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卒们见到太子妃的印绶,再次下跪,终究放二人通行。
“你们在外面守着,别让任何人进来!”伏鸾只与伏渊进入元氿所在的牢房;
临进门前,她对为首的狱卒叮嘱了一番。
“小氿……”伏鸾望着元氿,一脸关切。
元氏小氿,排行第九,喜爱酿酒;
遂在被册立为太子时,由“元葛”改名为“元氿”。
元氿躺在地上,微微睁开眼;
见到伏鸾,眼里像是突然有了光,可那光稍纵即逝,瞬间黯淡下去。
纵然落魄至此,可他身上仍保留着那份与生俱来的贵气。
“太子妃来这下贱的地方做什么,看我的笑话吗?”元氿苦笑道。
年初还风光无限的大魏皇太子,如今沦为阶下囚……
想到自己无形中帮元陆夺走了原本属于元氿的一切,伏鸾心中更是愧疚。
眼前的元氿衣衫褴褛;
目之所及,满身伤痕,触目惊心,一看便知没少受酷刑;
尤其是趾甲,十个被拔去八个,脚趾还在流血,显然刚拔去不久。
即使被废、即使成为阶下囚,元氿仍是皇子,他从来没有被贬为庶人;
狱卒胆敢用此酷刑,可想而知,是受人指使。
“元陆……我要你不得好死!”伏鸾暗暗握紧了拳头。
“小氿,别怕。你要留住性命,韬光养晦,静待时机。
“我定会救你出去,助你重返太子之位。”伏鸾朱唇轻启,无暇顾及已然震惊的伏渊。
“留住性命”“韬光养晦”“静待时机”……
这十二个字,是前世她被刺破鼓膜、听觉被废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太子之位?太子妃,说笑了。我复位当太子,你那草包夫君该当如何?
“你放着金尊玉贵的太子妃不做,可能吗?我现在是废人一个,你就别骗我了……”元氿自嘲道。
伏鸾料他如此回答,正色道:“大魏祖训说的是……
“伏家的嫡长女为太子妃,不是嫁给太子的才是太子妃。
“只要大魏祖训作数一天,我伏鸾就有办法救你出去。
“元氿,你敢不敢和我打赌,赌你有重新当上太子的那天?”
元氿沉默良久,始终没有开口。
伏鸾见状,再次拿出太子妃印绶,轻声说道:“小氿,这是太子妃的印绶。
“你当过太子,应该知道这两样东西对太子妃来说意味着什么。
“今日,我将印绶交给你。等你当上太子,娶我为妃,再将它们还给我,好吗?”
“阿鸾,你……”一旁的伏渊终于忍不住,欲阻拦伏鸾,却被伏鸾示意噤声。
伏渊见妹妹眼里只有元氿,终究按下心中的妒忌,拂袖而去。
伏鸾顾不上大哥,只等着元氿的答复;
然而她等了好久却发现,元氿闭上双眼,似乎睡着了。
伏鸾想起元氿前世惨死,以为自己终究没能来得及阻止他自尽,难免心焦;
刚要喊人时却发现,元氿哆嗦了一下——
原来他真的只是睡着了。
伏鸾感到一阵无奈,又感到一阵寒气。
虽说那阵怪雪停了,但牢里还是有点阴冷。
伏鸾毫不犹豫地将自己披着的长帔脱下叠好,放在地上。
“我保证,从今天起,不会再有人对你用刑。”伏鸾将印绶放在方才的长帔上,等他一醒来,便能看见。
“都给我听好了,我不管是谁给你们出的主意;
“总之,元氿是朝廷钦犯,掌握着重要线索。
“若再有人胆敢对他用刑,我和长安伏家,饶不了你们!
“反之,谁若把他伺候好了,我重重有赏!”伏鸾走出牢房,对狱卒们威逼利诱一番。
“哎哟!太子妃您这话可就言重了;
“方才伏将军已教训过卑职们,小的们哪还敢……”狱卒满脸堆笑,甚是谄媚。
伏鸾看他样子就知道,自家大哥没少给钱打点。
出了司刑寺,夜幕悄悄降临,月光如糖霜般洒在长安街头。
现在不赶时间了,伏鸾决定用自己新长出来的双脚,一步一步地走回去,走到那个生养了她的长安侯府。
她越走越轻快,在行人眼里,仿若一只踏月而归的精灵……
牢里的元氿,缓缓睁开眼。
他张开手心,将先前故意打破饭碗偷偷攒下的碎瓷片丢在一边。
他本打算在太阳落山时割腕自尽,可伏鸾来了……
他身处黑暗之中,伏鸾就是他唯一的光,她为他带来希望和力量;
他坚信,伏鸾就是那个能为他驱散黑暗的人。
“阿鸾……”元氿枕在伏鸾留下的长帔上,沉沉睡去。
入狱以来,他头一次睡了个好觉。
“皇太子元陆,陷害手足、残害发妻,非人伦所能容也。
“今废黜皇太子之位,更其名为‘元碌’;
“即日起搬出东宫,迁回六皇子府邸,暂且软禁。”
“元碌太子之位既已废黜,与伏氏嫡长女伏鸾的婚姻作废。
“伏鸾可按大魏祖训,另择佳婿婚配。”
三日后,废太子与恢复伏鸾自由身的圣旨一同宣下。
两道圣旨一出,不仅大魏百姓哗然,连伏氏族人都议论纷纷。
唯独伏鸾皱了眉,“怎么没提到小氿的案子……”
“阿鸾,这是怎么回事?”
“好好的太子妃怎么不当了呢?太子就算有错你也不能……”
“是啊,夫妻本是一体,你怎么能揭发自家夫君呢?”
“好啊!那日你说回娘家散散心,结果把‘太子妃’的身份给散没了……”
“你怎么光顾自己回来了;筝筝呢?她可是你亲妹妹啊!”
“吵够了没?”伏鸾冷冷地看着周围这些七大姑八大姨,有的别说名字,连称谓她都叫不上来。
“哎?你这……”族人们虽还在叽叽喳喳,可听到伏鸾开口,到底安静了下来。
“我知道各位姑妈、嫂嫂、姨妈、阿婆、婶婶们,生怕我这太子妃没了,你们的富贵也到头了。
“你们大可放心,圣旨上说了,‘按大魏祖训,另择佳婿婚配’。”伏鸾苦口婆心道。
“那又怎么样呢?”其中一位年轻些的命妇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