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回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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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军在竟陵休整一日后，军心明显得到提升，接下来的行程便安稳起来。

船队很快从汉水转到夏水，眼瞅着就要进入云梦大泽。此时的黄元，心情也越发畅快，憧憬着回到作唐的景象。

船队入夏水没多久，黄元遇到从南阳返回的法正。

之前招募的青壮尽被邓铜带回作唐，法正因为要拜访一些南阳名士，耽搁了行程，落在后面。不过他乘轻舟而进，竟然追上了黄元的大部队。

听闻黄元准备直接返回作唐，法正立时说道：“明公此行，只怕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情。”

黄元回忆着自己在襄阳的诸事，有些不解。

法正便直言道：“明公是不是忘了回安陆？”

“孝直莫非忘了，咱们之前已经定下策略，不回安陆，而重新立基于作唐，如何又提回安陆之事。”

“明公，别人不回，但是你得回啊。咱们迁到作唐，不影响你是江夏黄氏子孙，不影响黄氏的祖坟仍在安陆。

此番明公回荆州，若是不回乡拜祭祖先，看望族人，岂不是让人诟病。”

黄元听了此言，恍然大悟。

黄元虽然一直说要振兴江夏黄氏，可受后世思想影响，他心中的家族乃是他们一家，最多再加上他叔父黄权一家，至于其他黄氏族人，他并没有特殊的感情，所以黄元还真没想过拜祭祖先这件事。

但是法正今日提起，他也意识到自己的疏漏。

不回安陆定居还可以说怕与族人发生矛盾，可是都到家门口了还不回家，便要被人说成了不孝不睦了。

还真是个大疏漏。

“孝直，若非你今日提醒，我只怕要铸成大错。我立刻前往安陆，亡羊补牢，至于这四千军队，由你和子初负责带回去。”

“明公，既然不准备再掺和宗族事，到了安陆，切记要以和为上，哪怕受了委屈，也要相忍为家。”

难得法正会劝自己退让，也说明了宗族之事的复杂与棘手。

“孝直放心！”

定下此事，黄元当即召集众人，宣布他要前往安陆之事。

黄元的旧部俱是无异议，倒是刘邕、魏延等人，担心黄元离开之后，军中再生出动荡。

其实黄元也担心此事，可亦没有办法，总不能带着这些人去安陆，只得叮嘱他们听从法正安排，小心防范，防止生乱。

当天中午，黄元便乘坐两艘大船，与法正分别，折道向东北方向而去，庞统亦跟他一同前往。

众人启程没多久，黄元发现庞统神色有些委顿，如霜打的茄子一般。

黄元笑道：“表兄，我看你郁郁寡欢，情绪低落，难道是想家了？”

“明公，我并非第一次出远门的少年，之前也曾一人孤身两千里前往颍川拜访水镜先生。”

“那你是为何黯然神伤？”

庞统犹豫半天，方才说道：“我为元子筹谋，竟然没考虑前往安陆这种大事，着实是有些不称职，难道我真的不如法孝直？”

黄元笑道：“表兄不必妄自菲薄，各人成长环境不同，成长速度亦有不同，有的少年成名，有的大器晚成。虽然孝直只比你大两岁，可是当年他从三辅逃入蜀中，又跟着我来到荆州，颠沛流离，筚路蓝缕，经历了无数挫折与困顿，自然处事上便周全许多。

而你初出茅庐，若多经历练，未必不如法孝直。”

庞统点点头。之前在襄阳，混迹于一众公子郎君之中，自以为天下第一，现在看来，是自己妄自尊大，已成井底之蛙了。

黄元一行，很快到达安陆，此地经涢水（今湖北府河）与云梦大泽相连，黄元一行，直趋至城下，舍船登岸。

虽然已经离家多年，可安陆城并无太大变化，只是再临此地，心境却与儿时大不相同。

风景依旧，斯人不在，只剩下满心的凄凉与追忆。

黄元没有入城，而是直往祖坟而去。黄氏祖坟在安陆城北十里外，十里的距离，很快便至。

黄元打马而至，出乎他的意料，所谓的祖坟之处，竟然没有守灵之人。

整片坟地，显得有些寂静与落寞，让黄元都有些诧异，不过短短数年之间，家族真的落寞至此？

黄元让人准备好“少牢”之礼，进行祭拜。天祖父，高祖父，曾祖父，一一俱埋在这里，只少了祖父和父亲。

“一个家族，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谁能想到，短短数年，偌大的江夏黄氏在荆州士族之林中轰然倒下，再无复往日的兴盛。”

“有元子在，黄氏便可以复兴。”

黄元转过头去，看向不远处的黄氏聚落。

“那里叫做黄孝村，因我天祖父扇枕温衾而闻名。你问问他们，有没有人愿意跟着我复兴家族？”

黄元拜祭完祖先，往黄氏聚落而去。

村口有几个孩童正在玩耍，看到黄元一行过来，便一哄而散，只有一个四五岁的孩童，或许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竟然站在那里，瞧着黄元。

黄元招手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虎，客人，你是从哪里来的？”

黄元听后，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转头跟一旁的庞统说道：“他竟然叫我‘客人’。”黄元说着，眼泪都笑了出来，心里涌出一股凄凉。

“元子，只是个小孩子的无心之言。”

黄元给了小孩子一块糖，然后敲开了村头的一户人家。

开门的是个老者，见到黄元，有些畏惧地说道：“敢问贵人有何事？”

“老丈，路过此地，讨口水喝。”

老人虽半信半疑，但还是将黄元给请进家中，烧上热水。黄元坐在堂中，便和老人随意地攀谈起来。

黄元这才弄清，家族没落的原因，其实并不复杂。

初平元年，袁术和刘表相争荆州，江夏黄氏族人多投了袁术，自然遭受刘表势力的打压。而且江夏郡也是战场，安陆亦遭了兵灾，不少族人死于战乱之中，更多的人则举家搬迁。

后来黄琬死在长安，众人俱以为黄琬一家尽丧，便为了黄琬留下的房子、土地争斗起来。

再后来族学关了，族产分了，族人四散分离，各奔前程。

内乱不止，外部又有刘表和襄阳四大家族的打压，昔日兴盛的江夏黄氏就这么走向没落。

黄元甚至有些不明白，到底是因为祖父的离世而使得家族衰落，还是家族本就该衰落，祖父在时的兴盛只是表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