了大军粮草想让康熙活活死在外面,自己登基,甚至j□j宫闱,种种香艳让他都有些脸红。只怕在康熙心里是又爱又恨吧。
只是,他必须为自己找些出路了……
“儿臣只是想,皇阿玛,让二阿哥薨了吧。”平平淡淡的一句话,惊起炸雷。
“你说什么?!”康熙死死盯着他,目光灼灼。
“这么多年儿臣也明白了,就算儿子不争,身边的人也要儿子争,就算儿子被废,那些人还在,现在朝廷上党争不断,儿臣没有为皇阿玛分忧,反而让皇阿玛费心,实在不孝。”
“你还知道你不孝!”多年的帝王生涯让康熙涵养极好,但听到这些话还是大为光火,拿起手边的杯子就砸下去,盛着茶得杯子在胤礽身边碎开,碎片茶水溅到跪在那里的胤礽身上,在门外守着的梁有功忙推门进来,又有胤礽的随身内侍跟进来,一行人忙忙碌碌的给胤礽换衣服打扫碎片,好一会儿才消停。
康熙手支着额,方才的火气消下了些,平静的问站在身前的胤礽,“你到底怎么想的?”手边梁有功换了新的杯子,重新沏了茶。
“儿子厌烦了。没了儿子,那些大臣应该安分些,皇阿玛不至于如此操劳。”
“废太子还是有可能复立,不如趁早断了他们的念想,也省的日后收拾起来麻烦。”
康熙沉默半响,“你这么想的。”
“嗯。”
“你都想清楚了?”
“回皇阿玛,儿臣想清楚了。”
低着头的胤礽没有看到康熙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康熙长叹一声,起身离开了。
康熙十月十五日,胤祉奏大阿哥利用喇嘛诅咒废太子。
十月十七日,搜出镇魇物。
十月三十日,命拘执皇长子。
十一月初一日,革胤禔爵,幽禁其府。
十一月初五日,刘氏生第五子。
自上次康熙离开后就再也没来过,倒是不时有赏赐赐下来,胤礽在咸安宫也无事可干,每日里除了读书写字,就是考虑怎么说服康熙。
他已经三十五岁了,这个年龄已经不算小,难道他真的要当四十年的太子?从古至今,有个太子当了四十年?除了太子,他还真的什么成绩都没有做出来,放到后世,这正是一个男人的黄金年龄,正应该是感j□j业双丰收的时候,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度过余生。
他不甘啊。
真的不甘。
宫里的内侍是不会让消息从外面传进来的,他也没有动用之前的人脉去打听。他毕竟不是从前的那个当了三十多年的太子,政治嗅觉几乎没有,他真的不适合在宫里生存。他是有私心的,刚刚来到大清朝,就要顶着废太子的名号过一辈子?有谁愿意?
等到康熙再来的时候带来了胤褆被圈禁的消息,听到这个消息胤礽一怔,随即低低应了一声。
“朕真没有想到胤褆会做出这种事,胤礽啊,最近好点没,你还要走吗?”
胤礽点点头,没有说话。
“你真的被魇住了?!”康熙说着说着火气又上来了。之前他可以认为胤礽是被魇住才说出这样的话,可谁知,胤礽还是没有改口。
“皇阿玛,儿子在这宫里,也只会聊此残生罢了,儿子累了。”
“你……”康熙看着他,“亏你说的出口。”
胤礽知道,康熙无法接受,他的心里,还是有父子情分存在,但以后,过了不久,这位好父亲就把自己的儿子一圈就是十二年。胤礽,没有办法。
“儿子只是想出去看看这广阔天地,看看这万里河山,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儿子想出去走走。”
康熙看着胤礽,突然发现这个儿子陌生许多,没有了之前咄咄逼人的嚣张,多了抹温润儒雅,与赫舍里极其相似的眉眼让康熙一怔。这是欠她的啊,难怪会怨他,难怪梦里赫舍里泪流满面,“生而克母”,他是怎么说出口的。罢了,就让胤礽再任性一次吧……
“弘皙才十四岁,你舍得?”等待着康熙下一句话得胤礽听到这句话一下子抬起头,康熙这样说,基本就是同意了。
“十四也不小了,弘皙也该担起责担了。”
“弘皙不小,剩下的呢?”康熙咄咄逼人,“你能将你那些侍妾内侍全部放下?把自己的孩子全抛下?”
“儿臣,皇阿玛,也许儿臣走了对他们来说是好事。”
康熙没有看胤礽,“你的一个侍妾刚刚生产,孩子生下后就夭折了。”
胤礽愣了一下,从记忆里翻出一个不太说话的女子,他记得刘氏似乎快到生产,只是自己一直没有关注,横竖有福晋管着,他也不缺孩子。
“儿臣……”胤礽张张口,不知要说什么,也不知康熙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室内一片寂静。
“你为什么一定要走的呢……”
“儿臣……”薨逝,是最绝的一招,他彻底断了后路,没有了太子的身份,他想做什么也不能做了,还能保全他和康熙的父子情分,大概,康熙是没想到他会如此决绝吧。
“罢了,你想走,就走吧……”
“皇阿玛?”
…………………………
康熙四十七年十二月,废太子胤礽突发疾病薨于咸安宫,追封为和硕理亲王,谥曰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