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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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正带着的队伍在城门内被赵氏的追兵追上，双方很快展开了一场厮杀。

这些追兵一部分是赵氏私兵、僮仆，还有一部分是赵筰麾下的军队。这些人全副武装，战力不俗，而与之相比，黄元的护卫多不着甲，根本没法打。

黄元知道这种情况下，最好的办法便是将所有人分作两队，一队断后，一队突围。

这意味着要牺牲一部分人来保全整个队伍，可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若是众人都在此鏖战，无异于以卵击石，只能全军覆没。

从情感上来说，黄元并不愿抛弃部下来乞活求生。可是从理智上讲，这是唯一的办法。

黄元很痛苦，他第一次明白，一将功成万骨枯绝不是一句空话，他离一个合格的统帅还有着不小的距离。

众人且战且退，法正已经退到黄元身边。

见到黄元，法正立刻说道：“明公，必须要留人断后，否则咱们都走不了。”

这时黄元的护卫长黄敬说道：“我来断后。”

黄敬其实是黄元父亲黄保的卫队长，只是因为身上有伤，所以并未参加北伐汉中之战，侥幸逃了一命。

黄元继任家主后，仍用黄敬做卫队长。

“敬叔！”

“我早就该跟着老家主一起战死在筹笔驿，苟活这么久，我已经是惭愧万分，现在家主有需要的时候，我岂敢偷生。家主，勿忘老家主的遗愿，兴我黄氏。”

黄敬喊完，又杀入人群之中。

黄元看着浴血奋战的众人，泪流满面，他几乎用尽全部力气，大声吼道：“所有带甲之人断后，其余人突围。”

用带甲之人断后是最好的选择。

带甲之人战斗力强，能够争取更多的时间。众人中只有十人带甲，这群人都是之前在最外围接应黄元的人。

黄敬带着所有人守在城门口，组成一道防线，拦住了敌军，而其余人大部冲出了城门。

黄元看着黄敬，恨不得翻身杀回，却被法正牢牢拉住。

“明公，小不忍则乱大谋，不要让他们的牺牲白白浪费。”

这时邓铜也带着一众弓弩手杀了出来，回头望去，身旁只有陈曶和李宪，并不见李年，孙玉二人。

邓铜大惊，立刻向远处张望，却见李年躺在城门处的地上，生死不知，而孙玉还在城门内酣战。

邓铜当即就要回去救人，法正又一把将其扯住。

“不要和明公犯一样的错误，这个时候，每耽搁一刻，都是在辜负他们的牺牲。”

“不行，我得救我的兄弟。”

没等邓铜出击，只见远处城门竟然在关闭。

孙玉是个大力士，竟然抱起门栓横冲直撞起来。可到底双拳难敌四手，他很快受伤。这个时候，他也知道自己逃脱不得，竟然用尽力气，将打开的城门拼命关闭。

这种实木城门有数千斤重，平日需要数个人才能推动，可孙玉竟然能推着它缓缓合上。

城门内的光越来越暗，黄元和邓铜等人眼睁睁地看着断后的众人消失在闭合的城门内。

黄元几乎用尽全部的力气，悲愤地喊道：“走！”

众人向东走了百步，辅匡等人带着一群马匹赶到。这是黄元在城外最重要的接应部队，关系着他们能不能突围而出。

辅匡等人一直在门外等着，眼看黄元一行没有如期而至，忧心如焚，却也不敢离开，只能苦等。

见到众人，辅匡立刻上前问道：“刺杀成功了吗？”

“成功了！”

辅匡发现众人脸上黯淡的神色，立刻问道：“大家这是怎么了？”

眼看没人答话，他又仔细看了众人，终于发现少了同伴李年、孙玉二人，他立刻抓住邓铜问道：“小年呢，大个呢？”

“没了，都没了！”

辅匡大惊，抓着邓铜的衣领嘶吼道：“你怎么没有护住他们？”

邓铜泪流满面，痛不欲生，无法回答。

黄元能看出他们感情的真挚，又想到黄敬的身死，心中别提多难受。

“他们都是为了我牺牲的，我黄元不会忘了他们。大家尽快突围，我不想任何一个人再有事。”

辅匡到底是“六博”中最理智的人，他松开邓铜，没再多说。

“阿翁，你怎么了？”

黄元听到素素的哭喊，立刻看向张老汉。此时张老汉已倒在地上，腰间满是血污。原来在刚才的混战中，张老汉腰部中刀，强撑着才逃到这里。

黄元赶紧上前问道：“张老丈，你怎么样了？”

“黄郎君，老汉怕是不行了。想当年，我父子同在马渠帅麾下为将，如何竟死于贼手。我屈活五十有三，别无他想，唯有一个孙女放不下，还请黄郎君照拂。”

“老丈放心，黄元必照顾好素素娘子。”

“老汉无忧矣。”

张老汉说完，溘然长逝。

黄元对着张老汉的尸体，深深一拜，心中已是唏嘘不已。仗义每多屠狗辈，自己不过平日多买了他一些杏子和桃子，他便为自己舍了性命。

法正见状，也过来鞠了一躬。

场面一时安静，唯有素素还抱着张老汉的尸体嚎啕大哭。李宪见状，上前安慰起她来。

“明公，咱们不能耽搁太多时间，只怕赵氏的追兵，转瞬即至。”

“好！”

黄元知道此时不是感情的用事的时候，于是下令众人立刻出发，不会控马的则和别人同乘一骑。

众人纷纷上马，只剩下黄元和素素。

黄元上前将素素拉起说道：“你祖父将你托付给我，我有责任带着你逃命。死者长已矣，然存者且偷生，你擦干眼泪，跟我出发。”

素素抽泣着说道：“我阿翁怎么办？”

黄元没有说话，上前将她抱起，放到马上。

张老汉为黄元而死，黄元也想将他的尸体安葬，可是此时此刻，他根本没有时间，只能让他暴死荒野。

素素抽泣的更厉害了，黄元安慰道：“我黄元对不起张老汉，老天若有惩罚，便降罪于我。”

黄元说完，翻身上马，向南而去。

黄元之前安排的第二道接应船只在广都（治今四川省成都市双流区中和街道），只要顺利上船，也算是勉强突围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