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云氏是王府侍婢出身,且还是那等连元嘉的面都见不上的三等侍婢;
“她对宫中这些不成文的规矩本来就知之甚少;
“昨日我套了她的话,一试便知当日在陇西王府,她话没听全;
“但凡她听仔细些,哪怕原先不知道初一和十五的禁忌,那日也该了解了。
“更何况,她一朝盛宠便小人得志,更没有人会真心待她、告诉她这些事了……”伏鸾自顾自地点头道。
总之,种种原因加在一起;
正值盛宠的云贵姬、不可一世的云贵姬、梦想着成为“云皇贵妃”的云贵姬……
一夕之间,便在伏鸾的设计之下沦为“云采女”!
“本县君不到三日便帮尚宫局上下除去云贵姬,除去连日折磨‘六尚’的对头;
“不知我那‘马踏飞燕’……”伏鸾再度来到司珍司,开门见山地说道。
“我姐姐既然答应县君,就一定说到做到。不过……
“尚药局司药司利云罗,参见元氏县君……”利云罗刚一露面,便对伏鸾行了跪拜大礼。
伏鸾微微蹙眉,四处看了看,确实只有利云罗在场,并未看见利司珍的身影。
“司药免礼……你姐姐呢?”伏鸾耐着性子问道。
利云罗爽快答道:“县君问奴婢的姐姐,无非是为‘马踏飞燕’。
“她另有要事要办,所以今日由奴婢来与县君商谈。另外……
“奴婢有件私事要麻烦县君,还望县君……”
“哼,‘商谈’?‘麻烦’?恐怕本县君若不答应你的‘私事’;
“我的事你们就不办了是吧?”伏鸾当即沉下脸。
若是前世的伏鸾,可能会一口答应下来;
可如今的伏鸾,与从前大不相同了。
答应好的事临时反悔,恐怕换了大部分人,都不会答应。
利云罗笑道:“奴婢不敢……那‘马踏飞燕’;
“尚宫局已经安排人手专门去加急制造了,必定会在鲜卑使臣来长安前交到县君手上。”
伏鸾闻言,这才用鼻子哼了一声,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利云罗亲自捧了茶,继续道:“云贵姬是县君除掉的;可听说也是县君一手捧起来的。
“这会儿她失宠了,朝阳宫主位空缺。奴婢斗胆毛遂自荐,还望县君提携……”
伏鸾的眉头锁得更紧了,“这话可真是奇了!
“在园中偶遇之前,我与那云氏素不相识,她怎会是我捧起来的?”
利云罗见伏鸾并未拒绝“提携”之语,便觉得这事大有门路!
她进一步说道:“奴婢知道,以县君的手段和决心,绝不会止步于小小的正五品县君;
“可无论县君意图什么,在宫中多一个商量的人、多一个臂膀,不好吗?
“县君纵有淳安公主撑腰;可恕奴婢直言,淳安公主到底不受宠,在皇上面前不太能说上话;
“而且年纪又小;真出个什么事,她能为县君出个什么主意?
“嫔妃——尤其是宠妃们——惯会欺负母妃早亡的孩子。
“就如同舒德仪,她两三句话的功夫,就能让公主一连抄这么久的佛经;
“到现在都没算完呢!公主都自身难保了,又不知道哪天,她会被皇上或哪位娘娘嫁出去;
“与其到时候县君再另外找人手,不如现在就让奴婢为您做这件事,如何?
“奴婢不才,愿意做县君在宫中的‘臂膀’和‘耳目’!
“上回您派伏苓医女来套奴婢的话,不是也有这层意思吗?”
利云罗说完,又磕了几个响头;伏鸾闻言,和伏苓相视一笑。
伏鸾问道:“你就这么想做娘娘吗?当女官不好吗?”
利云罗叹道:“什么‘女官’,说到底不过也是‘奴婢’罢了!”
伏苓惊奇道:“利司药此话怎讲?按大魏规矩;
“正四品以上的女官,可与朝臣一样,参政谏言。如何只是‘奴婢’?”
利云罗苦笑道:“伏医女说得没错;可现如今,哪还有‘正四品以上’的女官?
“就算奴婢在这尚宫局蹉跎岁月、二十年后做到‘尚宫’;
“也不过堪堪正五品!奴婢哪还有出头之日?”
伏鸾在脑海中将大魏女官的官职和品阶都过了一遍,发现确实如此。
可是……
伏鸾叹了口气——
利云罗有中上之姿,好好打扮一番定也是个美人,让她承宠做妃子倒是不难。
可这狗皇帝只剩三年寿命,就算她遂了利云罗的心愿,三年后她岂不是要在宫中守寡?
长乐宫现在就有位老太妃,是当今圣上爷爷那辈的妃子;
入宫次日皇帝就驾崩了,还未侍寝便成了“太妃”辈的女子。
至今也有四五十年光景了;进宫时年仅十八的美人,如今早已白发苍苍……
利云罗仿佛看穿伏鸾的心事似的,忙说道:“县君请放心;
“这是奴婢自己想攀龙附凤,与县君、伏家以及长安侯府还有我姐姐都毫无关系。
“说句大不敬的话……”
她环顾四周,而后低声道:“只要奴婢能做一回主子、甚至只做一天就好!
“哪怕明儿个就当太妃也毫无怨言!”
伏苓笑道:“姑奶奶,人家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怪可怜的,您就答应她了吧!”
伏鸾沉默须臾,再度开口道:“利司药,我扶你上位倒是不难;
“可你要听我的吩咐行事,能做到吗?”
“必定!”
伏鸾咬了唇道:“这头一件,便是把你的名字改了。
“从今日起,你就叫利青鸾……”
伏鸾到底有些犹豫,大部分人,恐怕都不会随便改名;
可在她的计划里,改名是第一步,也是必须的。
没想到利云罗一口就答应了。
“只要能当主子,别说改名了,奴婢改了和县君姓都行!”利司药嗤嗤地笑着。
伏鸾再度蹙眉,心下暗道:
“当初严姨娘逼着爹让筝筝随我娘姓‘伏’,是不是也是打的这个主意?”
想到这里,她不得不心下设防,将利司药瞅了两眼,正色道:
“司药这一去,不仅关乎自己前程;还关乎你姐姐以及你在宫外的家人。
“若能得势最好,若不能得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