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挑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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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本应该在父母灵前守孝的黄元悄悄离了灵堂，来到驿站，去拜见前来参加丧事的巴郡太守庞羲。

庞羲是河南尹人，与刘焉有通家之好，原本是朝中议郎，后来刘焉与征西将军马腾谋袭长安，事败后其子刘范、刘诞皆被杀，是庞羲花钱营救出刘范、刘诞的几个儿子，并带着他们入蜀，因此被封为和德中郎将，后转任巴郡太守。

庞羲作为东州派领袖，原本负责北线与张鲁的战事，可是数战不利，被赵韪趁虚而入，插上一手。庞羲这个人虽然看起来胆大又贪婪，但其实色厉内荏，好谋无断，丢了北线兵权，却并不敢与赵韪翻脸。

黄元当然不指望这种人能为父亲出头，可是此人手中的势力却能成为自己对抗赵韪的重要力量。

赵韪目前是益州牧下第一人，权势滔天，黄元要想直接掀翻他根本不可能，那是蚍蜉撼树，不自量力，对方一巴掌便能将自己拍死。

所以要想铲除赵韪，就得徐图赵韪的势力，翦除其羽翼，激化他与刘璋的矛盾，从而让二人关系破裂，最终将其消灭。

而打击赵韪的势力，最重要的便是削弱其兵权。

黄元一个人自是做不到，自然要找个盟友了。庞羲和赵韪有利益冲突，乃是上好的人选，让庞羲冲锋陷阵肯定不现实，可是让他敲敲边鼓，私底下做些小动作，还是有可能的。

初夏时节，虽然白天已开始热起来，但是到了晚上，还是有些许凉意。黄元到时，庞羲尚未睡，正裹着毯子在下棋。

见到黄元，庞羲立刻说道：“黄郎，你这象棋真是精巧，咱们手谈一盘。”

庞羲爱下象棋，益州上下皆知。

原来大汉是有象棋的，但下的是六博棋子，投六箸行六棋。黄元来到大汉，眼看娱乐方式实在太少，便将后世的象棋拿来，当作消遣。

黄元也没想到，这种游戏因其趣味性强，容易上手，竟然迅速推广开来，风靡整个大汉，还有不少忠实粉丝。

眼看庞羲要跟自己下棋，黄元也不拒绝，当即摆开棋子，与其对弈。

下棋的风格很多时候是一个人性格的直观体现，所以庞羲的棋风颇有些“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的感觉，不过三两下，就被黄元杀败。

庞羲输了一局，接着又下，还是屡战屡败。

到了第四局，庞羲已经被黄元杀的没脾气了，摆上棋子，出奇的没有开始，而是略有所思地说道：“黄郎深夜前来，不会只是与我下棋吧。”

黄元也放下手中棋子笑道：“这些日子，我痛心与父亲去世，倒是想了不少事。赵韪为何千方百计除掉我父，乃是因为我父是刘使君之臂助。赵韪要想大权独揽，就得除掉我父这个绊脚石。

现在我父被他除掉，庞伯父觉得，下一个会是谁？”

“下一个会是谁？”

“谁掌权力，就会是谁。谁能威胁到他，就会是谁。”

黄元说着，看向庞羲道：“庞伯父觉得，会不会是伯父？”

庞羲听后一愣，不自然地笑道：“黄郎，你是说笑了。我知道你因父丧悲伤，但这是没有的事情。赵中郎将乃是益州柱石，我等一同齐心合力，共同辅佐刘使君。”

“原来是我多虑了。”

黄元说着，从袖中抽出一封信来，放到桌案上。

“这是何物？”

“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整理父亲的遗物，这是赵韪写给我父的一封信，我觉得对伯父应该有用，所以便拿来了。”

庞羲接过信了，匆匆一阅，脸色顿时大变。

盖因这封信的内容是，赵韪要联合黄保，除掉庞羲，事后许黄保接任广汉郡太守，而巴郡归他赵韪。

这信中之事若是实现，庞羲只怕性命不保，他如何不担心。

不过庞羲到底老辣，很快恢复脸色，将信放到桌案上，平静地说道：“黄郎，你拿一封没有用印的信给我，这能说明什么？”

黄元将信收好，放回袖中。

“我就是好意提醒一下，信与不信，全在伯父。伯父应该有赵韪的书信，一对笔迹便知，至于印章，庞伯父，若是你你会用印吗？

我想赵韪应该也给庞伯父写信对付我父吧，还可能许了一些承诺，那他又为什么不能和我父一起对付庞伯父呢？”

庞羲半信半疑。赵韪之前是太仓令，他与赵韪同朝为官，关系非常好，也就是入蜀之后，因为利益冲突才疏远了关系。

赵韪确实有对黄保不满的信，这不由得让他相信，赵韪也写过对付他的信给黄保。

实际上哪有这信，黄保跟赵韪可没什么私交。这封信实际上是黄元根据之前赵韪给黄保的一份公文中临摹的，他赌的就是庞羲不会拿此事跟赵韪去确认。为什么很多喽啰能够离间大佬的关系，就是因为大佬拉不下脸来对账。没见兔子拉着波斯狮和狗大户一和谈，大家发现有多少事对不上账。

庞羲知道黄元的来意是想利用自己对付赵韪，可他同样担心，现在赵韪已经除掉了黄保，他今若是拒绝了黄元之后，等赵韪对他动手时，他一个人能否敌得过。

于是庞羲便说道：“黄郎此来，有何想法？”

黄元笑道：“我父被害，就是因为不听赵韪的安排，若是北线仍继续由庞伯父统领，我父也不会出事。现在的赵韪，内参州事，外掌兵权，统领北线和东线各部，益州三分之二的军队都在他手，已经成了益州事实上的主人。

我看他也是胆子太小，还得借刀杀人，若真想除掉我父，直接宣布我父是叛逆，派兵讨伐便是。”

庞羲大惊失色道：“这如何使得？”

“如何不成，现在益州内外都听他的，哪怕刘使君知道他是贼喊捉贼，难道敢跟他翻脸吗？

其实他想除掉伯父更容易，直接大军开到安汉，破城之后，将伯父诛杀，然后放上两封伯父和张鲁相互勾结的信，就说伯父之前的败仗，乃是故意败给张鲁，引其入蜀的，你说刘使君会为伯父出头吗？”

只听“砰”一声，庞羲手中的棋子落在地上，他本人脸色突变，再无之前的从容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