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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天色尚早,医馆门前还没什么人,张吉躲在一旁观察了宋泽兰许久,见她要回去了才忙现身叫住她,“宋姑娘,且等等。”
宋泽兰脚下踉跄,却强撑淡然回身勾出一抹浅笑,“您是?”
尽管张吉知道宋泽兰眼睛看不见,还是规规矩矩行了个军礼,才和气道:“我是大将军身边亲兵张吉,不知宋姑娘可方便听我一言?”
他自报家门,宋泽兰便知道他所为何事了,却怎么也做不到像方才那般毅然决然了。
沉寂的心底生出隐秘的欢喜,却在转瞬间被愧疚淹没,她羞愧自己动了自私的念头,沉默着不说话。
“大将军说话直接但并无恶意,还请姑娘莫放在心上,”张吉顿了顿,打量着她的神色继续说道:“我观宋小姐乃是深明大义之人,应当也会理解大将军的良苦用心。大将军欲将祁家军交给小将军,也希望小将军接管祁家军不那么艰难,才会让您嫁给小将军而不是小将军嫁给您。”
宋泽兰从不在意谁嫁谁娶,她只是心疼祁幼安,“安安她不是乾元君,以女子之身何其艰难……”
“宋姑娘,小将军是无论如何也逃脱不了从武之路的。”张吉摇了摇头,眼底渐渐涌现无奈悲凉,“宋姑娘可知三十二年前南蛮入侵连屠十三城一事?当年南蛮大肆进攻,因着朝廷增援不及时,驻守佑宁城的祁老将军战死,数十万将士全军覆没血流成河。”
“那些残暴的蛮人嗜杀成性,攻入城中大肆屠杀妇孺老幼皆不放过,幸存者少之又少,宋姑娘可知你我脚下皆是白骨累累……祁家满门也只有年仅八岁的大将军被仆人藏在草垛里活了下来。大将军誓要荡平南蛮泄心头之恨,小将军生于祁家也理应为先祖报仇雪恨……”
这是令整个东启国人都为之痛心蒙羞的历史,宋泽兰又如何不知?她不忍再听下去,几近哽咽着闭上了眼睛,“……好,还请转告大将军,他日南蛮来犯,请容许民女以大夫身份随同。”
“多谢宋姑娘成全……”
……
宁芳带着绣娘过来的时候,不巧楚子川也到了。
他仍由人搀扶着,但看起来气色确实好多了。
脸上笑容也多了几分明朗,见着宁芳不像是来看病的,便主动开口道:“王大夫还要一会儿才能过来,小医圣若有要事,可先去忙。”
“本夫人不急,”宁芳笑意盈盈,上前拉住宋泽兰的手,“兰儿你且忙着,等你忙完了让绣娘为你测量一下成衣尺寸,该给你和幼安做嫁衣了。”
“伯母……”
宋泽兰满腔歉意,触到她温暖的话语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沉闷地点了点头。
“怎么了?”宁芳看她情绪有些不大对劲儿,不禁关切道:“兰儿,莫不是幼安欺负你了?”
却又不等宋泽兰开口,她便认定了是祁幼安的错,“这小兔崽子,肯定看你太柔弱了好欺负,等她过来了伯母替你收拾她!”
“不关安安的事,是
我该跟您和安安说一声对不起……”
宋泽兰话没说完,
宁芳便有些慌了,
抓着她的手下意识用了些力度,“兰儿,你莫不是要退亲?这可使不得,我来一趟你便要退亲,幼安岂不是要怪罪到我头上?”
宁芳就差喊冤了,讪讪笑着回头望着赵嬷嬷,“嬷嬷你作证,本夫人可什么都没做啊。”
“宋大夫,大小姐这会儿还在府里盯着厨娘给您煲补汤呢,她即便惹您生气,心里还是有您的,可不至于闹到退婚这种地步。”赵嬷嬷嘴上帮着说好话,布满皱纹的脸上却全是促狭的笑容。
宋泽兰抿了抿唇角,恬淡温柔的脸庞浮现些许羞红,昨日她倒是听祁幼安提了一嘴,说是她太瘦了以后要天天带好吃的给她补补身子,没想到她的安安当真去做了……
这种被放在心上的感觉极好,便连心头沉闷也褪去了许多,她微微摇头,“伯母,你莫多想,我没有退婚的意思。是……是别的事情,这里不太方便讲。”
“那我们去后院。”宁芳按捺不住,转头便对楚子川道:“劳烦公子等一会儿,我跟兰儿说两句话,一会儿就过来。”
楚子川颔首轻嗯,温润如玉的声音流淌笑意,“好说好说,在下亦有作美之心,只要夫人能劝得小医圣回心转意,便是多等一会儿又何妨?”
“……”
宋泽兰受不住他们接二连三的揶揄,勉强维持的淡然隐有溃散,"我真的没有……"
到了后院,宁芳见她心情好些了,便问道:“兰儿,有什么事你跟伯母直说就是,可千万别闷在心里。”
“伯母……”
启唇的一瞬,愧疚再次席卷心头,宋泽兰低头苦笑道:“对不起,我食言了,大将军让我嫁给安安……我答应了。”
“祁朝燕来了?”
祁朝燕是什么人宁芳心里最清楚不过,不用多想,也猜到了她不会给宋泽兰好脸色。
宁芳神色一僵,随即便怒了,祁朝燕这个混账倒是学聪明了,在她面前只字不提反倒跑到人家这里耍威风,好生无耻!
她心疼的拍了拍宋泽兰的手,“兰儿,你道歉做什么,要论对错,还是伯母对不住你,一时疏忽忘了这茬儿,竟连累你受了委屈。再有下次,你让她来找我,欺负你一个小姑娘算什么!”
“是我自愿答应的,”宋泽兰微微摇头,温柔的眉间多了些难以忽视的认真执拗,“伯母,请您放心,以后安安上战场我必陪着她,一定会尽最大努力护安安无恙的。”
“啊?”
宁芳满肚子的怨气泄了个干净,傻傻看着她,“你……你护幼安?”
眼前这柔柔弱弱还目不能视的坤泽君说要在战场上护自家女儿周全?
宋泽兰脸色微红,她似乎是有些不自量力了,“我……我医术尚可,也会些拳脚功夫……”
“不行,得让她护着你,不对……你也不许陪她上战场,”宁芳忙不迭打断了她,“你知道幼安那小兔崽子会武吧?”
宋泽兰点了点头,
温柔白皙的眼眸泛着些许迷茫,
宁芳叹了一声,“傻呀,兰儿你不必内疚,答应了便答应了吧,不是什么大事。这小兔崽子自己就想上战场,这些年是我一直在拦着,拦不住便也随她去吧。”
宁芳嫌宋泽兰妆扮过于素净,来的时候顺手给她挑了些珠宝首饰,眼下想到梦里女儿的早逝更觉对不住无辜的她,便将手上祖传的祖母绿玉镯取了下来。
她拉过宋泽兰的手,小心将她戴到了宋泽兰手上,微凉的触感一点点包裹腕间,质地温润细腻,哪怕看不见也能感觉到是极好的玉石。
宋泽兰怔了,“伯母……”
她何德何能让伯母待她这般好……她待安安不如安安待她用心,也明知伯母不想让安安上战场还是因着家国情义答应了大将军……
宋泽兰自觉受之有愧,想要推拒,却被宁芳牢牢握住了手,“兰儿,你且安心收下,这本就是传给儿媳的,伯母不过是早些把它给了你。”
她也难得贤惠了些,却不是对待祁朝燕,帮宋泽兰理好袖口遮住了玉镯,便挽着她出去,“你快去给那位楚公子看病吧,能早些忙完更好,幼安估摸着个把时辰就来了。”
“好……”
她们出去的时候,王大夫已经到了,正在给楚子川把脉。
他看到宁芳有些惊讶,仔细一想又觉正常,起身拱手笑道:“老朽还道是小将军绊住了宋大夫的脚,没想到是将军夫人您亲自来了。”
宁芳半点儿没觉不好意思,笑眯眯道:“王老先生不必惊讶,以后我会常来的。”
“不打马吊了?”
宁芳是出了名的喜欢打马吊,便是王大夫这个大忙人都知道,他这么问,惹得宁芳轻咳了声,“孰轻孰重我还是分得清的,先把幼安和兰儿的婚事安排妥当了再说。”
又闲聊两句,她便带着赵嬷嬷和绣娘去后院了。
宋母买菜回来,见到门口停着两辆马车,其中一辆还分外眼熟,俨然是将军府的马车。
便想到是宁芳来了。
她脚步不由快了些,踏进后院,一眼就看到了珠钗华服的将军夫人……蹲在昨日刚搭建的竹棚前。
且只有她一个人蹲着。
夫人还是那般随性自然,没一点儿架子,正满脸带笑对着竹棚里乱扑腾的大雁指指点点,也不知说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惹得年长的嬷嬷和两位年轻女子也跟着她笑。
宋母也不由跟着笑了起来,“夫人,这是昨日小将军亲手搭建的棚子。”
众人这才发现院子里多了一个人。
“是吗?看起来还不错,”宁芳眉间笑意又添,起身迎向她,“自从这小兔崽子认识了兰儿,可没少给我这个当娘的惊喜,居然连搭棚子都会了,本以为她只会拆屋子呢。”
宁芳这话又引得几人笑起来,也只有宋母这个岳母大人尽心尽力为祁幼安说好话,“倒也与兰儿无关,小将军本就是个好孩子,聪慧讨喜,我一见便喜欢的紧。”
“喜欢给你就是了,这净会惹人生气的小兔崽子我不要了。”
宁芳十分大方的摆手,耐不住赵嬷嬷在背后拆台,“老奴可不信,昨个儿也不知道谁在拈酸吃醋,一个劲儿在老奴耳边叨叨着大小姐有了媳妇儿忘了娘,媳妇儿抱进被窝里,老娘丢到雪窝里……”
“……”!