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一时忠义人,粉身向齑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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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了追兵，黄元和郝昭纵马疾驰，很快追上了法正的队伍。可法正队伍的情形却并不好。

原来和黄元分兵之后，法正一行向南没多久，竟然遇上了一队骑兵斥候。这群人是奉命截击黄元所部的，拼命疾驰，竟然跑到黄元前面。

虽然不过十骑，可是法正队伍中的精锐骑士俱被黄元带走，法正队伍面对这些斥候，只怕拼命抵抗。

众人多是不善骑之兵，战力自是不如对方。且猝然接战，立时便显露颓势。

幸好邓铜、辅匡二人英勇，再加上陈曶善射，利用空档不断狙击敌人，这才击杀数人，击退了这些斥候，只是李宪却在战斗中受了重伤。

李宪一个女子，无论是个人勇武还是技术皆不强，可她却有股悍不畏死的勇气。这在身上是优点，也是致命的缺陷。

再加上她本就有伤，受伤便成了理所应当的事。

黄元赶到时，众人正为李宪包扎。

黄元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面色有些灰败，上前询问李宪的伤势。

法正说道：“她被矛扎中了腹部，几乎是致命伤，虽然进行了包扎，但能不能撑过去谁也不敢说。最关键的是她这个伤，受不了颠簸。最好是就地养伤，只是现在的情况，敌人虽退，可必会去而复返，这周围连个避难的村落都没有，留下来肯定会落到追兵手中。而且队伍，也不能因此耽搁了行程。”

这时邓铜说道：“明公，你们先行撤退，我留下来保护四妹！”

黄元的点点头，这可能是最好的办法了。

法正见状想劝，却是没有开口。

黄元正准备依此而行，受伤的李宪突然说道：“大兄，你还是跟明公走吧，我这个样子，怕是拖累你们。”

邓铜听后，目露急色。

“四妹，咱们之前结拜时便说好的，生死与共！小年和大个已经没了，我绝不会丢下你。”

李宪强忍着疼痛，微微笑道：“大兄，宪谢谢你，能与你们在一起，是宪最大的幸运。”

李宪说着，又看向黄元道：“明公，别听我大兄的，让他们都走。”

“李娘子。”

李宪道：“明公，我的家乡有个故事，传说伍子胥逃亡时候路遇一女子，赠其食。同其行，相谈甚欢，伍子胥说出其出身和逃亡缘由，告知女子一定要保密，如若泄露伍子胥便有杀身之祸，女子自知死便不会泄密，便报石投河自尽，以死明志。后来伍子胥功成名就，一心想报答此女子，于是就在女子投河处一掷千金。

今日李宪只怕走不了，我不能成为你们的拖累，也不愿苟活一时，落入追兵之手，遭受屈辱。

所以宪愿效此女子，以死为明公守节，来日还请明公至此，赠以千金。”

李宪说完，拿起佩刀，横在颈上，自刎而死。

黄元听得李宪之言，伸手来夺佩刀，可已是晚了。最后他怀中只剩下含笑而死的李宪尸骸。

李宪毅然决然地自刎让黄元无比震撼，这种决绝如天雷怒涛一般，狠狠地敲击了他的心。

黄元自问并未对李宪有什么恩情，从不以为别人为自己效死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所以这种心情之复杂，几乎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或许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那么一种人，能够做到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吧。

邓铜上前，推开黄元，抱起了李宪。

“四妹，如何这般傻？”

辅匡、陈曶二人，也上前抱着李宪的尸身失声痛哭。

李宪的身死让所有人都很悲痛，大家虽然相处不久，可从刺杀赵氏开始，连番血战，已经有了极深的感情。现在袍泽离逝，战友亡故，自是满心伤悲。

黄元站在李宪的尸身旁，深深一躬良久。这些都是为自己而死的人，自己欠他们一条命。

过了许久，法正方上前说道：“诸位，我知道大家此时俱是撕心裂肺、黯然神伤，可这里不是悲伤的地方，我们还没有脱离危险，必须要立刻撤退。”

三人仿佛充耳未闻，仍旧抱着李宪的尸身悲伤痛哭。

法正想说什么，被黄元拦住。

黄元上前道：“文坚，我知道此时说再多亦弥补不了你们的悲伤，本来想带着你们回家，可是没想到却让你们接连失去骨肉。接下来的路或许更艰险，所以我也不敢奢求你们同行，不管接下来你们有何想法，我都对你们之前的相助感激不尽。”

这时陈曶突然站起身来，大声说道：“我去找赵家人报仇！”

“站住！”

邓铜厉声喝止了要离开的陈曶。他走到黄元面前，平静地问道：“明公说过要带我们回家的话，可还算数？”

黄元点点头。

邓铜突然跪在地上，对黄元说道：“这些日子，明公的为人，我邓铜看的清清楚楚，所以早就下定决心，誓死追随。我这些弟妹福薄，不能继续跟着明公，惟愿明公来日成就大事，能够记住他们。”

黄元看着邓铜，又看向其他人。

“我黄元发誓，来日必在此立庙，祭奠今日为我而死的弟兄们。他们的父亲妻儿，只要我黄元活着，就绝不会遭受饥寒。如违此誓，天诛地灭。”

其他人听了，亦纷纷跪向黄元。

邓铜深深一拜，流着泪拜谢黄元。

黄元不敢耽搁，准备出发。而邓铜又找上黄元道：“明公，三弟、五弟俱死在城中，我不能将他们接回，已是极大遗憾。今日四妹亦身死，我不能再将她的遗骸丢弃在此。希望明公答应，我带上我四妹的遗骸回家。”

法正刚想说话，黄元说道：“理应如此。”

“多谢明公。”

邓铜离开后，法正道：“明公对他们太宽纵了。”

“孝直，将心比心吧。”

众人继续上路，邓铜抱着李宪的尸身同乘一骑，辅匡在旁，高声喊道：“魂兮归来！去君之恒干，何为四方些？舍君之乐处，而离彼不祥些！”

队伍寂静无声，只有辅匡悠长的声音回荡。

黄元看着众人，突然明白，自己从今天开始，所担着的不仅仅是黄氏一族，还有这些拼命追随自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