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曲子里满是西域风情;
而西域公主阿那瑰,已换上一身胡服女装,在胡姬们的簇拥下,仿若众星拱月般登场。
“又是胡旋舞,真没意思……”
“是啊,回回都是胡旋舞,这转来转去有什么好看的?”
“比咱们大魏的舞姬差远了!”
“这舞如今连承欢坊的端茶倒水的小丫头们都会跳了,比这小公主……
“嘿嘿,更会扭呢!”
“嘘……在圣上面前提勾栏,不要命啦?”
伏鸾听到“勾栏”二字,便提起兴致,在心内默默记下这“承欢坊”的名字。
这些酒囊饭袋虽粗俗不堪,可闲聊的内容,倒还能派上用场。
一曲终了,王孙贵族们仍在交杯换盏、议论咂舌;
公主身边的胡姬们,随着丝竹声飘然散去,殿中央只剩阿那瑰一人。
阿那瑰闭上双眼,就这么站在那里,安安静静的;
正当皇帝要派人上前查看的时候,只听得击鼓三声,阿那瑰凤眼圆睁,随着鼓声起舞;
鼓声中还伴随着清脆的铃铛声;伏鸾仔细看去,原来阿那瑰的裙摆上,缀了大小不一的铃铛。
铃铛的声音想来被方才的丝竹声盖住了;如今换成鼓声,方显铃声清脆。
“这转来转去不还是胡旋舞么?”
“好像不是的……比刚才的好看一点……”
“这是‘柘枝舞’,可比胡旋舞好看多了!”
阿那瑰在殿中翩然起舞,她的身姿柔若浮云、飘若柳絮,尽显西域女子的袅娜俏丽。
伏鸾不由看呆了。
换上胡服跳舞的阿那瑰,许是多了些异域风情,比身着汉家衣裳时美艳百倍。
若说先前的阿那瑰姿色平平,身着胡服的她便是个美人;
而眼下身着胡服又翩然起舞的她,则是美人中的翘楚。
或许是想着,这里是大魏,她是带着任务来的;
胡旋与柘枝两支胡舞结束后,阿那瑰又跳了汉舞“绿腰”;
看得皇上连连赞叹、重重有赏,只是只字不提“联姻”“和亲”等事宜。
“怎么,连三哥也看呆了?要不我别救小氿了;
“只用魁首换这小公主,把她回家给我当三嫂好不好?”伏鸾见伏澈看得眼睛都直了,不免揶揄道。
伏澈脸红道:“瞎说什么呢……我看是你自己急着改嫁,又不好意思说,偏拿我说事。”
“那你还巴巴地盯着人家,跟没见过女人似的。”伏鸾不满道。
伏鸾的担心不无道理。
毕竟前世,伏澈就栽在女人身上,下场没比她好多少。
重来一世,她不仅要为自己复仇,还要把哥哥们和伏家给救下来!
可现在提这些为时尚早……
眼下最让伏鸾焦躁不安的是,这宴会似乎没完没了,她还等着把令牌还给元蕊、然后去见小氿呢!
按理说,赛马结束后给魁首赏赐,使臣们和贵族吃吃喝喝,差不多就结束了;
可今天不仅多了给第二、三名赏赐的环节,还让这西域公主献舞三曲。
她方才为了折腾元碌,离席很长一段时间;
回到昭阳殿,宴会居然还没结束?
连身边那些粗俗不堪的贵族们都在说,“哪有让公主当众跳舞的?”
“恐怕献舞是假,谈联姻的事才是真……”
果然,叶尔羌再度上前,为西域与大魏说亲。
伏鸾本来听得不耐烦,打算提前离开,横竖有伏澈在,不会有人敢为难她;
可听到这句话——准确来说是听到叶尔羌的声音——伏鸾又坐了回去。
叶尔羌的声音似乎带有某种诱惑,勾引着她将他的话听完。
可伏鸾不想承认这点。
是了,叶尔羌和阿那瑰,在她的复仇之路上说不定能派上用场,所以她才如此重视;才不是因为他这个人本身!
“皇上,可汗愿献上西域公主阿那瑰,与大魏永结‘秦晋之好’……”叶尔羌拱手行礼。
阿那瑰是西域可汗与可敦的小女儿,排行第九,上面有八个哥哥;
她从小向往中原文化,如今二八年华……
皇上听后沉默良久,而后笑道:“西域有联姻之心,这很好;
“可‘秦晋之好’,非一方所能缔结。大魏如今适龄公主紧缺;
“别说朕的女儿,就是姐妹之中,也没有合适的。
“西域来的是金尊玉贵的小公主,我大魏总不能用宗女糊弄过去。
“叶尔羌,你说是也不是?”
“回皇上,前几年大魏承闲公主远赴西域;
“可汗不是不知理的人,断没有这次让大魏再出一个公主的道理,请圣上放心。
“此次西域进献阿那瑰,只为增进大魏与西域的情谊,并无其他意图;
“大魏亦不用派出公主,只需要迎娶我家小公主即可。”叶尔羌对答如流,像是早有准备似的。
皇上沉吟道:“既然是这样,那朕选一个合适的王爷,作为阿那瑰的丈夫……”
叶尔羌又道:“万万不可啊皇上!两国邦交,向来是君主娶进献的女子;
“如今让王爷们代劳,似乎……”
皇上似笑非笑,“哦?这又是怎么了呢?
“难不成你家公主年纪轻轻的,看上朕这半老头子了?”
皇上的话引得贵族们想笑又不敢笑。
实际上,皇帝今年也不过才三十三岁;
允文允武、英俊风流,远没到要被称为“半老头子”的地步。
阿那瑰又换回那身鹅黄色的汉家衣裳,重新回到昭阳殿上,娇声道:
“皇上,妾身愿以一己之身,稳固大魏与西域的情谊……”
席上一片哗然。
阿那瑰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她要嫁给大魏的天子!
至于位分……
虽说后位空悬多年,可她一个番邦女子,当皇后是不可能的。
更何况,皇上与发妻恩爱至极。
每逢初一、十五,皇后侍寝的日子,他都会独自进入皇后所居的长秋宫,思念亡妻。
据说从前有嫔妃利用这点,特地在初一或十五之日,在长秋宫附近散步、打转,刻意与皇上制造偶遇;
被皇上发现后,直接由从五品的九嫔之一、贬为从九品采女;
如今多年过去,她的位分一次也没晋过……
帝后间这等感情,岂是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能打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