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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少爷,您慢点儿嘿!”一进屋子,苏君慎就不再装下去,直接自己起身飞快扑到了床上,看得阿寒在后头忍不住直叫唤。
“阿寒,去打盆热水来给小爷搓脚。”苏君慎吩咐道。
“诶,小的明白。”阿寒将轮椅推至床边,很快就出门打了一盆热水进来。
苏君慎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毫无形象可言,只双脚垂在床边,任由阿寒为他洗脚。
“少爷,可疼?”阿寒问。
“有点。”
“不是小的说您,您今日太拼命了。无尘道长明明千叮咛万嘱咐,毒全部排清之前不能长时间活动,瞧瞧您……”
“阿寒,你什么时候成老妈了?喋喋不休吵死人了。”
“小的也是为少爷您着想。”
“别说了,干你的活儿。”
“诶!”
苏君慎闭上眼,感受着双脚上的热度,一点都不想动弹。他是真的累了,太久没有如今日这般长时间奔跑,现在竟然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双脚有些麻,若不是有热水浇灌,怕是都快没知觉了。没想到那丫头进步居然这样大,逼得他不得不使出全力。
三娘……
想到那面如白玉的干净女子,他的心就开始柔软了起来。当年那样小的人儿,如今也成长为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了。她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也好,如今这糟糕的身子骨,说不得会拖她的后腿。
一想到自己还需要服用三年的药,做三年的汤浴,他就开始烦躁。保护不了一个人的无力感,他再也不想经历了。快一点,快一点让这三年过去吧。
“少爷?”阿寒为苏君慎疏通了一下脚上的经络,忙得浑身是汗,再抬起头来,发现自家少爷和着衣裳就这么睡着了。阿寒无奈地擦干了自己的双手,为苏君慎脱去外衣,摆正了身子,又为他仔细地盖上被子。这一系列事情做下来,苏君慎竟然都未被惊醒,显然是累极。
出了门,早有旁人迎了上来问道:“少爷可要用晚膳?”少爷脾气乖戾,除了最亲近的几个,旁人都不敢随意接近,有什么事都是先过问阿寒。
“少爷睡了,晚些时候再拿来吧。”阿寒说,“叫厨房随时侯着,可别凉了。”
“晓得。”那人说,随后又提起另外一件事,“今日王妃来过,见少爷不在,面上有些不愉快。”
“王妃找少爷有事?”阿寒皱眉,那可真是不巧。
“听说是王爷快回来了,下个月就要进京。”
“那是好事啊,少爷时时刻刻惦记着王爷呢。”
“这府里谁不惦记呢。”那人笑道。
安王爷虽面情肃冷,但对下人是极好的,又一手将几个儿子培养长大,苏君慎对他的濡慕之心很深。然而再深的感情,也抵不过从前遭受过的苦难,如今父子面对面更多的只是不自在。
阿寒有时候觉得后怕,若不是无尘道长与安王爷是世交,此时少爷早已是个残废,好容易保住了两条腿,只要好生调理便可,三年前又一次中毒,再次将他折磨得不成人形。少爷受苦受难的时候,王爷都不在京城,时间久了,少爷难免会钻进死胡同。罢了,他不过是个小厮,管少爷是怎么看周遭的人的,他只要好好服侍少爷便是了。
阿寒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年他找到少爷时的场景,那个日日爱笑的少年倒在了血泊中,无人问津,就连呼吸都变得极其微弱,他的附近还躺着两具死透了的尸体。当日与他同在的阿夜后来提起,那时自己的表情简直就是睚眦欲裂,狰狞极了。回想起来也是,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跳都要停止了。若不是有少爷,他的人生还在乞丐窝里继续,若是少爷有个三长两短,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后来无尘道长鞭笞了他足足五十下,他一声不吭全忍了下来,没照顾好少爷,那是他一生都不能释怀的罪责。
“阿寒哥,给你,点心。”一个干粗使活的小丫头忽然塞给他一个油纸包,不待他拒绝转身就跑,生怕他追上来。
阿寒拿着那油腻腻的包裹,耸耸肩,转身就丢到了院墙外头。作为少爷的贴身小厮,他在府里还是挺受欢迎的,加上长得又清秀,总有小姑娘红着脸给他送东西。不过私相授受在王府里是大忌,他还没傻到真接下那些小玩意儿,天晓得这些人是看上他还是看上他背后的王府大少爷。
要收,也得是春菊姑娘那样的美人儿送的。
春菊鼻子痒得不行,用手揉了揉,到底还是没忍住,一个喷嚏打了出来,使得桌上的烛影跟着晃了晃。
墨卿砚停下舞步,责怪的眼刀子戳了过来,春菊不好意思地扭扭臀部:“准是有人惦念着小姐,又不敢明目张胆地惦念,就先惦念起春菊了。”
“胡说什么浑话,这话该是你说的?”霜月瞪了她一眼。
“小姐今日大出风头,还不许有那么一两个人惦记着小姐的英姿?再说,人家鼻子痒嘛。”
“憋着!”
春菊很想说憋不住,不过再看到小姐不高兴的模样,就乖乖住了嘴。也不知是怎么了,小姐随着大小姐从山上下来后,就一直板着面孔到现在,就算是她也能从舞姿中看出一丝烦躁。
“算了,临时抱佛脚也没甚大用,霜月把琴收起来吧。”墨卿砚见不得春菊委屈,暗叹一声,示意霜月可以不用弹了。
“小姐这舞练了许久,可不算是临时抱佛脚,这话用得不对。”流水摇晃着脑袋笑道。
“你说的是。”墨卿砚点头,“看来叫你识字还是有好处。”
“奴婢最爱跟着小姐念书了。”
“可惜你是女儿胎,否则我就把你送给大哥,让你扮作书童随他进书院跟读。”
“奴婢现在就很好了,若是跟着小姐还不知足,那才是没良心的。”
“就你的嘴儿甜。”被流水这么一带,墨卿砚的心情好了不少。
在山上时她越想越不对,回府后前前后后又将线索联系了起来,竟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推论:谨言不是苏二少,谨言就是那个天天坐轮椅里无所事事的京城纨绔头子苏大少苏君慎!
这个认知让她极其愤怒,难怪她问他是否是苏二少会生气,难怪他从头到尾都没有与她说过一句完整的句子,只是嗓音不明地“嗯”了两声,原来他一直在骗她!
而且他,他,他竟然还亲了她!不光看了她的脚,还亲了她的脸!登徒子!不要脸!
“小姐……这窗花都被你剪坏啦。”淡烟心疼那好好的窗花,那是她闲着无事剪出来的,想问问小姐可否贴在窗户上,谁知道小姐拿起剪子就开始一刀一刀狠狠地剪碎,她哪里知道在墨卿砚眼里,那窗花就是苏君慎呢。
“春菊姐,你快劝劝小姐。”淡烟急得快哭了,平日里她就爱冒豆豆,自己辛辛苦苦剪好的东西被小姐糟蹋,这会儿又难过又心疼,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小姐。
“笨,没看出来小姐心情不好?快去随便拿点没用的碎纸碎布来,怕是今晚小姐还要剪上不少。”春菊不但不劝,还怂恿,淡烟一翘嘴巴,赌气地走了。
“呵,比小姐还有架子。”春菊平日里直爽嘴快,最不喜欢淡烟这般动不动掉金豆豆的,跟六小姐似的,柔弱得像株小花,一碰就断。
“你也少说两句。”霜月埋怨道。等小姐清醒了,发现自己丫鬟在互憋,能高兴才怪。
这一晚,墨卿砚没能睡好,看着窗外的月光,思绪早就飘到了八百里外。想到白日里她与元娘的对话,她一个人偷偷笑了。
“你一直搓脸做什么?”快回到马场时,元娘实在看不下去了。这个傻妹妹,也不知怎么搞的,突然用手遮住了两人的上半张脸,问随行的人光看下巴是否一模一样。就算是亲姐妹,总是有不同,既非双生子,又怎会一模一样,真是傻脑袋。
随后这丫头就开始别扭了起来,不停用手揉搓着自个儿的脸,真搞不懂她在做什么。
“没什么呀。”墨卿砚说。
“还没什么,脸上红那么一块儿,一会儿怎么见人?”
“红了一块儿?”墨卿砚吓了一跳,莫非苏君慎那个混蛋居然还涂口脂?
“很明显?”
“很明显!”
“怎么办!”墨卿砚急地想哭,该死的苏大少,你害死我了!
“什么怎么办?”元娘的思考无法跟上自家妹妹。
“擦不掉可怎么办!”
“什么擦不掉?”元娘更加稀里糊涂。
“不是红了吗?”
“不是被你自己揉红的么?”
“……”
元娘还在追问:“你脸上起包了?”说着还凑上去仔细看了几眼,“没有啊。那好端端的你总是蹭脸做什么?”
“只是被蹭红的?”墨卿砚傻乎乎地问,脑子有点不清楚了。
“不然你想在脸上弄点什么?”元娘看她就像看个白痴,一会儿得把给林姑娘看病的大夫请来,好好瞅瞅三娘的脑袋,该不会是吓傻了吧。
“噗——”墨卿砚掩着被子笑出了声。真是,遇上有关谨言的事情她就不正常了。
唉,谨言……
满脑子都是那一年的种种,直到天大亮,她才赫然发现,一日无眠。
完!蛋!了!黑着眼圈可叫她怎么参与今日的选试!苏君慎,都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